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0:股東大會之變(2)2更
事情往不可收拾的方向發展。
古嬌站在位子上,放在桌上的手,扣緊桌沿,似乎這樣就能驅散一些內心的恐懼。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要還看不出有人在搞她,她也白吃了二十幾年的飯。
只是,會是誰?
驀然,腦海里跳出八月初在葉傾心病房,景博淵看她的眼神。
內斂的平靜儒雅中,透著一抹陰鷙……
古嬌心頭重重一跳,人不自覺往後趔趄了一下,險些摔回椅子上。
如果是景博淵,在這個至關重要的時刻來這麼一下,這是要斷了她的後路……
那他……是不是已經查出葉傾國的事是她乾的了?
「我這裡有第一次古嬌帶我們去應酬的監控視頻,視頻里清清楚楚記錄了她是怎麼把我們弄進酒店房間的!」
顧晶晶輕車熟路地將U盤插進筆記本USB介面,剛剛董事會向股東大會彙報工作,電腦已經連接上身後的大屏幕。
大屏幕隨著顧晶晶的操作,跳出一段視頻來。
畫面閃了幾下,很快恢復正常,視頻里的背景在一家酒店包廂過道上,古嬌和兩個受害女職工、還有兩位發福的中年男人被服務員領著進了其中一間包廂。
兩個中年男人是靚顏集團常年合作的集團老總。
畫面一跳。
兩名女職工醉得不省人事,被包廂服務員架出包廂,畫面幾個跳轉之後,兩人被分別送進酒店客房,服務員走後,古嬌和兩個男人在門口握手道別,然後古嬌離開,兩個中年男人迫不及待就鑽進了房間,至於幹什麼,不言而喻。
旋即,出納播放了一段古嬌唆使她幫忙挪用公款的錄音,出納說:「從古總監第一次找我幫忙挪用公款我沒同意,我就知道會有第二次,所以在第二次談話時錄了音,為的是怕有一天被人推出去當替罪羊……」
「太過分了!」職工代表眼睛噴火地瞪著古嬌,「這就是集團對待員工的態度?像牲口一樣賣出去?難道集團發展至今,靠得就是這樣的卑劣手段?」
「這事必須嚴懲!必須給我們全體職員一個交代!」
「對對!不能縱容這樣的社會敗類在集團為虎作倀!」
大股東們也都不善地看向古嬌,「挪用公款,損害公司利益,董事長,這就是您為我們培養的未來領導人?真是好樣的!」
古嬌終究跌坐在椅子上,看著或憤怒或失望或幸災樂禍或冷眼旁觀的一群人,猛然意識到,她已成了眾矢之的。
不知道誰報的警,古嬌和那三名女職員都被帶走協助調查。
顏老爺子目光陰沉地坐在主席台中間的位置上,低頭看向投票結果——
全都是反對票……
古嬌並沒能成為董事,只是還沒等他宣布結果,她就永遠失去了進董事局的資格。
甚至,以後人都難做。
股東大會匆匆結束。
郭長芬被董事長助理請進董事長辦公室。
還有當時守在會議外的安保人員。
股東大會,不是誰都能隨意闖進去,尤其是那三個女職員,不過就是公司里的皮皮蝦,一個保安輕鬆就能攔下,那三人忽然闖進,顯然是有人故意放進去。
還有郭長芬,她沒那個本事讓保全放三人進去。
顧晶晶也有些不尋常,輕車熟路地找到連接大屏幕的電腦,對股東大會的布置似乎十分熟悉。
顏老爺子雖然年事已高,但還沒老糊塗。
靚顏集團董經辦陷入極致的壓抑狀態下。
公關部的人已經在積極公關,希望明天的報道不要出現過於誇大事實或者斷章取義的現象。
之前在會議室,顏老爺子已經連恐帶喝地威脅警告了一番,那些媒體記者都紛紛表示不會做股東大會以外的事情的報道。
只是,混生意場這麼多年,顏老爺子常跟媒體圈打交道,這種具有輿論效應的新聞那些媒體是絕對不會放過的,即便顏家有權有勢,不乏想要博眼球的媒體做殊死一搏。
靚顏集團現如今的狀況,根本不可能像博威集團去年那般,一個不爽就將人整個集團買下來。
思及此,顏老爺子的目光越發陰沉。
坐在沙發里的幾個人埋著腦袋。
空氣里像藏著無數根針,扎得人後頸刺撓得難耐。
多年經商積攢的威勢,從年過八旬的老人身上散發出來。
「現在怎麼不說話了?剛剛在大會上,不是挺義正言辭的么?」
郭長芬腦袋埋得更低了些。
「說!」
一聲震怒,守在外面的助理和秘書的心肝都跟著顫了顫。
尋常無事,這位老董事長几乎不來公司,所有的事都是古家父女倆在處理,可是老董事長的威勢和權威,一直都鎮在集團。
「董事長在裡面嗎?」古興德匆匆趕來。
他剛從外面回來,一回來就聽說股東大會上發生的事,他本能地不相信古嬌會做出那樣的事,逼迫女職員陪合作商睡覺,這哪像是一向善解人意的古嬌會做的事?
挪用公款?
就更不可能了。
可是底下人傳得繪聲繪色的,又是人證又是物證的,聽起來是證據確鑿了。
「古總,董事長在裡面……發脾氣,我看您還是過會兒進去比較好,他老人家交代了不許任何人進去……」
助理不動聲色攔在古興德面前。
古興德能力不行,這麼多年在公司沒積攢什麼威信,助理恭敬有餘,敬畏不足。
「古總監被警察帶走,不管事情是否屬實,一番糾纏是肯定的,我覺得古總應該先給古總監找個靠譜的律師。」
助理的話,倒是提醒了古興德,他往旁邊走了幾步打電話。
雖然沒什麼建樹,但是人脈還是有的,律政界也有幾個關係不錯的朋友。
一通電話打完,董經辦辦公室門被打開。
郭長芬和幾個保全出來,一路低頭走開,任由古興德怎麼喊都沒停一下。
古興德趕緊進辦公室,顏老爺子站在落地窗前,負手而立,背影沉重。
心裡沒由來咯噔一下,古興德忙關上辦公室門,走到顏老爺子身後站定,問道:「爸,這究竟怎麼一回事?」
「嬌嬌我了解,是絕不會幹這種缺德事,一定是有人造謠生事是不是?」
顏老爺子背在身後的手,右手握住左手的兩根手指,大拇指指甲一下下刮在左手食指指腹上。
古興德不免有些著急,古嬌是他唯一的孩子,雖說沒像那些寵孩子的家長將她寵上天,卻也是從小捧在手心裡長大的。
「爸,到底怎麼回事,到底是誰要害嬌嬌?」
顏老爺子沉默。
過了會兒,他轉身,走到大班桌邊抽開抽屜,從裡面拿出眼鏡盒,取出裡面的老花鏡戴上,然後拿起桌上的老年手機,撥出一個號。
古興德在旁邊安靜地看著。
電話接通,老年手機聲音很大,顏老爺子沒有刻意迴避,古興德清楚地聽到那頭傳來景博淵成熟穩重的聲音,「外公。」
語氣敬重,是晚輩該有的姿態。
古興德心頭沒由來一跳,這一跳,莫名其妙且突如其來。
顏老爺子端著長輩的姿態,頓了幾秒,才出聲:「阿淵,靚顏集團下午的股東大會發生了一些不大好的事,我聽聞你向來消息靈通,不知道有沒有聽說。」
這事剛發生不久,媒體尚未報道,除非刻意關注靚顏集團的動向,否則怎會知道?
景博淵沒有否認,只道:「真是不幸。」
話語透露著遺憾,可是手機彼端那個男人的語氣里,沒有一絲一毫的遺憾之意。
顏老爺子眉眼往下沉了沉。
有些捉摸不清這個小輩在想什麼。
因著葉傾心的關係,景家和顏家關係比與其他五個家族關係更加親密,靚顏集團和博威集團雖說近幾年沒什麼合作,但因為主營業務所涉行業和領域不同,一直也是相處融洽。
景博淵出手對付古嬌,古嬌是顏家的人,也就是在間接對付顏家。
郭長芬和那幾個保全沒有讓顏老爺子多費唇舌,一五一十交代個乾乾淨淨。
景博淵許了那些人好處,並保證他們不會丟了飯碗,他們就這樣被其他集團的人輕易收買。那三個女職工是郭長芬帶到副樓三樓會議室外,藏在衛生間,然後等在外面伺機而動,保全閉著眼睛沒有阻攔。
顏老爺子倒是要看看,景博淵怎麼勸說他,不辭退了那幾個吃裡扒外的混賬東西!
思及此,顏老爺子深呼吸一口,平復一下劇烈起伏的胸口,壓了壓蹭蹭上漲的血壓,語氣冰冷道:「給我個理由。」
「去問您的好孫女吧。」景博淵壓根不打算隱瞞,雲淡風輕道:「為什麼對付她,沒有人比她更清楚。」
頓了下,他又道:「如果外公從您孫女那裡得不到答案,我再為您解惑,外公現在一定有很多事要處理,晚輩就不耽誤您的時間,再見。」
說完這句,景博淵不再說話,卻也沒有先掛了電話,而是等著顏老爺子掛電話。
細節之處,可見那個三十五歲的青年男子深諳世俗人情習慣。
說通俗點好聽點,就是有涵養有風度有禮貌。
下午四點五十。
距離靚顏集團不遠的城西路派出所。
古嬌正在審訊室接受審問,顏老爺子和古興德帶著律師趕到,律師一番交涉,顏老爺子和古興德在接見室見到古嬌。
「爺爺,爸,那些都不是我乾的,你們要相信我。」古嬌還算冷靜,臉上都是淚痕,眼白充滿了血絲,可見心理壓力不小。
顏老爺子坐在她對面的椅子上,目光平靜地望向她。
景博淵什麼人,顏老爺子可以說是看著他長大的,多少了解,有時候手段獨斷犀利了一些,但有一點,他不是個會無緣無故針對別人的人。
景博淵讓顏老爺子來問古嬌,可見古嬌是私底下做了什麼得罪了景博淵,他還說顏老爺子要是問不出來,他再來解惑,可見,景博淵已經預料到古嬌可能要抵賴。
他真的是把事情都算計得死死的。
就古嬌這點斤兩,根本不夠人看一眼。
景博淵的話,古興德也聽到了,古興德此刻的想法,和顏老爺子差不多。
「嬌嬌,跟爸爸說實話,你做了什麼得罪景博淵了?」
顏老爺子遲遲不開口,古興德心裡著急,有些沉不住氣。
古嬌聞言身子一震。
「爸您什麼意思?」
「這事是景博淵一手策劃,他說你做了得罪他的事,你做了什麼?告訴爸爸,爸爸想辦法向他求得原諒,讓他放過你。」古興德說著想到什麼,又說:「還有那三個女職工說的事,可是真的?」
「我沒有。」古嬌搖頭,「我什麼都沒做,我也不知道景博淵為什麼要對付我,爺爺,您救救我,我沒有得罪他,我甚至從不曾跟他說過幾句話,如何得罪他?」
顏老爺子雙手撐著拐杖,就這麼靜靜地看著古嬌。
在老人家平波無瀾的注視下,古嬌聲音漸漸低下去,她轉向古興德,「爸,我是您的親生女兒,我什麼樣,您最清楚的是不是?我不可能做那樣的事,他們冤枉我!」
忽地。
顏老爺子一聲不吭,起身就往外走。
「爺爺……」
「爸……」
古嬌想追上去請求顏老爺子的信任,奈何雙手被手銬鎖在椅子上,只能眼睜睜看著古興德追著顏老爺子離開。
她害怕了,真的害怕了。
沒想到自己以為無人知曉的那些事,居然被景博淵掌握得徹底,還在那麼多家媒體面前捅出來,不知道明天的報紙會怎麼刊登這則新聞。
還有她,逼迫女職工陪睡、挪用公款,單是這兩項罪名,就夠她喝一壺。
如果讓人綁架葉傾國的事再抖出去……
派出所外。
「爸,您這是要去問景博淵?」古興德抹著腦門上的汗。
這大熱的天,和聒噪的蟬鳴給人心頭更添了幾分煩躁,古興德的後背都被汗濕。
顏老爺子什麼都沒說,戴著老花鏡給景博淵打電話。
「對不起,您撥打的號碼正在通話中,請稍後再撥……」
冰冷機械的語音,沒讓人心頭的煩躁得到安撫,反而越發有種被貓爪子抓撓的難受感。
顏老爺子放下手機,準備過會兒再試。
此時,景博淵正跟葉傾心通電話。
「晚上要晚些回去,吃完飯就早些洗洗休息,不要偷看手機和電腦,對眼睛不好。」
男人一遇到葉傾心,就不再是沉默寡言的模樣,變得絮絮叨叨。
葉傾心側躺在主卧的大床上,三個小傢伙被她並排放在身旁,三兄弟穿著布料薄薄的連體衣,大哥二哥蹬著小腿揮舞著肉肉的小胳膊,三弟盯著天花板看,一動不動,眼睛炯亮。
「我知道的。」
「怎麼,不耐煩了?」景博淵在那頭輕笑,低沉醇厚的聲音里全都是溫柔。
「不是。」葉傾心伸手在老大的下巴撓了撓,說:「就是覺得現在的你,和當初剛認識的時候差別有點大。」
第一次見面,整場酒局下來,他說的話寥寥無幾,幫她解圍,是他說的最多最長的話。
每每想起,總覺他給的依賴感和安全感,那時候就有了。
「這樣不好?」景博淵在那頭問。
葉傾心笑,「我很喜歡。」
景博淵低低沉沉的笑聲傳過來。
片刻,他問:「孩子們在做什麼?」
從醫院回來,景博淵只在家陪了她一天,然後就又投身公司里,她生產那幾天景博淵一直陪著她,公司里積壓了不少需要他處理的文件。
他不說,她卻能感覺他每次從公司回來,都帶了一身倦意,即便他有所掩飾,依舊沒能逃過越來越了解他的她的眼。
可即便忙得天翻地覆,他每隔幾個小時,就往家裡打個電話,問問她好不好,問問孩子怎麼樣。
這樣平平淡淡的關心和牽挂,給了她最真切的幸福感。
「年年在吃手,朝朝在撓頭,暮暮在看天。」葉傾心語帶笑意,一五一十地如實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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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三:姥姥,為什麼寫到我,不是嚴肅得像個無趣的小老頭,就是一動不動再看天?我不能活潑可愛一些嗎?
某瑤:不能。
老三:為啥捏?
某瑤:因為你最像爹。
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