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9
這一天,冷宅的後花園里所有的花、所有的一草一木都在一天之間寂滅,被拔除得乾乾淨淨,寸草不生,花壇也被掘地三尺、推翻得一個不留,一片荒蕪。
這一夜,冷家的二少爺滿手鮮血,指甲都殘破不堪地跪坐在後花園裡,枯坐到天明。
這一夜,全D市的警方都被驚動,所有醫院都被查遍,都沒有找到冷家二少爺要找的人,警方說……多半無生還可能。
這一夜,冷宅被冷家二少爺大刀闊斧、大義滅親、鐵血斬親情,親自送進監獄三位風雲人物:冷家的掌舵人冷辰風的親手父親冷成卓、冷辰風的繼母陳曉月、英傑集團董事長冷辰風的親酒精羅英傑!
這一夜,冷家掌舵人冷成卓一生引以為傲的事業一夜之間傾覆,被查封,所有資產歸零。
據說,冷家這三位首要人物的罪證是冷家二少爺親自提供,證據十分充足,任憑冷家大少爺如何勸說,均無果。
據說,被冷家二少爺親自送進監獄、震驚整個D市的三位罪犯,一個冷二少爺的親舅舅被判死刑,被槍斃了;一個女的據說在牢里徹底瘋了,等待執行死刑;一個冷二少爺的親生父親被判了終生監禁,在得知公司倒閉之時於牢獄之中自殺。
*
又是一個夜晚,冷辰風坐在蘇漠的房間,從她的抽屜里拿出那對始終沒能親手替她戴上的禮物,愣愣地發獃,喃喃自語道:
「蘇漠,大家都說你死了,說……你肯定是被……毀屍滅跡了,否則,怎麼可能我們這麼多人都找不到,可我不信。怎麼能夠相信我還沒能再次好好看看你,你就屍骨無存了呢?不會的對不對,你絕不會這麼殘忍。」
「蘇漠丫頭,你一定一直期待我眼睛復明的這一天吧,你倒是快回來看看啊,我已經復明了啊,你不來親自驗證一下么……」
「你一定是被人藏起來了對不對……」
「我一定會找到你的……」
「對了,我將那些曾經欺負了你的人,一個一個,全都收拾了哦。我原本沒打算那麼早收網的,可是,誰叫他們那麼煩呢,又讓你受傷不見了,我親手揭露了他們貪污洗黑錢的罪證哦。你想不想聽?好,我講給你聽。」
「你一定會覺得我很聰明的對不對?我的計策是與舅舅羅英傑假意合作,我跟舅舅說後母陳曉月那個女人害我瞎了眼睛、雙腿癱瘓還是以冒充他的名義動的手,我答應跟他合作,但是他幫我報仇,
然後,我故意回到冷宅不要父親公司的任何股權和職位,取得了父親的信任,卻背地裡擁有了公司的實權,我趁父親不注意的時候,故意讓羅英傑以父親的名義在父親的公司洗黑錢,
至於陳曉月那個女人,我直接把她殘害你和我的那些對話錄音和人質交給了警方,你快回來哦,這些人,都消失了,再也不能傷害你了……」
「蘇漠,你知道的,我從來沒想過要冷家的財產,可是我想給這些人一點永生難忘的教訓,我後母不是稀罕冷家財產么,那是我母親生前不要的,既然被父親這個人渣玷污了,那我就正好聯合冷血旁觀的伯父一起將這貪婪無恥的三方全一鍋端了,毀了。」
「你還不回來么?周北大哥都從國外過來了哦,現在把所有事情暫放一邊,正在替我尋找你的下落呢,榮幸吧?你知道現在外面的人怎麼傳我的么?呵,說我冷血無情鐵面無私,是冷麵閻羅呢,他們大概都怕我了,蘇漠,你永遠不會怕我的,對不對?」
又是一個尋找蘇漠、遍尋無果、註定無眠的無眠夜。
(……)
*
美國,洛杉磯。
時間倒退回葉安然從周北房間敲碎玻璃逃脫之際。
她逃出來之後,渾身是傷,下—身也是酸痛不已,無奈之下她在酒吧的高級停車場所運用技巧偷走了一輛低調的高配置越野車。
呃,她不知道,其實那輛車……正是周北的。
後來,就是葉安然給葉家父母打慰問電話的時候得知,周北大哥已經回國了。
她不顧滿身的傷痛,特意向組織遞交了申請,訂了第二天的機票,也準備回國。
此次回國十分匆忙,她沒有告訴任何人。
但,令她十分意外的是……竟然有人來接機!
一個充滿磁性而又陌生的男士嗓音在她身後喊住了她:「安然!」
葉安然回頭,一個穿著一身黑衣的神秘男子戴著鴨舌帽看不清面容,慢慢走到她跟前,沉默不語。
……這個男人是誰?
葉安然正在疑惑,對方又開口了,這次,聲音更低更沉,低低喚她:「秦雪,雪雪。」
秦雪!他叫她雪雪!這世間能這麼叫她的,還有誰?葉安然的眼睛里瞬間盈滿了眼淚,今天的機場,對她而言,絕對是太驚喜了。
她一下子就踮起腳尖摘下了面前個子很高的男人的鴨舌帽,這麼突兀而又無禮的動作,男人卻任由著她,沒有絲毫的躲閃。
終於,她看到了他熟悉的眉眼,深邃的眼神,抿著唇,正擔憂而又寵溺地看著她,是……是哥哥……
她七歲離開孤兒院時高燒了一場,所有人都以為她失憶了,忘記了七歲以前的記憶,其實,她都記得,她只是完全不想提起而已,可是,如果說過去悲痛的年少時光之中有什麼是她絕對不能忘記的,那就是對她極好極好的親生哥哥——秦柯!
「哥哥……」葉安然哭著撲進了秦柯的懷裡,泣不成聲,「哥哥你為什麼現在才來找我,我以為你,以為你……」
秦柯拍拍她的背,接話道:「以為我死了對么?沒,怪哥哥不好,現在才找到你。」妹妹以為他已經死了並不為奇,攤上那麼一個喪心病狂的父親,妹妹被送走前就早已九死一生,他能僥倖活下來,只能說是他秦柯的運氣好。
於是,這一天葉安然沒有回葉家,被秦柯直接接走了。
秦柯將葉安然帶到了離機場比較近的自己事先就預訂好的五星級酒店,各類設施都是一流的,他現在有這個實力,願傾其所有給他妹妹最好的。
擔心葉安然坐飛機比較累,想讓她先休息一會兒,秦柯退了出去。
葉安然剛解開自己的上衣,秦柯又想起了什麼事情,又再次推門而入,熟悉的磁性嗓音傳來:「安然,只顧著讓你休息了,都差點忘了問你餓不餓,飛機餐很難吃,你一定餓了吧?」
聽到這聲音,葉安然笑了,是哥哥不放心她又來了!
窗外的冷風吹開了窗帘,葉安然尋聲望去的時候,秦柯已經走到了她的背後。
他的一隻手輕柔的放在了她的發頂,他與她之間的習慣與默契,是自小生活在一起相依為命的時候養成的習慣。
也只有在秦柯面前,葉安然才會放下所有戒備,露出純凈如天使般的美好笑容。
這個時候的她才像一個女孩子該有的樣子,那樣天真無邪,無憂無慮,與冷艷和殺戮扯不上半點的關係。
明明全身都在疼,她卻對他微笑,那種發自內心的笑容:「呵,哥哥的身手看樣子比小時候厲害多啦,走路都是無聲的呢,連你剛才怎麼走進來的我都沒有發現呢,你要是不叫我啊,我都沒注意!」
秦柯也回她一抹溫和笑容,邪惡如惡魔的男子似乎這一刻卸掉了所有的殘酷,只將一生中最親切寬厚的聲音留給了自己的寶貝妹妹,輕聲對她說道:「我要是再不出聲,恐怕傻妹妹就要把上衣脫光了。安然只顧著偷偷給自己包紮傷口,在自己的房間放鬆了警惕,所以才一點聲音都沒聽見。我妹妹一直都很棒,聽覺神經從小就比其他人要敏銳多了。現在,說吧,你這些傷是怎麼回事?誰傷的你?全部一一告訴哥哥好不好?」
他一邊誇讚安撫著她,一邊認真的審視著她暴露出來的傷口。
當覺察到她身上的傷口可能還不止一處時,他溫暖如陽的目光瞬間冷凝了下來。
似乎感覺到他的目光長久的凝聚在自己的傷口上,葉安然側了側身,明亮如星辰的眼睛也回望著眼前英俊至極的男子,小聲的喚道:「哥哥,我的傷沒事,你不用擔心……」
就因為她側身的動作,讓秦柯更加清晰的看清楚了她白皙如玉的脖子上那滿滿的還來不及消退的青紫色的吻痕!如此一來,他的目光就更加幽深寒冷了……
窗外的風輕輕吹起他額前的墨黑色髮絲,葉安然不知道他現在在想些什麼,但是她知道她這個才失而復得的哥哥肯定是生氣了。
徹骨的寒冷啊,如一張冰凍的網,哥哥生氣起來真嚇人。
葉安然笨拙的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解釋,此刻的她就像一個無措的孩子,她想,才一見面,她哥哥一定已經開始嫌棄她這個妹妹了。
看著她這樣無辜而脆弱的眸光,秦柯的心立刻柔軟和心疼起來,他不知道他未來會不會愛上誰,他也不知道他對蘇漠究竟純粹是佔有慾作祟還是擁有複雜的感情,但是,如果這個世界上不怕死的他還有什麼軟肋的話,一定是他的這個妹妹。
小時候的妹妹,勇敢地替他擋過無數次父親的毒打,甚至,最後一次變態的心臟解剖實驗,也是原先暫定為讓他這個身體較為強壯一點的兒子去的,可妹妹怕他在手術台上再也站不起來了,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哭著求父親用她自己做了實驗,於是,她的心臟裡面被放了核武器晶元,於是,她完美的肌膚上小小年紀就永遠留下了一個醜陋的疤痕。
她那麼艱難活下來,他這麼艱辛才又找到她,自己都還沒來得及補償的妹妹,憑什麼一見面就被人欺負了?!
每次也只有遇到妹妹的事秦柯才會方寸大亂,變得不再像個十惡不赦的黑道少主了,這是好還是不好呢?這讓他一半欣喜,一半憂愁。她現在不說,遲早會願意告訴他。
即便她不想讓他擔心,隱瞞一直不說,他也會自己去查。
調整好心態之後,秦柯朝葉安然遞過去一條毛巾,輕聲說道:「小安,你的右手腕之前是不是脫節了,你是不是來不及處理好就跑回來了?有點偏,我現在要重新幫你處理一下,可能會很痛,你咬住毛巾會好受一些。」
葉安然聽到哥哥給她新取的小綽號「小安」噗嗤一聲笑了,這樣真好,這次回國竟然能再次聽到他溫和的聲音,真的是莫大的恩賜,她開心的笑開來,絲毫不敢怠慢,馬上照著哥哥的話咬住了毛巾。
整個治療接骨的過程中,葉安然的背上全是汗,浸濕了她身上的白襯衣,與她的血渲染在一起,十分觸目驚心。
「忍著。」秦柯皺著眉頭說完,幫她擦了擦汗,又繼續手上的動作。
整個過程,葉安然沒有發出半點呼痛的聲音。
秦柯剛做好的心理建設又崩塌了,她忍得了,他忍不了了!
「那個人是誰?」他的眉宇皺得更深,又問。
「恩?」葉安然忍著疼痛,臉色蒼白,有些不解他在問什麼。
秦柯又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眼中寒光再現:「我問……傷害和侵犯你的男人是誰?」
葉安然半晌沒說話,但她哥這次半點沒妥協。
於是,她只好老實道:「……我也不知道呢。」葉安然說的是實話,她當時並沒有看清楚黑暗之中那名男子的樣子,她只覺得那是她殺手生涯中遇到的最強勁的對手,那個男人的身手和反應能力是那樣的強!
秦柯氣急,不知道?這算什麼答案?他綳著一張俊臉,沒再說話。
葉安然咬著粉嫩的紅唇認真地說道:「哥,你別替我擔心,我這些年也厲害著呢,是身份很特殊的殺手呢,你別被我的身份嚇到哦,我做的都是好事,殺的都是該殺的人。如果讓我知道那個人是誰,我一定會殺了他!」
秦柯並沒有因為她的話而心情好轉半分,他就知道,以他們那樣的身世,怎麼可能像正常人一樣生活?看到妹妹一身傷,他就猜到她的工作性質可能不簡單。果然,始終沒能擺脫人渣父親帶來的負面影響,生而為人,就像他選擇在黑道里腐蝕放縱一樣,妹妹也走上了殺手的道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