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羌笛秋聲濕竹心(49)
雖百般不願,但秦羌也知,此事不能操之過急,誰讓他自作孽?
「那我送你出去吧。」
說完,就帶頭走在了前面,因考慮到她膝蓋上的傷,也因滿腹的情緒如潮,卻又找不到一個突破口的惆悵,他走得極其緩慢。
厲竹一瘸一瘸跟在後面。
忽然見前面的男人腳步一頓,轉身,抓了她的腕,轉向邊上的一條花徑小路:「我們從那邊走。」
厲竹一怔,本能地就朝原本要走的那條路的前面望去,雖是夜裡,但恰逢十五,明月如盤,皎潔明亮,又加上府中風燈盡亮,視線很是清明,路的不遠處就看到一抹亮黃色的嬌俏身影正朝他們這邊走來。
沒了跟秦羌有關的記憶,自是也不認識常姜,但是,看秦羌突然改變路線,明顯是在迴避對方,厲竹也不傻,當即便猜到了幾分兩人的關係。
唇角一斜,輕嗤:「難怪我會食那什麼忘葯,果然不是一個好東西。」
秦羌沒做聲,此時也無力解釋,更不知從何說起,其實,他只是不想讓常姜看到她的臉,不想讓常姜知道,雷煙是她所冒,不想因此惹出什麼糾復。
可他的沉默在不知這一切的厲竹眼裡就是無話可說,就是默認。
心裡的抵觸更濃郁了幾分。
特別討厭這種偷偷摸摸、躲躲藏藏、就像是見不得人的感覺。
她蹙眉,想將手抽出來:「放開我。」
秦羌沒放,拉著她往前走。
手腕疼,膝蓋疼,厲竹瞬時就火了,拔高了音量,厲聲道:「殿下請自重!」
話落,不僅秦羌一怔,她自己也怔了。
沒想到自己會這麼激動、反應這麼大,情緒就這樣沒來由地爆發了出來。
而這樣的音量,不遠處的常姜自是也聽到了,「羌哥哥。」
秦羌只得停住腳,與此同時,也鬆了厲竹的手腕。
厲竹唇角譏誚一斜,覺得事情果如自己所料。
秦羌示意她:「你先走。」
厲竹挑挑眉尖,越發肯定了心中所想。
她的第一反應是,憑什麼?憑什麼他讓她走,她就走?他們又沒做什麼,憑什麼她就像是被當場捉姦了一般要倉皇逃竄?
她偏不走!
可后又想,她跟他賭個什麼氣?管那女人是誰,管他跟那個女人什麼關係,反正都跟她無關,讓她走,正合她意不是?她也不想跟他糾纏。
遂二話不說,順著花徑小路就往前走,看也未看秦羌一眼。
見她如此,秦羌又心念一動,拾步跟了上去。
這廂,常姜正步履輕盈、長裙曳動,朝這邊疾步而來:「羌哥.……」
第二聲還未喊出口,就聽到秦羌的聲音在幽幽夜色中響起:「別跟上來。」
說這話的時候,秦羌雖腳步未停,但是是回頭說的,很明顯是對她而言。
常姜腳步一滯,怔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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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竹走在前面,頭也未回,但後面發生了什麼,不看也是知道,說實在的,她有些意外,不過,也不放在心上,徑直出了府門。
秦羌讓門口的府衛去準備了馬車。
看著厲竹上了馬車,馬車快要行起來的時候,他陡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連忙喚了車夫:「等一下!」
厲竹打開帘子,眉眼之間帶著幾分不耐:「又怎麼了?」
秦羌上前,「恐我父皇會對你不利,你注意點。」
厲竹一怔:「皇上?他為何要對我不利?」
「此事說來話長,如果你想聽,那就留.……」
「並不想。」話音未落,厲竹打簾的手一松,馬車的門帘已經垂落下來,擋住了秦羌的視線。
遭到如此禮遇,秦羌除了無奈,也毫無辦法,揚袖示意車夫可以走了。
待馬車緩緩駛離太子府門口,他揚手拊掌,幽幽夜色下,兩個黑衣黑褲的男人就像是從天而降一般驟然顯現。
「跟著神醫,確保她的安全。」秦羌吩咐兩人。
「是!」二人領命,又很快隱入夜色中。
秦羌站在那裡一直目送著馬車駛離出了視線,再也看不到了,還依舊一動未動,就長身玉立在夜風中,獨自一人站了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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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來客棧,廂房。
見卞驚寒坐在燈下潑墨揮毫,準備給卞驚瀾飛鴿傳書,告知厲竹已找到的消息,弦音眉心微蹙,有些擔憂:「真的要告訴十一嗎?告訴他了,他肯定會找來,但是,你也看到了,厲竹心裡的男人是秦羌,十一註定……」
「那只是曾經,現在她不是已經將秦羌忘得一乾二淨了嗎?」卞驚寒抬眼迴向她。
弦音汗。
果然男人跟女人的思維是不一樣的嗎?
走過去,坐在他對面:「話雖如此,可你也知道,厲竹是如何忘的秦羌?回客棧的路上,你不是還跟我說,這種葯,有情才會忘,而且,情越深越刻骨,越忘得乾淨徹底,所以,就算厲竹現在忘了,她畢竟曾經如此用心地去愛過這個男人,如果再讓她去跟十一在一起,你不覺得……你不覺得……」
一時找不到一個貼切的詞來形容。
見她一本正經、且急切激動的模樣,卞驚寒低低笑。
「就知道你會當真,我告訴十一,不是讓他鑽空子,而是讓他不要再擔心,這些時日一直遍尋厲竹不見,大家都擔心厲竹遭遇了什麼不測,如今厲竹無礙,於情於理,都當告知十一一下,另外,出發來午國時,十一也讓我答應他,一旦有厲竹的消息,便要第一時間告知他,我只不過是信守承諾,至於十一會不會來午國,跟厲竹會有什麼發展,這些都不是旁人所能左右得了的,我們不是當事人,無需給任何人做決定,情之一物,本就是甲之蜜糖、乙之砒霜,是甘之如飴,還是飲鴆止渴,只有經歷的人才知道,一切隨緣吧。」
好吧。
弦音被他說得無話可說。
卞驚寒彎唇:「這幾日舟車勞頓,你也累得不輕,如今厲竹無事,你也可睡得安穩,快去睡吧。」
「嗯,那我就先上床了。」弦音起身。
拾步往床榻邊走,心裡其實是說不出來的滋味。
的確,看到厲竹平安,她一直高懸的心是放了下來,但是,她跟秦羌弄成今日這般,她又很難過。
雖然跟厲竹認識也才一年多,但是,她很清楚,那是一個心性堅韌的女人,若非不是被逼到了絕境、痛到了極致,又豈會走出食葯忘卻這般決絕的一步?
大概是懷了孕,人也變得特別感性,鼻尖竟是一酸,她回頭,看向那抹坐在燈下,被燭火所攏,背影俊逸挺拔的男人,心中大動,她忽的轉身跑過去,伸出手臂,自背後將他抱住。
男人明顯一震。
彎唇側首,他問她,口氣里滿是寵溺:「怎麼了?」
弦音埋首在他寬厚的背上,鼻尖更酸了,她想告訴他,這世上那麼多為情所困、為情所傷的男女,她真的很幸運,幸運有他,可這樣煽情的話到了嘴邊,她愣是說不出來,只得瓮聲道:「你快點寫,寫完了,也早點睡,我在床上等你。」
男人眉目如畫的俊臉上笑意更濃,黑眸映著燭火,就像是倒進了萬千星光一般璀璨:「你一個孕婦,這樣勾.引你的男人,真的好嗎?」
弦音汗,一把鬆開了他。
「我哪有勾.引?只是讓你早點睡而已。」
「嗯,」男人煞有介事地點頭,「懂。」
「你懂什麼?」
男人回頭,眉眼彎彎睨著她:「放心,一會兒定如你所願。」
見他一臉的不懷好意,弦音自是知道他指的是什麼,紅著臉佯裝不懂:「我有什麼所願?」
「希望你的男人身心愉悅呀,你所願難道不是這個?」
「你現在不愉悅嗎?」弦音繼續裝傻。
「愉悅,但是,還不夠,你可以讓我更加愉悅,飄飄欲仙。」
弦音暈死,這話說得真不羞不臊。
漲紅了臉,她嗔道:「你想多了,你自己也說了,我是一個孕婦,我是孕婦、孕婦、孕婦,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沒關係,你的這個我也喜歡。」男人眼角眉梢笑意綿長,聲音低醇磁性。
邊說,邊舉起自己的手朝她亮了亮。
弦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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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厲竹一覺睡到自然醒,發現日已三竿。
腦子裡稍稍有些空,但是,作為醫者,能很明顯地感覺到自己的身子似是很久沒有睡過如此沉、如此安穩的覺了,起身,頓覺整個人神清氣爽。
陡然想起還要給卞驚寒配寒毒的解藥,連忙洗漱梳妝。
剛來到儲葯室,想看看解藥的配藥哪些是有的,哪些沒有,管家就過來稟報,說太子殿下來府拜訪,如今人已在前廳喝茶。
厲竹有些頭疼,怎麼就陰魂不散了?
吩咐管家:「你就說我一早就出了門。」
「殿下似乎知道神醫會這般講,還說,『若神醫讓回復她不在,你就告訴她,本宮並非前來騷擾,而是過來雪中送炭,本宮手裡有更簡單好配、也更安全有效的寒毒解藥配方,特給她送過來。』」
厲竹也是無語得很。
垂眸看了看自己手中不僅難配,且有效與否、安全與否都還不能完全保證的解藥配方,猶豫再三,才拾步前往前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