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未能說完的話
黑羽瀧一正這麼想著，突然口袋裡的手機震了兩下，是審訊部部長神谷翼發來的消息。
目光剛掃過屏幕一秒，黑羽的整個身子便仿若墜入冰窟，拿著手機的手都在顫抖著。
旋即他像瘋了似的衝出自己的實驗室，連撞到了他桌上最珍貴的實驗器材都不顧了。
因為神谷發來的消息中只寫了一行字……
【風間出事，他快不行了。】
奔跑中，冷風灌進黑羽的耳朵，撞得他的耳膜生疼不已，卻讓他握住手機的手又收緊了幾分。
原本戴著的眼鏡也被他直接甩到了一邊，腳下只是拚命地向醫療部的方向奔跑著，粗重的喘息聲瞬間被冷風淹沒，呼出來的空氣凝成白色的水汽，一閃即逝。
風間他快不行了……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黑羽在腦海里略過無數遍。
那個總是一臉酷拽的小子也會有不行的時候？那個總是不按常理出牌，不走尋常路的傢伙，也能有困難能難得到他？
黑羽在內心裡不願相信，他只希望神谷那句話是在開玩笑。
儘管已經在心中安慰過自己無數次，那個傢伙會沒事的。
然而當看到躺在擔架床上生死未卜的那個人時，風間的心還是猛地一抽。
那個渾身是血，衣衫破損不堪的男人……
是風間透？
那張帥氣俊逸的臉上被留下了一塊火燒灼過的傷痕，隱隱開始變得糜爛，令人目不忍視。
「這不是他，不是他……」風間的嘴唇哆嗦著，大腦一片空白，無意識地呢喃出這句話。
「黑羽，你來了，風間他是為了保護少爺他們才……」神谷翼見到黑羽后，趕緊上前說道，說到一半又頓住，臉上露出悲傷不忍的神色。
「黑羽，醫生說灼傷面積不小，內臟可能也已經破損，怕是……」
「……」
「救不活了。」
「你特么才救不活！」黑羽不等對方話音完全落下，一把推開了擋在他身前的神谷。
直接衝到了擔架床邊，蹲在一旁喊道:「透，是我，我來了，你能睜開眼看看我嗎？」
黑羽的話音帶著一絲絲顫抖，眼眶微紅，連他自己都沒發現，他早已哽咽在喉。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聽到了熟悉的聲音，原本眼皮已經十分沉重的風間透，竟是睜開了一條細微的縫。
然而他根本看不清黑羽的樣子，風間的眼前一片模糊，只有通過黑羽說話的聲音才能勉強判斷對方所在的位置。
「黑……羽……」
「是的！我在！」黑羽握住對方手，微微緊了緊，讓對方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風間在聽到黑羽說話后，嘴角卻是扯出了一個弧度，他現在連做出一個表情都要耗盡全身的力氣。
身體早已經沒有了知覺，他知道，自己這是快死了。
不過能在死之前見到這個傢伙，風間覺得沒有任何遺憾了。
「黑羽……照顧好……我手下的……那干……兄弟……」
「滾你丫的！你自己的人自己管！別想讓老子給你代班！」黑羽吼道，眼淚卻是已經滾滿臉頰。
滴落在對方手背上，有些涼。
風間微微一怔，旋即詢問道:「你……在……哭嗎？」
「老子沒哭！」
風間看不到黑羽此刻的樣子，但聽他那哽咽的聲音，心中便瞭然。
「你……哭了……真稀奇……」在風間透的印象里，黑羽總是一副笑眯眯的樣子，這好像還是第一次，對方在自己面前哭。
是因為自己要死了吧……
原來自己的死，也會讓這個傢伙傷心，也會讓他牽挂。
有人牽挂的感覺，真好。
「其……實……我……咳咳咳……」風間用儘力氣想把最後一句話說完，然而說到一半，猛然劇烈咳嗽起來。
一口殷紅的血徑直噴射在覆蓋於他臉上的氧氣罩上。
透明的氧氣罩瞬間變成一片赤紅。
「透！透……你別說話了！讓醫生給你治療，你會好的！等你好了，你想拉我陪你聊上三天三夜都沒問題！」黑羽一面緊張的安慰風間，一面示意醫療部的人趕緊給對方處理傷口。
「沒……沒時間了……我一定要……說完……咳咳咳……」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每次咳出一口血，都會讓風間好半天呼吸不上來。
「別說了！別說了！醫生！趕緊給他做手術啊！還愣著幹嘛！」黑羽瘋狂地吼著，表情是前所未有的駭人。
周邊的所有人都被黑羽這個樣子給嚇到了，平時溫潤儒雅的一個人竟然會露出這樣可怕的表情。
「正在處理！血庫的血有些不夠了！那個誰，你去幫我從別的醫院調一點過來！」正在給風間處理傷口的醫生沖一旁的醫護人員喊道。
黑羽卻是直接一擼袖子道:「還調個屁啊！等你把血調來，人都沒了！直接抽我了！」
「可是黑羽部長，你……」
「啰嗦什麼呢！老子和他血型一樣！快抽！」
「……好吧。」醫生實在不敢再反駁什麼，此時的黑羽實在氣勢逼人。
而聽到這句話的風間，心中卻是震了一下。
這傢伙……連自己的血型都調查過了……
通常暗影部門每一個人的資料只有跡部才能知曉，就算是同級別的部長也不能相互之間查看，可黑羽卻是知道他和自己的血型一樣。
不知為何，風間覺得一股窩心的暖從身體最深處溢出。
下意識地就想抬手碰碰對方的臉。
而黑羽也的確是這麼做的，看到風間吃力的抬手的舉動，直接一把拉過他的手貼到自己的臉上。
緊張地說道:「我在這兒。」
「黑羽……我發現……我對你……你……」
這時，一股狂猛的黑暗席捲過來，陡然將風間全身的力氣都抽走，風間口中的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戛然而止。
手綿軟無力地從黑羽的臉頰上滑落，就那樣毫無徵兆地失去了意識。
「透……透……你繼續說啊，我聽著呢，怎麼不說了？透！！！」
黑羽用力地搖擺了一下風間的手，然而卻依舊毫無反應。
「病人已經休克了！黑羽部長，若是待會兒救不過來的話……」
「什麼救不過來！抽干老子的血也要把他給救回來！」
這時，風間卻已經一句都聽不見了。
他閉眼前最後悔的一件事便是未能把話說完。
罷了，那個蠢貨，可能根本就聽不明白吧。
存了許久的那句話在某人的心裡反覆滾動:「黑羽，我發現我對你……有點兒喜歡了。」
然而這句話，最終沉於緘默之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