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心裡頭總是有一種無法面對自己的感覺
在那場不歡而散的午餐之後，楊艷已經有兩天沒有見到許言了，據說是他這幾天有幾場會診連帶著一場大手術。
她獃獃的看著客廳里的那張小沙發，厚實的被褥整整齊齊的疊起來放在一邊。
楊艷走過去，將自己的身子埋在沙發的中心位置，似乎還能感受到這個男人躺過的的痕迹，但是冰涼的觸感又提醒著她，許言已經有超過四十八小時沒回來了。
莫名其妙的，她想到了有一天夜裡口渴出房間倒水喝，眼見著許言曲著身子猶如蝦米一樣的姿勢，當時心裡就流淌過一種微妙的情緒。
學著他的樣子，楊艷躺上沙發，仰天平躺，剛剛好一個身位，所以可以想象比她身材高出一個頭還多的許言天天側卧著睡是有多不舒服。
可他還是這麼睡了，而且是一點都沒有抱怨過什麼。
人生是往前走的，不是往後退，你那樣輕易的辭職本身就是一種逃避行為。
這是那一天她離開火鍋店之前許言和自己說的最後一句話。
楊艷獃獃的望著天花板，腦中一片空白，或者是失憶之後腦袋裡過去的記憶的空間被騰出來的緣故，現在她記東西記得特別的清楚，甚至連對方的一個小細節，只要看到就能深刻的印在腦子裡。
她沒有忘記那天負氣離開的時候，當走到門口，自己停下了腳步，透過蒙著白煙的玻璃，清晰的見到許言微微擰起的眉心，在那一刻她甚至有一種這個男人是因為她提了離婚而心裡頭難受的感覺。
「是我……自私嗎？」楊艷喃喃自語道。
忽然間一陣清脆的電話鈴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猛然一個坐起身，由於動作幅度太大，她竟然有一種莫名的眩暈。
「喂，您好。」楊艷接起電話，頗為禮貌。
「您好，請問是楊小姐嗎？這裡是第一醫院腦外科，想請問您明天是不是有時間安排過來複診？」聽筒中傳來小護士甜美的嗓音。
「不好意思，我並沒有預約要複診。」她有些摸不清楚這裡頭的套路，可憑著常識，醫院是絕對不會這麼熱情的翻查出院病人的記錄然後一個一個打電話詢問要不要複診的。
「是許醫生為您安排的時間。」護士沒有猶豫就給出了她答案。
「是嗎？」楊艷伸手撫了撫額頭，想了想反正明天也沒什麼要緊的事情，反倒是後天有一場面試，於是點了點頭說道，「那好吧，明天上午十點，可以嗎？」
「好的，那這邊為您做一下登記了。」
掛斷電話之後，她從沙發上站起身想要回房間睡覺，可就在踏入房門前那一刻，回頭盯著大門看了又看。
估計今晚他又不回來了吧。
翌日清晨，楊艷早早的起床，一開房門，眼見那張平整的未有人躺過的沙發，心頭泛起了點點漣漪。
順利的到達了醫院，也許是因為許言打過招呼的緣故，她甚至沒有排隊就早早的被叫進了診療室。
「楊小姐，基本上你的身體情況屬於正常範圍之內，」厚重鏡片之下是一雙充滿著睿智的眼睛，老醫生翻閱著她的病歷和檢查報告，一字一句的清清楚楚說道，「至於為什麼會想不起以前的事情，很有可能是先前那次腦部劇烈的撞擊導致。」
「那醫生，我有沒有辦法可以恢復記憶？不瞞你說，失去記憶以後，雖然日常生活上沒有什麼太大的困難，可是心裡頭總是有一種無法面對自己的感覺。」在說這話的時候，楊艷身子不自覺的微微顫抖，對未來的一種不確定感深深的包圍著她，這是在父母，在許言面前都不曾表露過的一種狀態。
「楊小姐，我給你的建議是最好諮詢一下心理醫生，」老醫生放下了手頭上的一切資料說道，「我這裡只能給你做最全面的身體檢查，至於心理上的因素，真的就愛莫能助了。」
「是嗎，」楊艷嘆了口氣說道，「那，我知道了。」
結束治療之後，老醫生很客氣的送她出門：「以後多保重身體，我不希望在這裡又見到你。」
「真謝謝你了，醫生，」楊艷的心情因為這樣的玩笑而變得輕鬆起來，「以後還要多麻煩你。」
告別醫生，楊艷打算走向電梯離開，卻在回頭之時耳邊傳來一陣輕靈的女人聲：「楊艷？」
她皺了皺眉，聲音有些熟悉，淡淡的掃了一眼站在她不遠處的嬌俏女人，那個時候她並沒有開口，可直覺告訴自己，那句「楊艷」正是她喊出口的。
有些眼熟，但腦海中怎麼也搜尋不到這個人留下的痕迹。
楊艷垂下眼，緊了緊手中的包帶，一句話也沒有說就這樣徑直的往電梯口走去，然而在擦身而過之際，這個女人身上的馨香鑽進自己的鼻腔，冷不丁的她身子一顫，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心底滋生。
走出醫院，她長長的舒了口氣，今天的天氣很好，陽光明媚，就是風有些大，吹亂了她的發。
楊艷拿出手機，考慮到先前醫生的建議，她點開瀏覽器，搜索著C市比較有名的心理醫生。
就在她站在原地低頭看著手機的時候，身後傳來一記清冽的男聲：「楊艷！」
本能的回頭，只見一身白大褂的許言帶著風塵僕僕的感覺而來，肆意的風同樣也吹亂他的發，少了那份嚴肅感的他在陽光下竟然露出幾分少見的孩子氣。
楊艷心頭一顫，她印象中第一次見許言的時候他就是這個樣子，儒雅有禮，文質彬彬，可當時的她怎麼也不會想到第一印象就這麼好的男人會突然之間成為她的丈夫，而且是一個毫無過去，毫無回憶，甚至毫無愛情的丈夫。
「郝醫生告訴我你檢查完了剛走，所以我就追出來看看。」一路的小跑讓他的氣息有些凌亂，站在楊艷面前的時候微微的喘著氣。
「謝謝你，替我預約了複診。」楊艷強迫著自己迎上他的視線，背對著陽光的他臉孔上帶著深深的黑影，好看的讓她移不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