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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羌笛秋聲濕竹心(24)

  否則?


  厲竹很想問他,否則怎樣呢?

  讓她吃不了兜著走嗎?

  不過,她終是沒有問。


  因為她不懼那個否則,隨便否則後面沒有說完的話是什麼,她都無所謂,最多不過一命償一命,反正她孑然一身,了無牽挂,也連累不到任何人。


  其實,方才在突然看到他出現在竹林里的那一刻,她甚至以為那個喂她虹殤解藥的灰衣人是他派來的。


  畢竟在這太子府中,除了他,除了雷塵,她並不認識其他人,且其他人也沒人知道現在的雷煙是她,誰會救她?

  還有,石屋是禁地,竹林里設有機關陣法,一般人又怎麼能進去?


  再者,虹殤的解藥也不是人人有。


  如今看來,是她想多了,是她自作多情了。


  救她之人到底是誰,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不是他,也不是他派的人!


  所以,她才覺得好笑,因為自己實在可笑。


  又兀自在竹林中靜立了好一會兒,她才緩緩垂眸,看向散落於地的藥方紙屑。


  因為上面配藥較多,且塗塗改改不少,時間倉促,她也沒有用心去記,所以,她才將藥方隨手帶了出來。


  傾下身,她一片一片將那些紙屑拾起,以帕子包好,攏於袖中。


  回到廂房剛坐下想休息一會兒,就有婢女過來傳話,說是秦羌讓她過去。


  心頭起了一抹躁意,她低低一嘆,起身。


  外面天已經擦黑。


  雷塵守在秦羌廂房的門口,見她面色憔悴地過來,連忙回頭看了一眼屋內,快步朝她走過來,壓低了聲音道:「你……你去哪裡了,怎麼一整日沒見你的人?」


  厲竹怔了怔,也不知道自己心裡怎麼想的,彎了彎唇,回道:「犯錯去了。」


  這次輪到雷塵一怔,為她沙啞的嗓音,也為她說的話。


  厲竹經過他的身邊往前走。


  廂房裡所有的燈婢女都已經掌亮。


  厲竹一入房門,便看到了躺在外房矮榻上的常姜,蓋著薄毯,睡得香甜,榻邊上還立著一個婢女拿著蒲扇在給她輕輕扇風。


  秦羌就坐在離床榻不遠的桌邊,不知是在看書,還是在看公文。


  她拾步過去,對著秦羌象徵性地略略一鞠:「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秦羌長指捻起書卷的一頁,正準備翻頁,驟聞她的聲音響起,大手微微一頓。


  當然,只有他自己知道,是為她蒼啞的聲音。


  方才在竹林,她但笑不語,一直未曾說話,如今開口,聲音竟啞得不像她的,用了變聲葯之後也不是如此。


  將手中書卷「啪」的一聲合上,他徐徐抬眼,看向她。


  暗黑如夜的眸子落在她的臉上,凝了片刻,才薄唇輕啟:「國有國法,府有府規,你應該知道,石屋是禁地。」


  厲竹眼波漾了漾,微微垂下眼。


  絲毫不覺意外。


  她知道他不會輕易放過他的,她已料到讓她前來是為了這個。


  「所以呢?」她抬眼迎上他的視線,「殿下直接說如何責罰就行。」


  何必要說這些多餘的開場。


  見她如此,秦羌抿了抿薄唇,深邃如海的眸中當即蘊上一抹厲色,恨不得就將手中書卷直接砸向那張要殺要剮隨便來的無所謂的臉。


  眉目冷峻,他撇開視線,綳著一張臉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再次開口,聲音沒有一絲溫度:「先去門外的石板上跪著,等姜兒醒來,本宮了解清楚具體情況,再行發落。」


  厲竹長睫顫了顫。


  讓她去石板上跪著?一直跪到常姜醒來?

  經過虹殤的一番摧殘,她現在站都站不住了,如何跪?

  不領命,也不動,她就站在那裡。


  秦羌挑了挑眉:「怎麼?嫌輕了?」


  厲竹沒有回答,沉默了片刻,便抬眼看向屋中的三個婢女,給常姜扇風以及立在一旁待命的三個婢女,示意她們:「麻煩你們先出去一下。」


  三個婢女一怔。


  疑惑看向厲竹,又互相看了看。


  殿下讓這個女人去罰跪,這個女人讓她們出去?

  雖然是殿下的貼身侍衛,級別比她們高,但畢竟已是戴罪之身、自身難保,何況殿下當前,她們作何要聽她的?

  徵詢的目光齊齊看向秦羌。


  秦羌也不意厲竹如此。


  眸中騰起一絲探究和興味,看了她一眼,揚袖示意三人退下。


  三人行禮告退。


  秦羌揚目,剛準備開口,厲竹已上前一步,說在了他前頭。


  「請殿下搞搞清楚,跟殿下青梅竹馬的,殿下曾告訴竹林機關陣法的人,是常姑娘,不是我!殿下覺得還必須等常姑娘醒來,才能知曉怎麼回事嗎?」


  厲竹語速極快,口氣灼灼。


  她並不想解釋。


  但她也不想跪。


  秦羌眼波動了動,面露些些意外。


  當然,她知道,他並非意外她話的內容,而是意外她會說這些話。


  靜默了片刻,男人反問:「所以,你現在是想將所有責任推給姜兒?」


  厲竹無語。


  是真的很無語。


  非常想不通以前他們兩人是如何溝通的,如今他們兩人的思維似乎永遠不在一個點上。


  心頭的那抹燥意頃刻就變成了火,她閉了閉眼,冷聲開口:「秦羌,你到底是瞎,還是聽不懂人話,我的意思是,並非我擅入禁地,你自己說,你那禁地我能入嗎?」


  秦羌看著她,看著突然情緒激動的她,好半響,才倏地開口:「我瞎!」


  厲竹微微一怔。


  為他沒有用本宮,而是用的我字,更為他那句,我瞎。


  一時有些不知如何回應。


  又聽得他接著道:「我最瞎的,就是當初認識了你!」


  一字一句,聲音不大,卻是從牙縫中擠出來,帶著幾分自嘲,幾分悔意,也帶著幾分冷漠決絕,當然,更多的是恨,濃烈的恨,還帶著幾分厲竹不懂的情緒。


  厲竹眼帘輕顫。


  好一會兒,兩人誰都沒再說話。


  一人坐著,一人站著,就這樣僵持著。


  最後,還是秦羌打破了沉默:「就算你不知道竹林陣法,姜兒知道,可姜兒生性單純,心思淺薄,本宮怎麼知道,她是不是被人利用?畢竟本宮看到的結果是,你拿到了寒毒的解藥配方,而姜兒身中虹殤之毒,你會醫,卻見死不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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