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羌笛秋聲濕竹心(29)
一場鬧劇終於結束了,可是氣氛卻明顯尷尬了不少。
皇帝臉色難看。
秦毓坐在位子上,拿著錦帕捂著鼻子,一張臉鐵青。
秦羌同樣五官綳得緊緊的,整個人看起來清冷又凌厲。
好在絲竹弦樂之聲不斷,舞姬還在翩翩起舞,多少能掩去一些尷尬。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是大氣不敢出。
幸虧是夏日,太陽烈,酒水又揮發得快,厲竹胸前濕掉的衣服沒多久就幹了,她轉過身來,立好。
秦義輕凝眸光,視線一一從皇帝、秦羌、秦毓臉上掠過,又看向垂眸頷首立在常姜身後的厲竹,執起杯盞,靜靜飲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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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後面沒再出什麼事,但是畫舫靠岸后,皇帝就稱事回宮了,他一回宮,賞荷會就也草草結束。
不知是被秦羌的舉措嚇到了,還是怎麼的,回府的路上,原本是個小話癆的常姜明顯沉默了不少,回府以後,更是說自己有些累,也沒有纏著秦羌,就回房去休息去了。
秦羌朝自己廂房走。
雷塵和厲竹跟在後面。
誰都沒有說話。
秦羌進屋。
雷塵和厲竹守在門外。
雷塵站在那裡,看看一旁的厲竹,又扭頭瞅瞅屋內,猶豫了一會兒,終是忍不住還是轉身進了屋。
還以為男人在看書,或者看公文,讓他意外的是,都沒有,男人坐在桌邊,雙手掩面撐在桌上,似是疲憊至極。
見他一動不動,也不知是在想事情,還是睡著了,雷塵也不敢貿然打擾,轉身準備出去。
男人將雙手自臉上拿下來,問他:「有事?」
雷塵一怔,又回過身。
見他的確一臉疲憊,且一雙眼睛大概是因為剛剛雙手掩壓的緣故,蘊著一抹血色。
雷塵又猶豫了片刻,才開口:「殿下今日所舉,怕是……怕是要讓皇上起疑了。」
雖然事後教訓秦毓的那一番說辭合情合理、似乎挑不出什麼毛病、沒有什麼漏洞,但是,皇帝是誰,老奸巨猾得很,又豈是那麼容易糊弄的?
秦羌挑起眼皮瞥了他一眼,身子朝後面椅背上一靠,沒好氣道:「本宮當然知道,還用得著你來提醒本宮?」
「那殿下為何還要……」
「本宮做什麼還要跟你說明原因嗎?」秦羌驀地憤然厲吼,將他的話打斷,並且一巴掌拍在面前的桌上。
雷塵嚇得趕緊噤了聲。
「出去!」秦羌揚手指向門口,臉色很不好。
雷塵趕緊對著他鞠了鞠身就退出了廂房。
厲竹站在門口,雖然沒聽到他們說了什麼,但是秦羌的那一聲吼,以及拍案的聲音,還是聽得清楚。
見雷塵出來,她也沒有多問。
下一刻又聽到男人的聲音沉沉自屋內傳來:「雷煙。」
眸光一抖,她扭頭看看屋內,又看看雷塵,這是在喚她嗎?
雷塵示意她快進去。
不知秦羌意欲為何,她斂了心神,拾步走入。
屋內男人坐在桌前,正在將一張空白宣紙鋪展於桌面上,眉眼未抬。
厲竹走至跟前,還未來得及行禮,男人已先出了聲:「研墨。」
厲竹一怔。
喊她進來是讓她研墨?
平素伺候筆墨不是有專門的婢女嗎?
心裡也就那麼疑問一下,她便輕挽了衣袖依言去做。
好歹今日這個男人為她出了頭,無論是為了他自己的面子也好,還是為了立他太子的威風也罷,她畢竟是受他維護的當事人。
從墨盅里取了一枚墨錠放於硯池中,倒入清水,執起墨條她緩緩磨了起來。
因為很專註,一直低垂著眉眼看硯池,便也沒有注意到男人狠狠攫著她的視線。
直到研墨的手腕驟然被男人大力握住。
厲竹嚇了一跳,差點將硯池帶翻。
「厲竹,你說,你是不是給本宮用什麼葯了,或者用了什麼毒?是不是?」男人聲音沙啞,胸口起伏。
厲竹怔了怔,甚是莫名。
用藥?用毒?
他的意思是他中毒了嗎?
見他臉色難看,眸中猩紅,眉目之間儘是痛苦,厲竹呼吸一緊。
都顧不上去否認,第一反應便是伸出另一隻沒有被他鉗制的手,去探他的脈搏。
可指尖還未觸上,就被他憤恨地一把甩開,而攥著她手腕的那隻手,卻是更加用力握緊,將她朝自己面前一扯。
厲竹踉蹌一步,腰腹撞向桌邊,都顧不上去護痛,就被他大力扯至跟前。
「不然,你說,你算是個什麼東西,一個殘花敗柳而已,本宮會為了你不管不顧?」男人咬牙,胸口起伏得更加厲害,甚至喉嚨里都有細微的嗞啦聲傳出。
他坐著,她站著,他灼灼盯著她,眸里的猩紅妍艷刺目。
厲竹有些被他的樣子嚇住。
不過,她也終於明白過來,他口中的下藥、荼毒是什麼意思了。
心口微微一松,為他不是真正的中毒。
然而,卻是有更大的悲涼從心底深處泛出來。
所以,今日在王府,警告她,讓她消停點,結果自己衝動發瘋,去打秦毓,如今是想將這個責任怪到她頭上是嗎?
覺得是她對他下藥荼毒了,他才會如此失控,是嗎?
這聯想能力,這推卸責任的能力,真是再也沒誰了。
厲竹輕輕搖了搖頭,覺得這個男人完全不可理喻。
「秦羌,不錯,我的確不是什麼好東西,就是殘花敗柳一個,可是,我也不至於下賤到給一個男人下這種葯,何況,我也沒有這種葯,而且,也請你儘管放心,就算有,我也不會給你下。」
男人聞言就笑了,笑容冰冷嗜血。
那一句,也請你儘管放心,就算有,我也不會給你下,深深刺痛了他的神經。
眸子里的妍艷更甚,他一字一句,聲音沙啞破碎:「所以,本宮才說自己瘋了。」
厲竹心尖一抖,為他的聲音。
還未反應過來他這句話的意思,就又被他大力一拽,她猝不及防,身子猛然失去平衡,栽撲進他的懷中。
也不給她爬起來的機會,男人一隻長臂將她禁錮於懷中,另一手粗暴地扳過她的臉,低頭狠狠吻上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