再攤禍端

  時間重回應邀當日。


  那天習朔君穿著普通下人的衣飾,易了鎖兒的容,潑辣的在醉香居任性大鬧,順利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尤其是那小廝孫四,被一刁婦羞辱,心中自然堵得慌,後來又被習朔君派去的人誤導,以為被抓走的人便是那鎖兒,於是興奮不已地跑去作證。這也是他為何在刑堂上情緒反差大的原因,而這小廝,也是這盤棋上的最後一招。


  至於進房間后的習朔君,順利說服了林桃幫自己反將戴汾一軍。她允諾林桃三件事,去掉臉上的「囚」,改名換姓,重新生活,黃金百兩。條件便是林桃在最後一刻將髒水潑向朱給。還有那封信,也是由兩人偽造,以其人之道,還至其人之身。


  當然這件事能順利進行的重要因素還是在於戴汾,若他沒有一開始便準備除掉朱給,習朔君的這盤棋很可能便滿盤皆輸。


  許是第一次接觸這權謀之事,習鳶眨眨眼,依然是滿頭霧水。


  「這林桃可以換掉,那鎖兒呢?被處斬的也沒有她啊!」


  「鎖兒早在一年前便死了,和她主子一起,只是這件事鮮少有人知道。」


  「那萬一皇上知道了呢?會不會對姐姐不利?」


  「自然不會,而且還有利!」赫落揚眉,不消片刻便懂了這盤棋。「若這鎖兒還活著,當初知曉她的死訊的人必定起疑,她為誰救?為什麼救?鳶兒你覺得他最可能懷疑誰?」


  「戴汾!」習鳶驚呼,眼底流露出一抹異樣,難明的色彩,心底更是對布局的習朔君崇拜不已。


  「姐姐,你太高了!教教我,好不好?」習鳶揺了搖朔君的臂膀,一副虛心受教的模樣。


  「這哪是一蹴而就的事情,以後慢慢來。」最受不住習鳶這副模樣,習朔君揉揉她的頭,沒好氣的笑道。


  第一次見到如此繁華的地方,習鳶早就心裡有幾百隻爪子在撓,半撒嬌半強勢的將眾人哄出去了。


  今日正逢「場日」,京城街道上更是比平時熱鬧,一些難以尋到的民間奇技或是異族怪飾也紛紛加入這份繁榮。人流洶湧,摩肩接踵,好不自在。而習鳶卻如一隻出籠的鳥,很快便融入其中,在各色貨攤上流連。沈珞自然如護犢般跟在她身後,津津有味。


  「也不知他們什麼時候修成正果?」獃獃的望著前面那對璧人,赫落頗有些惆悵。


  「你管他們!」習朔君瞋眼瞪他。一想到天真可愛的鳶兒要嫁人,心底總感覺怪怪的,好似鳶兒就應該站在人的身後,不受世俗干擾,活出她本身的色彩,而不應該和嫁人牽扯上。


  「我才懶得理他們。只是你,我該好好管了!」赫落突然變臉,十分嚴肅的盯著眼前人兒。


  「咳咳……」還沒有適應赫落態度的轉變,習朔君愣了片刻,然後乾咳兩聲,自知理虧,也不好爭辯下去。


  果然,還是逃不掉這秋後算賬!

  「突然改變主意,來京城冒險是多大的事,其中涉及的利害關係,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可你卻不知會一聲,連暗衛都不帶,萬一出事了怎麼辦?」


  「怎麼會!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


  為了證明自己的話,習朔君笑得燦爛,身子向後退幾步,特地在原地轉幾個圈。


  「不論現在怎麼樣,這件事情的出發點便不對。即使我們有心有力,世間的變故也是永遠無法預料的,而僥倖不可能一直跟隨你。」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變故又怎樣,只要有心有力,難道解決不了嗎?」


  「朔君,有些事情你還是未曾通透。伯母生前便說過,不能僅憑一面看問題,這次來京,你是得以更好的伸展身手,但我們也必須改動大部分計劃,而且,你的命完全掌握在班叔身上…」


  「那怎麼辦?木已成舟!」聽他又搬出母親,習朔君忽而覺得心中湧上一口氣,一直憋在胸腔里,難以排出,說話的語氣不免也有些沖。


  赫落輕嘆一口氣,見習朔君臉上因慍怒、委屈而紅白交加,也不忍心再說下去,負著氣往前走了。


  後悔也來不及,想說句好話又拉不下面子,習朔君現在可謂是自食惡果,懊惱不已。赫落雖與自己沒有血緣關係,但一直替自己掌管雲肆樓,盡忠職守,無私的背負起肩上的重任。兩人從小便一起學武習術,可謂形影不離,有著極為深厚的感情。大她幾歲的赫落盡忠職守,對她也是照拂有加,因而,不知從何時她對赫落極為依賴。十幾年來,除了母親,她也就只服他一人而已。


  愣神間,身子陡然被人撞個踉蹌,本來心裡便窩著怒火,如今更是火焰丈高。習朔君一把拎過罪魁禍首,粗魯地提領拽了過來,卻沒想到會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模樣俊逸、清秀,手上下意識便鬆了。


  重新落回地面,少年仍有些愕然,腦中重複一遍事情經過後,轉而又變得義憤填膺。見對方是一名極美的女子,不禁計上心頭,伸手便去抓礙事者的臉。


  當然,他的手在半空便戛然而止,因為,被人卸了……


  「啊~!救命啊!殺人了!」


  少年驚懼地睜大雙眸,帶著哭腔呼天搶地,眼神時不時還偷瞥那個面色不善的「俠客」。


  本就在人群中央,經過少年那一通扯嗓,主街上的人立刻湊過來,圍成了以三人為中心的大圈。待習朔君反應過來,早已來不及混水溜之大吉,只得站在原地不動,一雙杏眸頗有些幽怨的望向剛才折回的赫落。


  「看我幹什麼?難道讓我由著他摸你的臉?」赫落理直氣壯的反瞪過去,嘴裡還念念有詞。


  習朔君心裡一熱,剛才的不愉快瞬間拋至腦後,轉而將注意力放在少年身上。少年仍然在哭喊,旁邊不明所以的百姓卻開始議論紛紛。


  「再喊,便將你另一隻手也卸了!」赫落沉著臉,沒好氣地威脅道。


  凶神惡煞的模樣著實唬住了少年,他吸了吸鼻子,終究是不敢再出聲。被卸的胳膊耷拉著垂下,與他的表情甚是協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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