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諾言也不過就是從嘴裡呼出的二氧化碳（二更）
顧羽從來沒有覺得過如此欣喜，望著原本活力四射的文娜現在病怏怏的躺在床上，心裡說不出的難過。
她是那樣一個美好的女人，卻獨自遭受了那麼多痛楚。
「娜娜，你還好嗎？醒了嗎？」她起身，微微前傾，似乎還不敢相信文娜已經醒了。
「小羽，辛苦你了，謝謝。」短短的幾個字卻讓文娜一字一喘，配合著已經泛白而乾裂起皮的雙唇開開合合。
「傻瓜，我們之間還用的著客氣嗎。」她虛弱的像是生命快要流逝的樣子讓顧羽看了止不住的心疼，卻又不想被她看到自己擔心的模樣，胡亂的在臉上擦了一把，卻還是掩蓋不了那已經發紅的眼眶。
「對不起，害你擔心了。」文娜半眯著眼，呼吸沉重，這會兒頭還是暈暈的，勉強能夠支撐一會兒罷了。
「再這樣說我可就生氣了啊，」顧羽佯裝生氣的板著臉，卻在下一分鐘變換成了滿滿的關切，「現在時間還早，天都沒亮呢，你身體很虛弱，醫生說要好好休息，這樣吧，你閉著眼睛睡一會，我在這兒陪你，等睡醒了，我再叫醫生過來檢查一下，好不好？」
文娜吃力的將頭微微側向顧羽所在的方向，朦朧間她感到自己的手落入到一個冰冰涼涼的柔軟之中。
應該是小羽牽著自己的手，文娜心想。
然而那雙本身就沒什麼溫度的小手卻緊緊的握著她，像是要將自己所有的溫暖通過手與手的相連傳遞給她。
「你肚子里還有寶寶呢，」文娜的聲音很輕，幾乎要讓人把耳朵湊近她嘴邊才能夠聽得到，「我沒事，你回去休息吧，別累著自己，和寶寶……」
「不會，我不累，」顧羽搖搖頭，「好了，快別說話了，休息好了再好好說，現在閉上眼睛睡覺，我就在這兒陪著你。」
「太麻煩你了……」文娜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被顧羽搶先一步攔住。
「噓，」她將自己的食指豎起在嘴唇邊，做了一個安靜的手勢，「閉上眼睛，睡覺。」
眼見著文娜像孩童似得乖乖的閉上眼，顧羽心裡的大石頭總算落了地。
突然的，她覺得嗓子有些干癢，便起身拿起病房內的熱水壺打算去泡一壺熱開水，稍後文娜醒了也可以給她用做梳洗。
臨走出門前，她又特地扭頭看了一眼病床上的文娜，見她睡得看起來很熟，暗暗鬆了一口氣后便躡手躡腳的打開了門。
「吱呀」一聲，門被打開。
顧羽剛踏出門口，就見到坐在走廊座椅上的顧辰。
一見她出來，顧辰立馬站起身，瞥見她手裡拿著的開水壺說道：「去泡開水嗎？」
「嗯。」嬌俏的小臉上沒什麼表情，顧羽只是點了點頭。
「你朋友怎麼樣？」他很少會主動去關心別人，因而這樣的話說出來總覺得有些彆扭。
「剛醒了會，又睡了。」她垂下眼眸，纖長的睫毛微微閃動，一時之間竟然覺得眼前的顧辰和平時好像有那麼點不一樣。
「那……你呢？」他目光閃爍，如墨般漆黑的眼瞳中浮出一抹複雜的情緒。
「啊？」顧羽一時沒反應過來，本能的抬起頭看著他。
「我一直在外面陪你，不過不知道你在裡面有沒有休息過。」他順手接過顧羽手中的開水壺，看著她的目光中滿滿的關切，甚至還有那麼一絲柔情。
「嗯，孩子沒事。」顧羽突然覺得自己愛的實在是卑微得夠嗆，就連他關心的話語都不敢胡思亂想認為是對著自己而說。
「我不是問孩子，」顧辰急忙解釋道，「我……是問你。」
「我？」她微微一怔，「我，我也沒事。」
「嗯。」他應了一聲，就再也沒了話。
後半夜的醫院走廊靜悄悄的，偶爾有幾名值班護士經過，清冷亮白的節能燈光映在他二人臉上各自形成一邊暗暗的陰影，就像是暗藏在二人深處不為人知的心事，一個向左，一個向右，若有路口便可交匯，沒有路口漸行漸遠。
不知過了多久，顧辰率先打破僵硬的沉默。
他牽起顧羽的手，那手心的溫度雖然冰冷，握在手裡卻莫名覺得安心：「走吧，我陪你去開水間。」
他不是第一次牽她的手，早在很久以前，久到他二人還是孩童的時候就已經牽過，一直沒覺得她的手有任何的特別，只感到很涼很涼，好像顧羽打小時候開始就這樣，一年四季的手腳冰涼。
從文娜的病房通往開水間貌似有一段距離，在此期間顧羽一直沉默不語，反而是顧辰，向來少言寡語的他倒覺得這樣的不言不語有些彆扭。
於是他就像是沒話找話般說道：「手怎麼這麼冷。」
顧羽抬眼看了看他，眼眸中帶著清潤，然而卻也只是回了一個「嗯」字。
「好像你小時候就這樣。」又是一句沒話找話。
「嗯。」回應他的依舊是一個字。
雖然顧羽不是很喜歡做話題終結者，但是像「嗯」，「哦」之類的詞，一旦說出來就好像很難讓人接的下話，正如當下，就在她回了第二個「嗯」字之後，顧辰便再也沒有說話。
直到走進了開水間，顧羽方才說話：「水壺給我吧，你在家也不怎麼做家事，你的手萬一燙到就不好了，還是我來吧。」
豈料顧辰不但沒有將水壺給她，反而將她的手牽的更緊。
他勾唇而笑，許是因為聽到顧羽像是在關心他的話語，因而心情也從剛才的陰鬱轉變為晴朗。
「我在家不太做家務不代表我不會做，」他說道，「在英國的時候，生活起居都是我自己來，並沒有人照顧著。」
提起英國，他臉上有瞬間的不自然。
「嗯，先前說要帶你去英國的大學參加校慶，也因為有些事耽擱了，等孩子出生你身體恢復了，你想去哪兒，我陪你去。」
聞言顧羽抬頭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想不到他還記得自己說過的話。
不過，那又如何？
諾言之所以稱為諾言，是說過了做到了，然而在事情還沒有實現之前，再美好的諾言也不過只是從嘴裡呼出的二氧化碳。
更何況顧辰從來不曾對自己有任何的諾言。
終究還是不能夠想太多啊，顧羽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