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8】寸寸成雪

  他的手指，因不停的按簫孔，已經磨得出血，白玉簫上斑斑血跡，顯得那般醒目，但他從沒有想過停下來。


  這五天五夜裡，一直都在不停的吹奏，風停了，雨停了，可是簫聲沒有停過，淚水也沒有停過！

  因為身受重傷和接連著五日的煎熬，身體已經透支了。


  他深邃幽暗的眼眸，因悲傷而充血，直至無血幾近乾枯，血淚已干，漸漸的，眼前視物均被血霧罩籠了，黑暗一點一點的朝他壓過來。


  這是第五天的黃昏，如血的夕陽映紅了整個蒼穹，清風泛起了雨後的涼意。


  那簫聲嘎然而止了，他突然倒下了，再也站不起來了，他的身體已經再也支撐不住了。


  彌留中，彷彿又看到了元小凡那張清秀的小臉，在對著自己笑。


  他想要伸手去觸碰那張朝思暮想的小臉，但他剛一伸手，她的影像就像水中花一般漸漸的散開了，繼而消失不見了。


  他的意識，已接近迷離，他已經無法控制自己的肢體，無力再做出任何有意識的動作了，他的心血熬盡了。


  五天五夜，不停歇的吹奏簫，他是想要用那曲聲去傾訴心底的痛苦與情傷，在絕望中等待不知何時才會來的愛人。


  忽的，他痴痴的笑了，笑容絕望而悲泣，淚水順著他暗淡的眼眸無聲滑落，應實了一句話，哀莫大於心死。


  也許，這是他今生送給他妻子最後的禮物了，千言萬語，化作一句讓心碎的呼喚聲，「我妻小凡。」


  終於，天亮了，一抹暖陽從天際傾下。


  陽光下，那滿頭的青絲變成了銀髮，閃爍著刺眼的銀光。


  三千青絲，寸寸成雪。


  寒風中，寂靜的崖邊，一個絕望的男人，從懷中摸出一個精巧的香包，緩緩的湊到唇邊，淡雅清幽的熟悉清香縈繞在鼻息間。


  這裡面放著他和他妻子的頭髮，使他們糾纏紅塵緣定的結髮。


  也許這世上，最讓人干藏寸斷、醉生夢死、魂牽夢縈的東西就是男女之情。


  東方凌空洞無神的黑眸中，彷彿藏著永世不能相見的孤寂，最後，他乾裂的嘴唇輕輕抖動，緩緩的閉上眼眸，手中的東西，也隨之悄然落下。


  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他在靜靜的等著死亡。


  不知過了多久，冷嗖嗖的寒風呼嘯而過，似乎恢復了一些意識。


  他的指尖，微微的顫動了一下。


  寒風裡，他忽然聽到一個蒼老的聲音在幽幽低嘆著：「若是一心求死，用這樣的方法，也未免太痛苦了。」


  那個聲音，低沉慈祥，像年長的老人正在輕聲勸慰。


  東方凌本已接近空暝的腦中，忽然被這道聲音喚醒了一些意識。


  他努力的在回憶，發生了什麼事情？這是哪裡？


  感覺到自己正躺在地上，臉頰所碰觸的是冰冷堅硬的土壤，風中，彷彿有些似有若無的香氣在悠然飄散，這個香氣，讓他感到熟悉。


  忽地，腦中一道白光閃過，對了，是香包，小凡親手給他縫製的香包，小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