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你們……別走
許言的臉色有瞬間的白，整個人有些不敢相信的僵在原地。
「你……剛剛說什麼？」空曠的病房內，楊艷方才的聲音並不算很輕，可他仍舊覺得自己像是幻聽了一般。
「對不起，我有些事情，不記得了。」她很平靜，並不像有些失憶的病人那般無法接受事實，可眼瞳中的陌生像是針扎那樣刺進許言的心底。
「什麼意思，什麼叫做不記得了？」顧不得楊艷驚恐的目光，他伸出手扶住她的雙肩輕輕搖晃著，「那你記不記得自己是誰，啊！」
她身體被這麼搖晃著，大腦暈暈乎乎的，只覺得削瘦的雙肩被抓得疼痛，就連五官也糾結在一起：「你先放開我！」
見此情景，許言似乎也覺得自己行為有些過了，於是鬆開了手，帶著不可思議的目光就這樣沉默的看著她。
重新獲得自由的楊艷下意識的縮了縮肩膀：」其實，我也是剛剛才知道自己叫做楊艷。「
知道？她用的是知道，而不是記得。
」那麼……我呢？「許言不知道自己在執拗些什麼，明明她連自己是誰都記不得，又怎麼會記得他是誰。
」對不起，「楊艷垂下腦袋，有些失落，」我想你應該認識我吧，或許我們以前是認識的，可現在……對不起，我想不起來。「
」認識？楊艷，我們不僅僅是認識，「他嘆了口氣，清潤的眼眸透過高級金絲邊眼鏡盯著楊艷略顯蒼白的臉頰，」我是你的丈夫，許言。「
此話一出，楊艷瞬間瞪大了眼睛，看著這個第一眼印象就還不錯，可內心卻有著恐懼感的男人。
————————————————————————————————————————————————
「楊先生，楊太太，令千金之所以會失憶，很有可能是她腦部曾經收到過猛烈的撞擊所導致的，我們給她做過不少檢查，現在可以肯定的是，各項指標都很正常……」
不等醫生說完，楊媽媽心急的問道：「都很正常怎麼會不記得我們，而且連她自己都不記得了……」
「楊太太，人類的大腦結構是很複雜的，導致令千金失憶的原因，有可能是外部撞擊，也有可能是心理因素，」醫生說道，「不過你們也不用悲觀，多跟她溝通，說不一定有一天她能夠想起所有的事情。」
「有一天是多久？」楊媽媽繼續問道，「十天八天，還是十年八載？」
「很抱歉，以現在醫學的角度來說，我只能回答你，有可能一天，也有可能一輩子。」
……
許言從病房裡出來之後沒有回自己的辦公室，而是徑直上了天台。
他不吸煙不喝酒，可以說是當代少有的規矩男人。
從大學時代起許言就不理解為什麼周圍的男同學會這麼熱衷於吸煙，並且三五成群，其中一個吸了煙，很快就會帶動周遭的一片一起開始吸。
曾經也有人給他遞過一支煙，可是他禮貌的接過以後卻沒有點燃，這樣的習慣一直保持到了現在。
然而就在這一刻，他需要一些什麼東西來麻痹自己，尼古丁無疑是最合適的選擇。
「我是你的丈夫，許言。」
他不會忘記在這句話說出口之後，楊艷那個驚愕的表情，隨即便是仇敵般的掙扎。
她一句話也沒說，只是往病床的另一個角落縮了縮，眼神裡帶著陌生和恐懼這麼看著他。
許言承認自己有些衝動，在這樣的情況之下摔門而去，儘管搞不清楚到底自己為什麼這麼煩躁，但下意識的他歸結於自己的愧疚。
從頭到尾，都是自己在逼她，原本她和自己應該是沒有任何關係的。
天台上涼風習習，吹散了他梳整齊的發，許言和顧辰不同，顧辰從來不會將頭髮整整齊齊的梳在耳後，那股肆意給人一種隨性和不羈的感覺。
而他會正正經經的把自己打理嚴謹，有時候嚴肅的像是個小老頭。
深深的嘆了口氣之後，許言伸手按了按自己有些發酸的太陽穴，而後下了天台。
楊艷畢竟是自己的新婚妻子，不管兩個人有沒有感情基礎，自己對她總有那份忽略不了的責任。
他回到病房只見楊艷的父母都在。
「爸，媽。」許言禮貌的打了聲招呼，這段時間他已然習慣這樣的關係，因此表情和態度很自然。
「來了啊。」楊媽媽應了一聲，注意力又集中到了楊艷身上。
「艷艷，你還記不記得，你小學二年級的時候參加學校的詩朗誦比賽拿到第一名，你說那是你第一次獲獎，爸爸媽媽還給你買了個很大的熊娃娃？」楊媽媽試著幫她去回憶過往，可得到的卻是她無聲的搖頭。
「艷艷，那你還記不記得，中學的時候你參加市裡面的跳繩比賽，臨近結束了被繩子絆了一下，沒拿到第一名回家還哭了一整夜？」楊爸爸也加入了回憶的隊伍，可換來的依舊是楊艷茫然的眼神。
人生的幾次榮耀，失敗，喜悅，痛苦此刻在她腦中竟然是一片空白，沒有人知道，在楊艷看似平靜的臉孔下，掩藏的是深刻的不安和焦慮。
她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了，還如何面對過去，面對現在，面對未來？
許言靜靜的站在門邊，整個過程都沒有開口。
他意外的發現，自己和楊艷之間的回憶少之又少，不僅如此，在那為數不多的經歷里存在的也只是不堪，實在沒什麼值得一提的。
在一系列的回憶無果的情況下，楊爸爸和楊媽媽都有些泄氣。
楊爸爸更是煩躁的掏出一支煙，剛要點燃卻被楊媽媽打斷：「要抽出去抽，女兒都這樣了……」
他尷尬的沖著楊艷笑了笑，最終還是把香煙塞回了口袋沒有點燃。
「艷艷，你餓了吧，剛醒過來都沒吃什麼東西，」楊媽媽突然想起了這一層，同時不著痕迹的沖著楊爸爸使了個眼色，「我們出去給你買點東西吃，皮蛋瘦肉粥好嗎，你最喜歡吃的。」
「不要，我不餓。」一直沒開口的楊艷突然之間出聲，「你們……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