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這也是你的天下
當陸芷昭用膝蓋將唐卓按在身下之時,所有的鬼魂在一瞬間灰飛煙滅,原本被烏雲遮蔽的月亮也漸漸露出光芒。
“我果然還是贏不了你。”唐卓笑著擦掉嘴角的血跡,全然不顧自己的脖頸處橫著一把鋒利的匕首。
“你算是不錯的了,當初能在我手下過百招的不過數十人,你能同我酣戰大半夜,已算是不錯了。”陸芷昭用刀刃婆娑著他的皮膚,臉上並沒有什麽表情,“你唯一一個缺點便是身手太差,一旦我近了你的身,你便不能同我抗衡。”
唐卓無奈地聳了聳肩:“我的筋骨不適合練武,沒什麽天分,我也對武功不感興趣,這天下,我隻愛金錢和美人。”
陸芷昭勾了勾嘴角:“來世再爭取做個富家公子吧。”說完,陸芷昭手上用力,眼看就要劃破唐作的脖子。
“等一等!”唐卓忽然出聲大喊,“怎麽著死前也得讓我留個遺言吧?”
刀刃已經劃破了皮膚,流出些許鮮血來,順著刀刃滑落在地。
“不需要拖延時間,整個邙城都在我的結界內,你的人馬一時半會兒進不來。”陸芷昭淡淡道,說完手上又要用力。
“但是我死了神羽君的魂魄又怎麽進的來?”唐卓又大吼一聲。
“的確,人死不能複生,但你活著時讓神羽君同你搶身體,他必然是不願的,所以我要讓你瀕死,待你的魂魄入了陰間後,再立刻護住你的身體將你帶回去。若隻是將你打昏了帶走,說不定你又生出什麽幺蛾子來。”陸芷昭打算得很周全,她事先找慕容隨風要來了一段千年人參,隻要讓重傷之人含在口中,雖不能起死回生,卻能暫時保命。
然而即便陸芷昭說到了這個份上,唐卓也絲毫沒有懼意,反而笑出了聲:“你可知道若是殺了我,你會付出多大的代價?”
陸芷昭挑眉:“你掌握著天下的商業命脈,你死了最多不過是天下大亂,這同我又有什麽關係?”
唐卓笑得更開心了:“你真以為我就這點本事?”
陸芷昭心頭一跳,忽然發覺有哪裏不對勁——今夜她孤身一人來找唐卓,直到現在掌握著他的命,都似乎容易地過了頭,其他的暫且不說,就說沒見著楚漣漪便奇怪得很。有性命之危時,唐卓不可能身邊隻有這麽少的人馬,讓自己陷入性命之危不像是他的作風。
“你知道我的宿怨是什麽嗎?昭昭。”唐卓自顧自地說道,嘴角彎出一個妖異的弧度,“不是複興冥魍,我的心肝兒,準確來說,不僅僅是複興冥魍,我要這整個天下都是我們冥魍的!”
陸芷昭冷笑道:“沒有軍隊,你打不過皇族。言不正又名不順,百姓也不會聽你的。”
唐卓卻道:“所以,把他們都變成鬼魂就好了。”
“你說什麽?”陸芷昭頓時汗毛聳立,“唐卓,你究竟在計劃什麽?”
“我說……”唐卓拖長了尾音卻又沒了下文,他的眼神繞過陸芷昭,朝她身後飄去,“我說,有人來了。”
陸芷昭緊緊手中的匕首:“別想騙我!”
“昭昭!放了他!”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陸芷昭不可置信地緩緩回頭,在看見來人麵孔的一瞬間瞪大了雙目:“你怎麽來了?”
唐卓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陛下您可終於來了,再遲一步,臣就要身首異處了。”
來的人正是慕容隨風,看唐卓的樣子,他應該早就知道了她的行蹤,並且也為了這一刻而提前派人請來了慕容隨風。要知道她趕到邙城用了半個月的時間,慕容隨風必然是在她出發沒多久便跟來了。他果然本事不小,一個商人的生死竟然能讓一國之君如此重視。
“你怎麽來了?神羽君呢?”陸芷昭依舊沒有鬆開匕首。
“你先放手!”慕容隨風幾步上前強硬地握住陸芷昭的肩膀。
“這是我的事,你管不著!”陸芷昭一把甩開他的手,冷聲道,“他若是不死,神羽君如何能活?”
“天下這麽多人,為何你偏偏一定要執著於他?”慕容隨風的語氣也頗為不滿,甚至譏諷道,“難不成你是看上了他的樣貌?”
陸芷昭怒極反笑:“慕容隨風,我雖騙過你,但我助你登上了皇位,我們已經兩不相欠了,不要再插手我的事了,否則即便是你,我也不會手下留情!”
“你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慕容隨風的眼神裏染了一抹哀傷,“過去的你,即便是鬼魂都舍不得傷害,更別說是於你無冤無仇之人!”
“你根本就不了解我!我從來就是這個樣子的!”陸芷昭歇斯底裏地辯駁,“我從一百年前就是這個樣子!我是殺人不眨眼的魔女!死在我手上的人不知凡幾,如今再多殺一個又有什麽關係!”
慕容隨風長歎一口氣:“這個人死不得,你當真想看天下大亂麽?”
“這天下是你的天下,同我有什麽幹係?”陸芷昭已經出離憤怒,慕容隨風之前還十分通情達理,怎麽今日這般固執,偏偏還是在這種關鍵的時候,他不在皇宮替她好好看著神羽君,不好好治理他的天下,非要大費周章千裏迢迢跑來阻止她。
“這也是你的天下,昭昭,我們的天下。”慕容隨風無可奈何,最終隻得開口,“我就是神羽君。”
慕容隨風此話一出,就連一直躺在地上看熱鬧的唐卓也吃驚地吹了一聲口哨:“精彩,你竟然奪了皇帝的身體,好手段啊神羽君。”
陸芷昭全身一震,鳳目死死瞪著他,像是要在他身上鑽出個洞來:“休要胡說!”
然而慕容隨風隻是淡淡地說了一句:“彌生想你了,快隨我回去。”
“彌生?”唐卓自言自語道,“彌生是什麽人?我記得小皇子叫做……靖?”
刹那間,淚水湧出眼眶,如同決了堤的洪水,從心房傾瀉而出。
這個世界上,隻有兩個人知道彌生是誰,除了陸芷昭,便隻剩下未晏了。
他們初次的那一夜,相擁躺在山洞之中,暢想著未來的美好,陸芷昭拉著未晏的手覆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嬌羞地說:“如果有了孩子,我們就喚他彌生好不好?”
陸芷昭愣愣地將手中的匕首丟掉,站起身,目不轉睛地望著慕容隨風,或者應該叫他神羽君:“真的是你?”
神羽君溫柔地將她攬在懷中,輕輕擦去她臉上的淚水,溫柔道:“我們回去。”說罷,他換上肅殺的神色看向兀自從地上爬起身的唐卓:“你的命先暫且放在我這,別做些不該做的事挑戰我的耐性。”
唐卓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直視神羽君的雙目彎下腰來鞠了一躬,嘴角露出一抹邪笑,裝模作樣地說:“謹遵陛下旨意。”
神羽君將泣不成聲地陸芷昭打橫抱起,走近朝陽的暮靄中。
當鋪裏堆滿了瓷器的碎片,一旦瓷器中寄宿的魂魄死去,寄宿品也會隨之破碎。然而一個香爐從碎片中飛了出來,重新坐在了櫃台上,一縷白煙從爐口飛出,飄至唐作身邊:“主人,您沒事吧?”
“嗯,小傷而已,死不了。”唐卓抹了一把脖子上的血,轉身掃了一眼當鋪內,“就是可惜了我的美人兒,就剩你一個了?”
一剪梅沒有說話,隻是依舊飄蕩在空中,沒有散去也沒有成型。
“罷了,你也傷的不輕,連人形也化不出了,回去好生修養吧。”唐卓擺了擺手,繞過當鋪裏的廢墟,朝內室深處走去。
一剪梅叫住他:“主人,還是把陸大人叫回來吧,邙城已經沒有我們的人了,若是她再找上門來……”
“不會了,她的心上人已經找到了身體,她的目的達到了。”唐卓的聲音漸行漸遠。
一剪梅還想說什麽,但是唐卓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見,隻留她一縷孤魂麵對著滿地狼藉,滿目蒼夷。
神羽君是孤身一人前來,快馬加鞭日夜兼程趕來阻止陸芷昭的,但其實剛得知此消息時,慕容隨風並不著急。
“隻要是她想做的事,我都不會阻止。”慕容隨風說這話時,臉上還掛著溫柔的笑。
神羽君有些不解:“你畢竟是一國之君,天子失職,不僅會讓天下大亂,甚至會影響國運。”
“那又如何?”慕容隨風笑得風輕雲淡,“他們可以踐踏我的國土,殺害我的百姓,但是獨獨她,誰都不可以動。”說完,他掃了神羽君一眼,“就連你也不行。”
神羽君沒有說話,他想阻止陸芷昭不僅僅是因為唐卓掌握著天下的商業命脈,更重要的是,他是除了陸芷昭以外最後一個冥魍的後人,陸芷昭現在下狠手殺了他,往後必定要後悔的。
“你讓她如此費心,我實在看不下去。”慕容隨風張開雙手,麵對著神羽君的魂魄,臉上依舊是隨意的笑,“所以,這個身體你拿去,這天下本就是她送給我的,也請你替我還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