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緣滅緣起

  人老了難免會想起以前的事,就連一輩子雷厲風行的女皇離酒墨也是,坐在那個別苑間,看著那幅畫笑了笑!

  離酒墨做了一輩子的皇帝,自認為上對得起天地良心,下對的起黎民百姓,若是問起她可有覺得虧欠什麼人,那麼說來她這一生中唯一覺得虧欠的便是那個風華絕代如星辰般的男子。


  愛而不得,得到人卻得不到心,折磨了他一生,看著那個自己愛到骨子裡的男子變得麻木,她清楚這一生中她最失敗的不過於此。


  若愛不可得,護他一世便可!

  離酒墨這樣想著,看著那副畫的視線輾轉纏綿,然後漸漸模糊了,這一世她對得起了天下人,若有下一世她想隨心,對得起自己一回,不要自己太累!


  「陛下駕崩了!」


  一句話在紅鸞國皇宮中響起,然而卻沒有多少人有異議,因為早在一年前這位女皇變已經安排好了所有的後事,繼承皇位的是皇夫長女離蘇煙,這位皇女在一年前還被眾位大臣排除在皇位繼承之外,因為這位皇女在繼位之前所干之事可謂糊塗,留戀風塵場所性格桀驁不馴,可是就是這樣一個女子,在被提名之後的一年中憑藉自己雷霆的手段讓所有人折服。


  有人感嘆,皇女與陛下當年,可謂有過之而無不及,一樣年輕時輕狂到不把一切放在眼裡,一樣隨心所欲,一樣的心狠手辣。


  離蘇煙走進皇宮的一個別苑,看著半浮在一幅畫前,閉著眼睛一臉安詳如同在淺眠般頭髮斑白的老人,紅了一雙眼,這是她的母皇她最敬愛的人,如今便放開她的手離去了。


  走至老人的身邊撫著她的眉眼,在看到她嘴角那抹笑容時心中一酸,這是她從未見過的笑容,清淺中帶著滿足,溫柔中帶著寵溺,寵溺中帶著無奈。


  離蘇煙抬頭看著她面前的那幅畫心中微微感嘆,這是她第一次到這裡卻也是最後一次。


  微風半著春雨吹進房間,浮動那幅帶著作圖之人滿滿愛戀的圖畫表面。


  畫中那人立在不知有多少年輪的梨花樹下,手持大紅色的油紙傘,一襲純白的衣裳隨著主人的動作左右飄蕩。他佇立在這飛舞的殘花中,緩緩闔上眼感受著它們落在臉上的瞬間拍打,長發掠過臉頰,露出那張舉世無雙的面容:俊魅孤傲的臉龐,冬夜寒星的瞳眸,冰冷明澈中略帶柔情的眼神,透出一股不可抗拒的貴族驕傲氣息。在殘破的陽光下,他的面孔如同泅了水的水彩畫,慢慢滋長蔓延開來,成了模糊隱約的輪廓。


  風將視線模糊,男子墨色的發吹散開來。


  離蘇煙感嘆,此男子真是如那天上的星辰般,不閃亮卻足夠耀眼。


  紅鸞星辰三十四年,帶著紅鸞走入鼎盛的女皇離酒末逝世,享年九十有二,全國一片哀鳴。


  然而關於這位女皇登基之前還受盡世人唾罵沉迷風花雪月之中,卻一夜間登上皇位,繼位後手法果斷殺伐,以雷厲風行的手段使紅鸞從一個中等國家變成現在這一個屹立不到的神話,這位女皇的傳奇的事迹,也會隨著她的逝世慢慢的,漸漸的一起消失在那歷史的長河,和那地下的九尺黃陵中。


  當再次睜眼時離酒末有些分不清眼前的一切是夢還是現實,前一刻她才壽終正寢,下一秒便又重新回到她還是王爺時的府邸,一瞬間的變化讓她怎麼分的清!

  就這樣離酒墨在那檀木雕刻的雕花大床上愣了很久,久到將外面的吵鬧拋至腦後,久到直到有人推開那厚重的房門她才悠悠回神。


  「秋瓷?」當看到那張年輕的面孔時,這位女皇已經多年不變的心裡卻也微微觸動,這個從她記事時就陪著她的女孩,在她那漫長的幾十年中一直都堅韌的陪在她的身邊,陪她走過她最低迷的路卻在她最輝煌時離開,她對她早就從主僕的情誼變成了親情。


  算算秋瓷五十有六時因疾病離開,她壽終時九十有二,想來她們也已經三十六年未見,再見時也是有些紅了眼眶,感慨造化弄人,竟然能在三十六年後又重新見到這張年輕的面龐。


  「小主子?」秋瓷在聽到那聲輕微的呼喚時呼吸猛然一停,在看到那坐在床上的身影時,才驚喜的大叫起來,趕忙跑到她的身邊「小主子你終於醒了,你嚇死奴婢了!」


  聽著那久違的叫聲時她也不禁勾起了嘴角,多少年不曾聽到這個稱呼了,秋瓷從她出生時便陪在她的身邊所以一直都是稱呼她為小主子,就算是在她封王嘉爵時也一直沒變,不過她一直都很聰明的閉開外人,只在只有二人時才如此稱呼。


  「恩!」離酒末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輕輕的勾起嘴角,輕聲的應道,然後習慣性的伸出手,讓她將自己扶起,真是多少年都沒有這般了。


  此時伸手她才突然發現右臂肩部的部分一陣刺痛微微皺眉,低頭鬆開她的手,輕輕解開自己肩頭的衣襟在看到那纏著紗布的肩頭時,微微挑眉,卻也沒說什麼。


  她年輕時痴迷一陣武術,愛瘋愛鬧,經常受些傷,所以也就沒有多想!

  秋瓷拿過一旁的衣袍小心翼翼的為她穿戴起來,離酒墨半眯著一雙丹鳳眼,張開雙手,突然間想起外面吵鬧的聲音,便出聲隨意的問道。


  「外面怎的如此吵鬧?」她問有些慵懶的用左手將頰邊的髮絲掛在耳後,聲音中帶著剛起時的沙啞。


  「……」


  沉默是久久的沉默,離酒墨有些疑惑的抬頭看向她,只見她一直低著頭忙著手上的動作,目光躲閃。


  離酒墨沉了沉臉色,猛然抽出在她手中的衣袖「本王,問你話呢!」她以為她最懂得她的脾氣,儘管她不言語,卻忘了此時的秋瓷也不過是十幾歲的小姑娘而已。


  「對不起小主子,是,是皇夫不讓奴婢告訴公主!」秋瓷有些驚恐,一瞬間跪在地上,解釋道!


  父后?離酒墨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什麼事情驚動了父后「說!」


  秋瓷沉默著,最後好似下了巨大的決心般抬頭「陛下命人將王妃帶入皇宮中了!」她抬頭想看清小主子的模樣,卻意外的看到那雙略帶疑惑如漩渦般黝黑深沉的眼眸。


  「王妃?哪個王妃?」她的聲音有些顫抖,心中更是風起雲湧起來。


  聽到自家主子的提問,秋瓷雖有滿肚子的疑惑卻也是不敢問什麼,再加上已經回答了一個問題所以,對於此時的提問也便只是一時愣神,然後小心翼翼的回答道「星辰世子!」


  「轟!」一時間她的腦袋似乎炸開了鍋,耳邊一陣空明,腦海中更是一片空白,星辰……星辰……星辰……


  好久不曾從別人的嘴裡聽到這個名字,此時她有一種恍如隔世般的感覺,那個她思念了一生的男子,此時還在她的身邊,還陪著她。


  這時她才想起,肩頭的傷是怎麼回事,那是他們新婚後一年,她帶著他去靈山陵遊玩,卻遇到了刺客,她被刺客所傷,等她再次醒來時,星辰便以守護不周而被責罰。


  她如果沒記錯的話,哪個刺客是星辰的師姐,而她的父后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會認為是星辰與他師姐串通好了設計要刺殺她的,如果當時不是二皇姐力保星辰,只怕在她醒來後會再也見不到他,不過也是這次之後星辰的身體還是留下了病根。


  她也不在言語,拿過一旁厚重的披風,轉身便往門外走去「秋瓷你應該知道本王的脾氣,此次本王念你初犯不加以追究,若是以後再犯,你自行領罰!」她的聲音一改開始的沙啞,帶著深深的冷意,冰冷的說道。


  「是……」秋瓷在聽到那冰冷的聲音后,全身不禁一顫,心中的恐懼一瞬間佔滿心頭,從未見過公主這般,她見過她張揚,她桀驁不馴,看過她火爆的脾氣,卻從未見過用如此語氣說話的她。


  「來人備馬!」她出門看到外面陰雨連綿的天氣,也是陰沉著一張臉揚聲吼道!


  眾人因為看到昏迷了三日的王爺突然間出現皆有些呆愣,所以在她出現時都有些驚愣。


  「耳朵是聾了嗎?」她一掃眼看到離她最近的一個小廝,冷聲問道。


  終於有人反應過來迅速退出,不出一時便有一人牽著一條赤紅色馬匹走來,她接過一個翻身便以坐在馬背上,居高臨下的看著從門內快速跑出的秋瓷,冷冷的說道。


  「準備熱水!」


  「公主你的身體……」秋瓷話為落她便已經踏馬而去。


  春雨總是這般,細小卻連綿不斷,一路踏馬奔至皇宮的方向,雨雖小卻依舊打濕了她的發,滿頭的墨發在極風中適意張揚,厚重的火紅披風伴著墨發在空中搖曳,一切似乎都還沒變,她依舊是哪個張揚到不可一世的普酒墨。


  一切似乎又都變了,因為有些事已經看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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