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婚期

  VCA是盛氏集團旗下的珠寶品牌。


  竇薇兒聽完手機里的話,心底生出幾分好奇,心心的項鏈,和VCA的品牌總監有關?

  「您有什麼話,可以在電話里說。」好奇歸好奇,竇薇兒心底的警惕沒有因此放鬆。


  之前時影算計她一事,讓她學會了不要輕信陌生人。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瞬,再次傳來女人溫和的聲音,「你是不信我,沒關係,我們可以在你定做項鏈的那家VCA珠寶店見面,一來,你可以確認我的身份,二來,VCA安保系統森嚴,你不用擔心我會在店裡對你做什麼。」


  「你是VCA的貴賓,店裡服務員一定會對你很關注,我就算想要做什麼,也沒有機會下手。」


  對方說的有條有理。


  竇薇兒想了想,道:「明天中午12點。」


  對方一笑,「竇小姐是爽快人,明天見。」


  掛了電話,竇薇兒想給葉傾心打個電話,將剛剛的事告訴她,想了想,又作罷,不如明天見過了那個姓盛的總監,聽聽盛總監怎麼說,再跟心心講。


  第二天中午12點,環陽路VCA珠寶店。


  正值飯點,店裡沒有什麼客人,除了幾個穿著制服的服務員,只有一位穿著灰色貂皮大衣貴婦人坐在珠寶櫃前的軟椅上,幾個服務員對她恭敬有加。


  竇薇兒一進去,那位貴婦人便轉頭看過來,眼睛里的光芒明明滅滅,竇薇兒有些看不真切其中的情緒。


  「竇小姐。」服務員問候竇薇兒。


  那貴婦人起身走過來,步伐優雅得體,「你好,我姓盛。」只說一個姓,是有所保留,也是一種冷漠。


  竇薇兒到底閱歷淺,沒聽出來其中隱藏的疏離。


  她不動聲色打量著面前的中年女人,氣質高貴,無形中有種距離感從她身上流露出來,給人一種高高在上的感覺,不過她的聲音,意外地溫和,倒是與氣質和眼神給人的感覺不同。


  竇薇兒朝她笑了笑。


  這時有服務員用托盤端著兩杯茶過來,「盛總監,竇小姐,請這邊坐。」


  竇薇兒看了眼服務員,服務員對盛總監的稱呼,是在變相地告訴竇薇兒盛總監身份屬實。


  「這地地方小,不知道竇小姐是否介意換個地方聊?」盛總監笑著提議,態度很好的樣子。


  竇薇兒笑:「當然。」


  「我知道有家新開的日料餐廳不錯,竇小姐可以嗎?」


  竇薇兒沒有異議。


  餐廳包廂里。


  點了菜,穿著和服的服務員出去,順手關上移門,這家日本料理店私密性很好。


  盛總監端著茶杯喝茶,落在竇薇兒臉上的目光始終帶著不著痕迹的審度,「竇小姐今年有二十歲了吧?從事什麼工作?」


  竇薇兒在盛總監面前,多少有點拘束感,她笑笑回答:「大學還沒畢業,盛總監有話請直說。」


  「我喜歡跟竇小姐這樣的爽快人說話。」盛總監微笑著放下茶杯,「我曾經有個弟弟,是珠寶設計天才,他深愛著一個女人,特意為那個女人設計了一對項鏈,項鏈的墜子是一雙流淚的眼睛,那個女人很喜歡,每天都戴著,後來一場意外,我弟弟和那個女人在一場車禍中落江喪生,其中一條項鏈在那場事故里丟失……」


  「我母親精神大受打擊,這麼多年過來始終沒有走出傷痛,她一直想要找回那根遺失的項鏈,只不過那項鏈設計之初轟動了整個珠寶界,項鏈的款式當時被很多人模仿,我們找了很多年,每次以為找到了,結果一鑒定,都是假的。」


  盛總監目光直直落在竇薇兒的臉上,「過幾天就是我母親的壽辰,我想在她的壽辰上幫她完成心愿,讓她開心,你提供的那張照片,款式上看與當初我弟弟設計出來的項鏈分毫不差,具體是不是真的,還需要經過鑒定,那項鏈當初是我弟弟親自製作,與外面的仿品略有不同,旁人或許看不出來,但是我能分辨。」


  「我看得出來你是個好心的姑娘,我沒有別的想法,只是想找到那根項鏈,鑒定是不是我弟弟當初做出來的那根,如果是,我願出高價收回項鏈。」


  「如果項鏈在你手裡,我懇請你讓我看一下那項鏈,如果不在你這,也希望你能坦白告訴我項鏈在哪裡,我不會虧待你。」


  說完盛總監補充一句:「你放心,我只是想買回項鏈,不會為難項鏈的現主人。」


  竇薇兒聽明白了。


  只是心中仍有疑慮,那項鏈是心心的母親留給她的遺物,心心一定不會將它賣給別人,現在心心懷著孩子,這人要是拿著這個故事去求心心,心心心腸不夠硬,可能會陷入為難之境。


  竇薇兒難得頭腦清晰地分清其中的利弊,縱然故事值得同情,盛總監失去兒子的母親也很可憐,但是他們畢竟是外人,對竇薇兒來說,葉傾心更親近。


  「很抱歉。」沒有想太久,竇薇兒道:「這是我去世的母親留給我的遺物,我不能將它出售,甚至我很喜歡,卻不敢輕易戴出去,生怕不小心丟了,所以我才會拍了照片去珠寶店重新定做一個戴。」


  頓了一秒,她補充了一句:「您出多少錢,我都不會出售項鏈,我希望以後不管是珠寶店的工作人員,還是您,都不要再來打擾我。」


  盛總監視線忽地變得銳利起來,其中隱隱透著幾分不善……或許,是不悅?竇薇兒沒法分辨,總之是讓人很不舒服的目光。


  這時,服務員開始上菜。


  盛總監垂眸斂下眼睛里的情緒,「真的是你去世的母親留給你的?」


  竇薇兒堅定地點點頭。


  菜上完,盛總監笑了一下,道:「既然這樣,那我就不勉強了,我要買回項鏈是盡孝,你不在乎錢財留著項鏈也是盡孝,我不好為了成全自己的孝心,強迫你放棄孝心。」


  「更何況,你的項鏈未必就是真的。」


  這番話倒是挺通情達理。


  竇薇兒起身告辭,「既然話已經說完了,我就先走了,我還約了朋友,不和盛總監一起吃了。」


  說完不等對方的反應,竇薇兒轉身要走。


  「等一下。」盛總監的聲音在身後響,她起身走到竇薇兒身邊,抬手從她肩上拿走了什麼,道:「你肩上有頭髮。」


  竇薇兒本能地後退一步,對盛總監忽然的親近很不適,待看清她手裡捏著的一根頭髮,竇薇兒僵硬地笑了下,「謝謝盛總監,再見。」


  盛總監……盛文瓊看著合上的移門,緩緩將那根從竇薇兒身上拿來的頭髮舉到眼前,看著看著,笑起來。


  手機忽然響。


  接聽,那邊傳來餘威的聲音,「見到項鏈了嗎?是不是當初聞君送給顏瞳的那根?」


  盛文瓊冷笑一聲,回:「我拿到那個女孩的頭髮,只要她跟我們盛家沒關係,項鏈是不是真的不重要。」


  昨天她去VCA珠寶店裡,本想挑兩款最新款的首飾回去,卻無意看見服務員手裡拿著那張藍寶石眼瞳項鏈的照片……


  項鏈原本有一對,一根被顏老夫人拿走,一根隨著當年的車禍失蹤。


  同時失蹤的,還有當年剛滿三歲的小女孩。


  雖然當年的小女孩在狂風暴雨夜的大江里存活的幾率幾乎為零,但,以防萬一,還是確定一下比較安心。


  盛文瓊眼底忽地滑過一抹疲憊和厭煩,這麼多年,每次有這樣的項鏈出現,她都要心驚膽顫,直到鑒定那項鏈只是仿品。


  明面上,她是想為盛老夫人找回盛聞君遺失的項鏈,實際上為什麼,只有她自己清楚。


  外面空氣相當冷,竇薇兒從餐廳出來,裹緊身上的衣服,在路邊攔了輛車,去了唐閣。


  點了一個招牌菜,一道甜品和一道湯,竇薇兒沒要主食。


  等菜的時候,她給葉傾心打了電話,將見了盛總監的事、包括盛總監的那些話都告訴了她。


  又說了幾句,兩人掛了電話。


  葉傾心躺在學校宿舍的床上準備午休。


  她猜測竇薇兒嘴裡的盛總監是盛文瓊,那麼車禍落江喪生的是誰也就顯然易見了。


  當年的眼睛項鏈是一對?

  那麼有兩種可能,一,她手裡的那個是真的,是當年盛聞君與顏瞳事故之後不知怎麼輾轉到了母親手裡,二,她手裡的項鏈就是假的,只是高仿。


  可是,葉傾心記得上次古嬌說自己脖子里的那根眼瞳項鏈獨一無二……


  葉傾心覺得有些亂,有點理不清的感覺。


  片刻之後,她又釋然。


  不管那項鏈是真的還是假的,也不管它曾經是誰的,現在,它是她母親留給她的遺物,僅此而已。


  「心心……嫂子……」葉傾心正想著,景索索笑得一臉賊兮兮地爬到她床上。


  「怎麼了?」葉傾心往裡面挪了挪,讓她進被窩。


  「嫂子,你當初究竟是怎麼搞定我大哥的?」景索索嘴巴又乖又甜。


  葉傾心看著景索索,她記得很久之前,景索索問過她類似的問題。


  「是他追的我。」葉傾心實話實說。


  雖然景博淵表白時,她幾乎是毫不猶豫就答應了,他也沒怎麼費勁追她,但是他先表白,就算是他追她了。


  「那你怎麼引起我大哥的注意和興趣的?」景索索顯然對她的回答不滿意。


  葉傾心有些擔憂地看著景索索。


  景索索瞧著一股機靈勁,其實沒什麼城府,大概是生活環境所致,她的家庭圓滿,父母都很不錯,這樣的家庭養出來的小孩很容易思想單純。


  聽她的語氣,喜歡的應該是和景博淵差不多大的老男人。


  三十幾歲的男人,最擅長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不是所有成熟的男人都是認真專一、值得託付的。


  「我啊,我什麼都沒做,就是安安靜靜地做自己。」葉傾心沒有太多的戀愛經驗傳授,也不知道該怎麼規勸引導,只能說出事實,希望景索索聽了,能明白點什麼。


  景索索表情一垮,「我都在他面前安靜地做了好幾年自己了,他依舊沒有注意到我的好,我想表白,每次都被他左顧而言他地躲過去,現在他和女朋友分手了,我……人不都說,走出一段情傷的最好方法,是進入下一段戀情么?你說我是不是該在這個時候用自己的溫柔體貼幫他療療傷?」


  「不好,索索,你千萬不要在他情感受傷的時候介入到他的感情里,他現在正傷心,或許真會被你打動,可等他情傷一過,或者他前女友稍稍一回頭,就沒你什麼事了。」到時候丟心事小,丟了身可就事大了。


  現今社會,有太多看上去衣冠楚楚、風度翩翩的成功男人,內里都是偽君子、真流氓。


  景索索噘嘴,「我就說說。」說完有些負氣地爬回自己的床鋪。


  葉傾心看了她一眼,沒再說什麼。


  作為外人,只能言盡於此,最後路要怎麼選怎麼走,還是要靠她自己。


  下午去教室上課,一號教學樓下,葉傾心遇到下了課出來的邰詩云,大概是家庭發生變故的原因,她和以前真的是不一樣了,以前走路,下巴指天,現在看人都有些躲閃,看見葉傾心的時候,葉傾心分明從她眼睛里看到了一閃而過的難堪。


  她低著頭從葉傾心身邊匆匆而過,不再像以前那樣一見到葉傾心就跟點燃的炮仗一樣。


  葉傾心忽地想起來最近聽到的傳聞,陳俞安似乎和心理學系的才女好上了,那個才女雖長得不漂亮,卻是個溫柔的性子,有一把好嗓音,葉傾心曾經跟她碰過兩次面,聽到過她的聲音。


  邰詩云當初那麼風風火火地追求陳俞安,不惜為了他傷害別人,最終卻什麼都沒有得到。


  葉傾心不知怎麼,忽然特別想景博淵。


  晚上下了課,她一出教室就給他打了電話,第一次有些任性地纏著他說話,兩人第一次煲了電話粥,等掛斷的時候,葉傾心看了下通話時間,一個小時十五分三十秒。


  她不知道景博淵那邊忙不忙,她只知道,景博淵始終耐心很好。


  別墅空空蕩蕩的,葉傾心躺在床上,覺得自己整顆心就像這別墅一樣,最後,她去衣帽間拿了件景博淵的大衣,聞著衣服上他的味道睡著了。


  很快到了周末。


  葉傾心睡了懶覺,快九點的時候才起床洗漱下樓。


  樓下季儀正坐在客廳的沙發里喝茶,遲嬸在旁邊跟她說著話。


  「心心這段時間胃口怎麼樣?」


  「太太胃口挺好的」


  季儀點點頭。


  葉傾心倒不意外季儀知道她懷孕,景索索都知道了,季儀肯定也會知道,說不定現在景家都已經知道她懷孕的事了。


  「你們要好好照顧心心,尤其是吃的上,有了身子的女人有很多忌口,你要多多提醒陸主廚,每次菜譜都看著點,每餐都要葷素搭配,營養均衡,心心現在是景家重點保護對象,吃的喝的用的,都要格外上心……」


  「你在景家也有十幾年了,老太太什麼樣你最清楚,等她老人家醒了,知道你是照顧心心的大功臣,少不了你的好。」


  「是,知道了,三夫人。」


  季儀點點頭,端莊地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聽見腳步聲,她轉頭看見葉傾心下來,目光先落在葉傾心臉上,然後落在葉傾心藏在衣服里的肚子上。


  繼而笑開,起身上前兩步挽住葉傾心的手,「心心,慢點。」


  那架勢,好像葉傾心已經快要生似的。


  「三嬸,您來了怎麼不讓遲嬸上樓叫我?」


  「今天周末,難得你睡個早覺。」季儀將她扶進餐廳,陸主廚已經蒸好了早點,遲嬸正往餐桌上端。


  遲嬸端上來兩份,季儀也沒有推辭,陪著葉傾心吃了一點。


  吃完早飯,季儀跟葉傾心說起婚禮的事。


  婚禮日期定在年後初六。


  結婚事件累人的事情,距離新年還有將近兩個月的時間,到時候葉傾心肚子里的胎坐穩了,稍稍累一些也不會有什麼大礙。


  婚紗、禮服、婚戒由景博淵準備,婚禮流程請了專業的婚禮策劃,季儀把大概流程給葉傾心講了一遍,具體的婚禮細節,等策劃方案敲定,再拿過來給她過目。


  季儀:「我聽阿淵的意思,這次的婚禮要大辦,到時候來的賓客會很多,伴郎伴娘最好是五對,你那邊安排幾個性格比較沉穩靠譜一些的、沒結婚的親戚朋友,過來我見見,確定下來后就得開始量尺寸定做伴娘禮服。」


  五位伴娘……


  葉傾心想到一個竇薇兒,宋久也能湊個人頭,別的……


  「你這邊還要擬一份女方的賓客名單給我,我好安排座位,男方那邊大概統計一下,需要八十到一百桌,敬酒你就跟著阿淵敬重要的幾桌,其餘的讓他一個人去搞定……」


  季儀說著笑起來,旋即又表情嚴肅地道:「到時候你若是有什麼身體不適的,一定要及時說出來,千萬別忍著知道嗎?婚禮再重要,也沒有你和孩子重要,媽抱重孫子的希望,就全指著你了,我聽索索說你肚子里一下懷了三個?心心,你真是我們家的福星,上次兩個,這次三個……呵呵……」


  葉傾心有些臉紅。


  她好像是挺能生的……


  「之前爸張羅著給阿淵訂婚的事,我知道你心裡肯定是不舒服的,你別跟他計較,他也知道自己錯了,想來看你,又覺得有些沒臉,什麼時候你見著他,多跟他說幾句暖心窩的話,老人家歲數大了,說不好聽的,也沒幾天日子好過,我們盡量讓他開開心心的,多遷就他一點……」


  「我也沒有生氣,真的。」葉傾心道:「那天爺爺跟我道歉,我就說了,我能理解他,換個角度,換個位置,我可能會跟爺爺做同樣的選擇。」


  季儀盯著葉傾心的臉看了幾秒,葉傾心的神情坦然,沒有一點偽裝和勉強的痕迹。


  她笑道:「難怪阿淵一定要娶你,你身上這份與年紀不符的豁達,倒真是與眾不同,若是換成別的女人,只怕要鬧翻了天,你竟還能換位思考,難得。」


  葉傾心低頭笑笑。


  季儀又說了些體己話,叮囑葉傾心好好休息,有什麼事就打電話,然後坐車離開別墅。


  現在已經十點多,陸主廚正在忙著做午餐,葉傾心拿打開電腦看了下郵箱,裡面的有幾封新郵件。


  處理完,正好遲嬸喊她吃飯。


  吃飯的時候,她打開INS,那天景博淵告訴她琪婭拉的身份之後,她就關注了琪婭拉,琪婭拉最近的動態,穿著某品牌最新款冬裝走在紐約街頭,時尚雅緻,底下的評論將近十萬條。


  很火的時尚博主。


  昨天她給司明靜打電話,那邊說只剩最後一件了,明天大概能拿到五件成衣。


  葉傾心的行為,算是一種討好,或者是一種投資,既然琪婭拉向她遞了橄欖枝,她便不能辜負了對方的好意。


  不過說實話,葉傾心至今還很詫異,穿慣了知名大牌的時尚博主,居然會對她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設計師的設計感興趣,不是葉傾心妄自菲薄,她只是清楚現實,她再怎麼有天賦,也比不上那些久經沙場的大牌設計師。


  吃完飯,葉傾心先給宋久打了電話,說了伴娘的事,宋久自然滿口答應,掛了電話,她給竇薇兒打電話,告訴竇薇兒這邊還需要四位伴娘,竇薇兒答應幫忙湊齊三個。


  伴娘的事情搞定,葉傾心讓陸師傅送她去醫院。


  她這幾天忙著上課,又考慮到肚子,已經有好些天沒有去醫院探望景老夫人。


  路過花店,她下車買了束康乃馨。


  車子在醫院露天停車場停好,葉傾心下車,裹緊圍巾抱著康乃馨走向住院大樓,陸師傅跟在她身後護著她。


  不用問,葉傾心也知道是景博淵吩咐的,便也沒說什麼,由他跟著。


  意外地遇到從門診樓大門出來的盛文瓊。


  兩人遙遙對視一眼,葉傾心從她眼睛里看到了濃濃的憎惡。


  葉傾心抿了下唇,回給她一個異常燦爛的笑容。


  盛文瓊愣了一下,旋即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臉色難看至極,「小人得志!」


  葉傾心看著盛文瓊走向停車場的背影,挑了下眉,不在意地笑笑,和盛文瓊氣呼呼的模樣截然相反。


  有時候想要氣到別人,並不需要橫眉冷對,也不需要惡言相向,只要笑得比對方燦爛,對對方來說,已經是一種折磨。


  尤其是,對付心胸不怎麼寬廣的人,這招絕對有效。


  盛文瓊坐進副駕駛,把門摔得震天響。


  嘭——!

  「看見葉傾心了。」餘威抽著煙,來了一句,他也看見了。


  盛文瓊皺著眉咳嗽一聲,轉頭怒瞪他一眼:「能不能少抽煙?」


  餘威不甚在意地吐出一口煙霧,沒理會她的話,問道:「鑒定報告出來了?」


  說到這個,盛文瓊一笑,揚了揚手裡的A4紙報告,「沒有血緣關係。」頓了一下,她有些自嘲地道:「我們是不是太草木皆兵了,一個三歲小孩,掉進那麼湍急的江水裡,哪裡還有存活的機會。」


  餘威沒有回答她的話,轉而道:「近兩年老爺子和老夫人身體每況愈下,我前些天無意聽蔡律師提起,老爺子似乎打算將東郊的莊園出手,把錢全都投進『車禍救助基金會』。」


  盛家的產業除了盛氏集團,還有個薰衣草莊園,規模宏大,是華北地區最大的大單體薰衣草莊園,號稱東方普羅旺斯,每年吸引來的遊客多不勝數,收益與盛氏集團比,不差什麼。


  聞言,盛文瓊憤憤將手裡的鑒定報告狠狠一摔,「他們總是這麼偏心!他都死了這麼多年,他們還想著他。」


  「你也別生氣,畢竟聞君是他們的兒子,老一輩思想老舊,看重兒子無可厚非,只是聞君走後,老爺子拿出所有積蓄為他發起創辦『車禍救助基金會』也就罷了,做了十七年慈善,現在還想把莊園也投進去,這就不應該了。」


  「如果盛氏還在,倒也罷了,現在盛氏幾乎要落入外人囊中,老爺子又把莊園捐了,盛家此後豈不是要家道中落,老爺子似乎把活著的人忘了。」


  這話,成功挑起盛文瓊的嫉妒和憤恨。


  「蔡律師當真說我爸要賣了莊園?買家找好了沒?價格有沒有談攏?」


  餘威笑:「應該沒有,莊園規模較大,價格不是個小數目,誰想買,都得掂量一下。」


  「那好,我今晚回去找他老人家談談,真是老糊塗了。」


  「到時好好說,別發火。」


  「知道!」


  今天天氣不大好,一早上開始陰沉沉,風也大,偶爾會有一片殘留在枝頭的枯黃的葉子隨著風落下來。


  葉傾心抱著康乃馨,乘專用電梯上樓,病房裡,景老爺子在,還有時常跟著他的中年男人和兩個護工。


  景老爺子正在護工的幫助下,給景老夫人洗頭髮。


  葉傾心站在門口愣了一會兒,覺得這一幕特別地讓人心生嚮往。


  景老爺子轉頭看到她,臉上的表情沒什麼變化,和以前一樣刻板,只道:「進來坐吧。」


  葉傾心走進去,將康乃馨放在床頭柜上。


  「我來給奶奶洗吧。」她說著脫了外套,取下圍巾,開始擼袖子。


  「不用,你去那邊坐著。」景老爺子語氣強硬,跟景博淵說話的語氣倒是有點相似。


  葉傾心沒有堅持,走到沙發跟前坐下。


  氣氛有些沉默,只有洗頭的水聲不時響起。


  「奶奶……好些了嗎?醫生有沒有說什麼時候會醒?」葉傾心有些沒話找話。


  「好多了。」景老爺子雖然語氣不怎麼軟和,卻也回答得仔細,「醫生不確定具體什麼時候會醒,只說她現在腦中的淤血已經消失乾淨,手術的創傷也恢復得差不多,隨時有可能醒來。」


  葉傾心聽了,打心底里高興。


  又沉默一陣,景老爺子幫景老夫人洗好頭,又幫她用毛巾仔仔細細擦乾。


  因為手術,景老夫人的頭髮都剃光了,只剩短短的一層頭髮茬,很容易擦乾。


  葉傾心忽地想到景索索之前說過的,景家的男兒都很痴情,又想到景博淵對自己的好,她由衷道:「爺爺,您對奶奶真好。」


  景老爺子沒說什麼,幫景老夫人擦乾頭髮,吩咐護工幫景老夫人做全身按摩,自己起身走到沙發跟前坐下,問葉傾心:「會下棋嗎?」


  葉傾心搖頭,實話實說:「不會。」


  「沒關係,我教你。」景老爺子轉頭對瞿爭道:「回去把我最喜歡的那副旗拿過來。」


  約莫一個小時,瞿爭回來,葉傾心看向他手裡的象棋,有些意外,竟是她曾經送給景老爺子的那副。


  她看向景老爺子,分明看見,老人家那雙鷹隼般的老眼中一閃而過一抹難為情。


  葉傾心沒忍住,笑起來,旋即便發現景老爺子的表情都變得有些不自在,他低頭擺棋,耳根有一抹可疑的紅暈。


  葉傾心越笑越燦爛,覺得這個老頭子彆扭得可愛。


  景老爺子惱羞成怒,「笑什麼笑,還不過來幫爺爺。」


  「是。」葉傾心笑著應了一聲,上前幫忙,她沒下過象棋,景老爺子手把手地教她。


  好在她很聰明,一聽就懂,下是會下了,可她剛學會,自然是抵不過景老爺子下了幾十年象棋的老手厲害,輸得一塌糊塗,景老爺子倒是越下越嗨皮,估計是很久沒有贏得這麼爽快過。


  無論是景綜和景彥,還是景博淵,看著就知道不是那麼好贏的,景老爺子大約是在他們手下輸慘了,在葉傾心這找到了成就感。


  晚上,景老爺子讓瞿爭吩咐老宅的傭人多準備一份飯菜過來,還叮囑那邊做得豐富一點,有營養一些,還要味道好一點。


  晚上八點,景老爺子才放葉傾心回去,叮囑她第二天再來,第三天上課,晚上剛一下課,就接到景老爺子打來的電話,喊她去醫院一塊吃晚飯,吃完飯又是下棋。


  葉傾心:「……」


  景博淵打電話來,葉傾心正好連輸七盤,景老爺子高興得哈哈大笑,景博淵聽見了,問怎麼回事,葉傾心把如實說了,景博淵直接掛了電話,緊跟著,一通視頻電話進來。


  葉傾心和景博淵互加了微信。


  景博淵平時很少用微信,也就和葉傾心不在一塊,兩人視頻時用頻繁一點。


  他讓葉傾心調后攝像頭,對準棋盤。


  然後,景老爺子連輸八局,輸得臉都綠了。


  「臭小子,我跟心心下棋,有你什麼事?」


  景博淵看著手機淡笑,「有人欺負我媳婦,我豈能不管。」


  「你媳婦?你們結婚了嗎?就你媳婦!」景老爺子冷嗤。


  景博淵淡回:「我們有證。」


  景老爺子:「……」


  「心心,時候不早了,回去休息。」景博淵對葉傾心道。


  葉傾心點點頭,很聽話地起身穿好外套,裹好圍巾,跟景老爺子道了別,拿著手機一邊視頻一邊走出病房。


  景老爺子:「……」有種被無視的凄涼感在心頭盤旋……


  從病房出來,葉傾心從包里掏出耳機插上,把攝像頭調到前面,「你那邊忙完了嗎?什麼時候回來?」


  「基本結束,明天上午有個會,下午兩點的飛機。」


  電梯里沒人,葉傾心舉著手機,盯著裡面景博淵那張好看的臉瞧,他那邊沒有開美顏也沒有開濾鏡,也沒有把手機攝像頭放在最佳的角度,從下而上照過去,這個據說人最丑的角度,他依舊俊美得不動聲色,可能是成熟男人的魅力在加持,讓他看起來格外迷人。


  葉傾心看得眼睛有些直。


  景博淵把手機放在桌上,低頭正在忙著什麼,一心二用。


  電梯門開,程如玉站在電梯外,看見葉傾心,他先是一愣,繼而笑起來,「心心,這是要回去了?我送你去停車場吧,剛剛過來時看見博淵的司機站在車旁抽煙,我就猜你在這。」


  葉傾心兩手拿著手機放在胸前,屏幕正好扣在自己外套上,沒看見屏幕里的男人忽然抬起頭,專註地看過來。


  對於程如玉,葉傾心是有好感的。


  只是好不等她開口,程如玉又道:「正好有些話想跟你說。」


  兩人並肩走在醫院的路上。


  燈光昏暗。


  「蘇眠的事,你知道了吧?」程如玉開口問。


  葉傾心點頭。


  「我很抱歉,是我的疏忽。」程如玉態度很誠懇。


  葉傾心笑:「不是你的錯,那種事誰也不能預料是不是?反而是我該謝謝你之前的費心幫助。」


  「你這麼說,我倒是更加過意不去了。」程如玉笑著轉移話題,「恭喜你再次懷孕,這一次,我一定給你安排可靠的產科醫生,有蘇眠的例子在前面,絕對沒人再敢不盡心。」


  葉傾心怔了一下,「蘇醫生怎麼了?」


  「你不是知道蘇眠的事了?」程如玉有些意外,愣了片刻,忽地明白過來什麼似的,道:「你只知道蘇眠對你有過不軌的意圖,但不知道博淵是怎麼對付她的是不是?」


  頓了一瞬,他接著又問:「而且你知道蘇眠對你有不軌,只怕也不是博淵告訴你的吧?」


  葉傾心點頭,蘇醫生的事,她有過懷疑,但景博淵讓她不要想那些,她便真的沒有去問,事實怎樣,是那天蘇醫生打電話來道歉告訴她的。


  ------題外話------


  早不早?意不意外?驚不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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