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羌笛秋聲濕竹心(62)
皇帝話落,秦羌依舊沒有動。
幾個刑部的人看了看為首的刑部侍郎,刑部侍郎示意先去檢查常姜的屍體。
讓眾人意外的是,這時,秦羌卻又動了。
只見他輕輕緩緩、小心翼翼地將厲竹放了下來。
然後起身。
因為跪得太久,又因為腿傷嚴重,他一下子沒能起來,邊上的卞驚寒見狀,連忙上前攙扶了一把,他才站起。
見他有些搖搖欲墜,卞驚寒雖然鬆了手,卻依舊站在他邊上。
幾個刑部的人便分工同時檢查兩人。
「已經死亡。」
「死亡時間不超過半個時辰。」
「無中毒。」
「兇手拿的是劍。」
「致命傷在胸口,一劍致死。」
幾人邊檢查,邊報著檢查結果。
忽然一人驚呼:「這裡有字。」
所有人一震,皆循聲看過去。
只見那人將常姜的右手手臂抬起,在地上她原本放手臂的位置,一個歪歪斜斜、鬆鬆垮垮的血字赫現。
方才手臂放下,水袖蓋住,而且地上都是血,沒人發現也很正常。
「是字嗎?或許只是血漬。」有人表示懷疑。
「是字,她的右手食指上沾有血漬,是她臨死前以血為墨,寫的。」
眾人便凝神細辨,變換著方位細辨。
「矛?上面是不是一個矛字?矛才?」
「矛才是什麼意思?人名嗎?」
卞驚寒鳳眸微眯:「好像是個『柔』字,只是最後一筆沒寫完。」
經其一說,眾人紛紛贊同。
「對,是『柔』字。」
「是的,就是『柔』字。」
連午國皇帝都認同地點點頭。
秦羌薄唇緊緊抿著,一語未發,目光始終盯在厲竹的身上。
就在大家思忖這個「柔」字是何意的時候,檢查厲竹的人也有了發現。
「她手裡有東西。」
眾人的視線又齊刷刷轉了過來。
厲竹的右手是握成拳狀的,將其掰開,裡面一枚細小的不知是扇墜兒,還是劍墜兒的東西映入眾人眼帘。
以細繩相穿,繩頭已斷,顯然是被扯下來的。
「快給朕看看!」午國皇帝激動出聲。
刑部男人起身,將其呈給他。
午國皇帝將劍墜兒執於手中,端詳,突然開口:「是她!」
眾人一震。
秦羌終於也有了一些反應,緩緩轉頭,看向他。
「七丫頭……」午國皇帝喃喃道,一臉的難以置信,「這是朕當年送給她的扇墜兒。」
七丫頭?
七公主秦心柔!
眾人皆是一愕。
終於明白過來常姜寫的那個血字「柔」字是什麼意思了?
原來是指秦心柔!
所有人皆意外又震驚。
包括卞驚寒。
提起秦心柔,他可是印象深刻,當初是他故意放的人,以為她知道自己被自己的父親拉了做替死鬼,必定會回午國來掀起一番風雲,至少,不會讓午國皇帝好過,多少總有些舉措出來,誰知,這將近一年以來,她整個人就像是消失了一般,杳無音訊。
這個時候出來.……
「她為何要這樣做?」午國皇帝怔怔開口,依舊有些緩不過來,忽的想起什麼,「她也不會武功呀。」
刑部侍郎回道:「恕微臣斗膽,皇上已有一年未見七公主吧?一年時間,說長不長,卻也不短,完全可以改變一個人,也完全可以讓人練就一套精湛劍術,而且,也說不準兇手是兩人,七公主一起,動手的是另一人,不管怎麼說,所有的證據都指向她,而且,她從小在宮裡長大,對宮裡環境熟悉,對宮裡各司熟悉,對宮裡的人也熟悉,對宮裡的一切都熟悉,想混入宮裡,並不是什麼難事。」
刑部侍郎話落,好一會兒都沒有人做聲。
一片靜謐,大家都在想他說的話。
的確不無道理。
「可是,她為何.……」午國皇帝蹙眉。
「她為何要殺她們兩人,微臣就不知了,或許是七公主跟她們誰有過節有仇怨?也或許是七公主正好來庫房竊什麼葯,撞上了她們兩人,又或許是她們兩人撞破了七公主身份?撞破了她什麼秘密?又或者是當初大楚陛下一再要求午國交出她,讓她亡命天涯,此次見大楚陛下進宮,故意有此一舉?還或者是想嫁禍於誰?」刑部侍郎說著種種可能。
卞驚寒抿唇未響,眸光斂起。
秦心柔。
這女人蟄伏那麼久,還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如果真是她,那他覺得最有可能的,是最後一種。
嫁禍於人。
嫁禍給誰?嫁禍給午國皇帝。
又或者說,是借刀殺人。
借他來對付午國皇帝。
因為厲竹是他的朋友,是他帶進宮的人,也就是他的人,不明不白死在了午國皇宮,他一定會追究。
而午國皇帝是皇宮之主,理所當然便是他追究的對象。
最重要的,她肯定已經知道,當初她背鍋的那件事,實則是午國皇帝想殺厲竹,既然午國皇帝對厲竹有殺心,那她嫁禍就很容易讓人相信。
總之,就是報復,報復這個當初將她當做替死羔羊、當做棄子的父親。
是這樣嗎?
而她之所以選擇借他之手對付午國皇帝,除了他畢竟是大楚之君,有與午國皇帝抗衡的能力之外,還因為當初他就是想借她的手,對付午國皇帝的,她窺破了他的意圖,所以,現在也用同樣的手段?
卞驚寒沉浸在自己的思忖中,午國皇帝驟然沉聲:「傳朕旨意,全面搜捕七公主秦心柔,她肯定還在午國,說不準還在宮裡,宮門口速速增派人手,即刻起,所有進出宮人員都必須仔細盤查,一定要將其抓獲!」
「是!」一禁衛領命而去。
午國皇帝又吩咐刑部侍郎:「將兩人抬下去,繼續徹查此案,雖然已證據確鑿,但是,終是存在疑點,動機是什麼?她為何要這樣做?所以,你們刑部不能就此作罷,一定要給朕一個交代,也給大楚陛下一個交代。」
卞驚寒唇角泛起一絲冷弧。
說得冠冕堂皇,他就不信,若真是秦心柔,他會不知道她的動機?
這些都是說給他聽、做給他看的吧?
「的確,朕是要一個交代,厲竹是朕帶進宮的人,雖還未冊封,卻已然鐵板釘釘,朕也得給太上皇交代。」他緩緩開口。
刑部侍郎領命,示意手下幾人準備抬人。
「不許碰她!」秦羌忽的大吼一聲,作勢就要上前推人,卻只是邁了一步,整個人就重重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