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縣風雲

  自從朝廷和武林重修舊好,天下人便隱約嗅到了陰謀的味道。就在這年八月六日,準備上任的武林盟主習朔君竟在離朝廷不遠處的周縣遇襲,而且……受了傷,愣是在周縣休養了快半旬。對此,班朝和武林大為震驚,雙方皆是紛紜相爭。皇帝班叔震怒,派太子班燊親查此事,並派三子班皪前往周縣親迎習朔君入京。


  整個天下都知道武林盟主賴在周縣是什麼意思,可皇帝卻偏偏派班皪?去背這個冷鍋,不禁便有些司馬昭之心了。雖說他不甚喜歡這兒子,可這也畢竟關係到皇家的顏面,難道就這樣任人踐踏?


  一時,京城流言四起,褒貶不一。


  十二日晨,兩路人馬疾馳入周縣,一是為了查案,一是為了迎人。


  而這幾天一直待在縣衙「養傷」的習朔君才剛剛起床,坐在梳妝鏡前,任由習昭在自己頭上大展身手。


  鏡里的人兒著一襲淡紫色素紗裙,梳著簡單的流雲髻,發上還零星別著幾隻銀簪。即使面上因殘留的睡意而慵懶厭厭,卻也是半分掩不住那絕代之顏。


  此話定然不假,身後的習昭便盯著鏡里的人兒有半響了,直到底下傳出女子吸氣的聲音方回過神來。


  「主子,習昭不該出神的,願……受罰。」


  習朔君捻起那根被習昭疏忽而扯落得髮絲,用餘光瞥了一眼驚慌失措急於請罪的人兒,不禁失笑:「我有那麼可怕嗎?」


  「不……不……」習昭連忙否認,眼裡差點被逼出淚花。


  「其實,我很隨和的。」朔君眨眨眼,一本正經地說道。


  見習昭依然身體緊繃,面色泛白,朔君也有些無可奈何。自從幾個多月前將她帶在身邊,自己可是時刻注意,竭力表現自己隨和的一面,豈料這丫頭已經到了「油鹽不進」的程度!難不成是因為自己給她初次印象太過刻骨銘心?

  「朔君姑娘,三皇子已至縣衙,親-迎你入京上任。」門外,一縣衙小廝輕扣門扉,恭敬請示。


  勉強適應了姑娘的稱謂,朔君慵懶扯了個哈欠,未理會門口小廝,而是轉身對習昭道:「備飯,我餓了」


  她的話甫一出口,習昭愣了,門口小廝更是石化。


  「大人,那……」


  「前些日子傷了腰,不宜走動,勞煩請皇子多走幾步。」


  待小廝走遠,一旁的習昭才委婉道出擔憂。


  「主子,班叔派皇室子弟前來親迎你回京,動靜鬧得這麼大,也是料定你不會掃皇家的臉,若是這樣為難班皪,恐怕會對我們的處境不利。」


  習昭的話切中要點,饒是習朔君也忍不住想要誇讚一番。誰說習昭不諳人事?她的細心,恐怕比自己那幫暗衛都要強。


  不過,還需要指出一點……


  「班叔既然將人送上門來,那我們也不必客氣,若是我們去安分當官,你的顧忌自然是正確的,可誰讓我們的目的不是這個呢?」


  聽罷,習昭頻頻點頭,受益匪淺。而習朔君的心思卻早已不在這方面,她的目光定格在窗外的那闕屋頂,不知為何,此刻的腦海里又出現了那個暗襲的黑衣人,那個引人遐想的神秘來客。


  班皪,班叔的第三個兒子,他的母親是西部赤域人,美貌如花,傾國傾城,當年頗受班叔寵愛,盛極一時。可惜天妒紅顏,如此妙人卻在生班皪時「血崩」而亡。恐怕,這也是班叔極其討厭兒子班皪的原因。若是她母親知曉自己離世給兒子造成多大的災難,不知又做何感想。


  傳聞班皪遺傳了她那絕代母親的盛顏,長相俊美,出現在哪裡都能引起轟動。然而,班叔卻對此極為不滿,認為這是禍國殃民之處。兒子都過了弱冠之齡,既未封王,也未准許搬出皇宮,一直住在離冷宮最近的窮極殿,平日里甚少露面,連朝堂也是可去可不去。


  望著這個被命運捉弄的人站在飯桌的另一旁,習朔君竟有一刻的不忍心,倒不是同情他的遭遇,而是被那筆直倨傲的身形所觸動。這份堅強,習朔君是極其熟悉的,甚至,已經滲透至靈魂,與血肉相融。


  「盟主,你的飯吃了快兩個時辰。」周縣縣官黎洪腆著一張笑臉,好意提醒。


  「嗯。」習朔君用手指輕扣桌面,忽然抬手指著擺在桌另一邊的清蒸魚道:「把它端過來,太遠了」


  「……」


  習昭做不慣刁難人的事,有些為難地朝兩邊盯著。見其他人還沒緩過神來,只得在主子的虎威下,苦滋滋地去端菜。


  「飯間若是來一杯玉清酒,滋味定會更美,盟主想試嗎?」一直觀看不語的班皪終於說了打照面以來的第一句話,他的聲音很醇,就像酒一樣,會令人醉。


  朔君淺笑不語,她知道,若自己說想,面前男人絕對會把話題往回京上引。


  玉清酒,產自終南山山麓,味醇清香,乃是班朝御用酒物。


  「好啊,那我們今日便啟程,去終南山。」朔君淺笑,眼眸里閃過精明的光。


  「你去過終南山?」


  習朔君想了想,並不知曉他用意何在,也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當之處,便放心地搖搖頭。終南山與紫竹山莊相隔較遠,事情繁多的她怎會有那閑情。


  「噢」班皪點點頭,然後又開口:「那正好,去終南山會途徑京城,我們可以先去京城,再去終南山尋酒。」


  沒想到一時疏忽竟被鑽了空子,朔君夾筷的手一滯,隨後也就索性丟了筷子,危險地眯起雙眸。


  「嗯,飯吃完了,謝謝你剛才增加我的食慾。哦,對了,我不喜歡喝酒,尤其是玉清酒!」習朔君很「好意」的提醒,並沒有因為難這幫人而有任何負罪感。


  黎洪暗自抹了把冷汗,壯著膽子上前道:「盟主,你看你飯也吃飽了,傷也養好了,是不是……」


  也不知道是否聽到了他的話,習朔君拍拍手掌,懶懶地伸了個哈欠,踢開椅子便兀自向門口走去。


  直到那抹麗影真的消失在門后,眾人才後知後覺,她是真的沒有把這群人放在眼裡。


  「主子說過,今日黃曆不宜出行,忌上任,回京之事還是從長計議較妥當。」


  習昭心虛地說完,「撲通」個心追尋自家主子而去,留下眾人面面相覷。


  黃曆,好借口,我們竟無言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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