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

  覺察出李澈老師似乎並不相信自己的話，蘇漠無奈繼續打字：「沒騙您，住我鄰居家裡。」


  哪想，蘇漠這樣解釋之後，李澈的臉色更為凝重：「鄰居？你鄰居是什麼人？是男是女？為什麼會無緣無故收留你？」


  其實李澈心裡有很多疑問，譬如：蘇漠能進這所學校也是這位神秘鄰居出面幫忙的嗎？既然讓蘇漠繼續學習，為什麼不讓她直接住校？難道對方覬覦蘇漠的美色只給了她局部的自由、威脅囚禁她了？

  越想越糟糕，越想越擔憂。


  蘇漠很美，李澈早就知道。


  當今社會，家逢大變，走投無路的時候被迫誤入歧途的大有人在，他不怪蘇漠，只怪自己沉迷繪畫消息閉塞，從D城知道消息那一刻趕過來已經太遲。


  是他的錯，他要努力挽救。蘇漠天生就是畫畫的好苗子，千萬人之中，從沒有第二個人入他的眼，他不能讓她的天賦受到任何後天環境的影響。


  蘇漠見李澈臉色越來越差，知他想偏了，怕他更加誤會，只能打字道：「我父親生前就很信任這位鄰居，自小我就與他相識，他只是盡兄長之誼照顧我，從未為難我，我畫技退步與他無關。」


  「兄長之誼？你是說……這個人是你名義上的哥哥？」那也不行，蘇漠已經十六歲了，怎麼能跟一名男士這樣生活在一起，太危險了。


  「嗯。」蘇漠這次只打了一個字。


  說起來，冷辰風確實長她幾歲，她卻從未叫過他哥哥。哥哥么？蘇漠咀嚼著這個字眼。別說她覺得怪異彆扭，試想一下，她如果真叫他一聲哥哥，他那麼怕麻煩估計也會立刻反諷一句：「誰是你哥哥？老子什麼時候成你哥哥了？哪門子哥哥？」


  ……


  「我能與你這位鄰居哥哥見一面嗎？」


  蘇漠很快打字：「不能。他很忙，很少在家的。」


  李澈沉默了一會兒，改口道，「把你手機借我一下。」


  蘇漠不明所以，將手機遞了過去。


  眼睜睜看著李澈翻她通訊錄的時候蘇漠還有些不敢相信一向重禮儀的李澈老師會做出這麼不禮貌的事。


  李澈顧不了那麼多，他一定要知道蘇漠跟什麼人住在一起，那個人是什麼品性。


  他不能讓他最看重的學生在不諳世事的年紀被人騙了。


  記下冷辰風的電話號碼之後，李澈將手機還給蘇漠。


  「……」蘇漠有些生氣，她覺得李澈這個挂名的班主任實在太較真了。


  *

  「你放心，我不會私下跟你這位哥哥見面，約定好時間地點之後，我也會通知你。都在場，也方便溝通。」李澈知道自己剛才的舉動失禮了，試圖安撫蘇漠。


  蘇漠看了李澈老師一眼，轉身離開。既然已經做好決定了，還要她說什麼。


  晚上回家經過校門口的時候，門衛老爺爺又一次友好地和蘇漠打招呼，蘇漠笑了笑，每天她路過的時候，身體康健的老爺爺基本上都會表達他的善意，以不近不遠她所能接受的方式。蘇漠覺得，連門衛老爺爺都比李澈老師好相處多了。


  左川開車帶蘇漠回去的路上，無意中提到了冷辰風的未婚妻葉安然：

  「據說周北大哥那天提到安然妹妹了？她跟你同歲哦，具體誰大誰小我就不太清楚了，性格挺討人喜歡的，去年冷哥母親過世之後她就以年紀小要進修幾年跑出國了，估計是看出來冷哥不喜歡她，傷心難過怕冷哥開口退婚吧，所以躲國外去了。


  她如果在，看到嫂子你現在和冷哥這樣和睦，估計不會鬧，只會真心祝福你們的。安然妹妹特別明事理，也特別活潑可愛，等她回國的時候你就多一個好朋友了。」


  蘇漠手機沒電了，也懶得去後座書包裡面拿紙和筆來糾正左川又叫她嫂子將她與冷辰風胡亂配對的話。


  她注意到，無論是周北還是左川、甚至是冷辰風，這些優秀的人，提到葉安然，都是讚許或絲毫不討厭的口吻。


  那一定是一個特別甜美的女孩子，性格肯定很陽光。


  對方很愛冷辰風么，既然是未婚妻，她不會給他們之間造成困擾，她會儘早搬回學校住宿的。雖然，如今這樣打算的時候心裡有些悵然若失不知是為了什麼。


  左川家裡有事，送她回去之後立刻就走了。


  晚飯的時候，冷辰風破天荒誇讚了一下蘇漠的廚藝，確實是越來越好了。


  蘇漠心想，這是自然的。


  她仔細留意過的，冷辰風喜歡吃什麼，不喜歡吃什麼，哪些菜是他會多夾兩筷子的，哪些菜是他碰也不碰的，幾次之後，她就知道了，也就開始只做他喜歡吃的了，而且每天盡量做不同的菜色，輪流著來。


  桌上擺著的全是他愛吃的，他自然覺得她廚藝進步了。她廚藝學得晚，目前會做的菜並不多，連她自己特別愛吃的，她也做不好，只會做他的。


  她每天的飯量都是均等的，他估計以為，這些菜也是她極喜歡吃的吧。


  蘇漠笑，這樣也挺好的。


  她有心想要問一問冷辰風如果學校老師打電話煩他、讓他為了一些莫須有的雜七雜八的事情去學校走一趟，他會不會去？

  但，她又不確定李澈究竟什麼時候會打電話給他，於是終究忍住沒提。如果他惱了，她就更早更快些搬去學校吧，也只能這樣了。


  唉。


  *

  蘇漠沒想到的是事情來得這麼快，第二天中午李澈就給冷辰風打電話了，並且告訴她，讓她飯後去辦公室一趟，冷辰風馬上就來學校。


  他居然答應過來。而且，很快就要來了。


  也不知道他聽了老師說的那些話會不會當場發飆。


  蘇漠沒什麼胃口，沒去吃午飯。在教室里坐了一會兒，就去了李澈辦公室。


  讓她意外的是李珍居然也在！


  蘇漠皺了皺眉，看向李澈。


  李澈也有些惱：「李珍你別鬧，求我沒用，你自己好好反省，現在先出去，我有事要處理！」


  李珍當著蘇漠的面估計覺得沒面子了，磨磨蹭蹭的不肯走，正拖延著，冷辰風就一身黑色風衣推門就進來了。


  幾乎是在冷辰風進門的那一瞬間，李珍就安靜了，不鬧了，但也更加沒有要走的意思。


  李澈正準備訓斥李珍趕緊出去，冷辰風似乎並沒有注意到李珍的存在，直接不耐煩地看向李澈，問道：「你是蘇漠的班主任？你給我打的電話？什麼事？」有事說事，他忙著呢。


  問完又習慣性地看了一眼蘇漠，見蘇漠臉色似乎不太好，有些蒼白，聯想到什麼，冷辰風不等李澈開口又語氣不善地道：「靠，不會又有人欺負她了吧？上次打架那事我還沒追究呢，電話里你也說了，她叫我一聲哥哥呢，當我這哥哥是擺設呢？」


  「……」李澈，果然，這人缺乏素質。


  「……」蘇漠，為什麼心裡有點感動是怎麼回事。


  「……」李珍心跳如擂鼓，暈，蘇漠這哥哥簡直太帥太帥了！無論是外型、長相、穿衣風格、還是這狂拽霸氣的性格，都太帥了！

  *

  「上次打架的事我未能及時阻止，是我的疏忽，我已向蘇漠表達過歉意。你知道她的畫退步了很多麼？」李澈終於開口。


  退步很多？冷辰風又看了一眼蘇漠，蘇漠也看著他，只是極快地眨了眨眼睛，瞥開了視線，似乎不太好意思與他對視。


  勝敗乃兵家常事，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誰還規定必須次次考第一了不成？

  冷辰風這人極為護短，且不知怎的就是看李澈不太順眼，當即反駁：「這我還真不知道。不過，你是她老師，她畫的好與不好，不都是你的責任么？該不會是你沒教好吧？」


  「……」蘇漠心想，全A城敢這麼跟李澈說話、說李澈沒教好學生畫畫的恐怕只有他了吧。


  一旁的李珍則想吹口哨了，極品男神啊，居然敢這麼懟她才華橫溢的小叔叔！


  爽！從小不入小叔叔眼的李珍看冷辰風更順眼了，對妹妹都如此護短，對女朋友那不是更要寵愛上天了？！


  不行，她對他一見鍾情了，她發誓一定要把他追到手！相比之下她之前交往的那些小混混算什麼呀，簡直給冷辰風提鞋都不配！


  如果是為了追冷辰風的話，李珍倒是願意與蘇漠休戰勉強做個面子上的朋友。


  「我認為是環境所致。如果蘇漠不願意住校的話，我可以為她單獨租一間公寓，就住在學校附近，我會認真指導她儘快趕上進度。」李澈沒有開口讓蘇漠直接去他那裡住，他怕唐突了她，這個孩子值得最好的。


  冷辰風笑，這老師可真夠熱心的，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未婚夫呢，他冷斥：「敢情聽你這意思是住我那耽擱她了？還真勞您費心了，她樂意住哪我不干涉，但我奉勸您一句，欲速則不達，試問誰遭逢巨變不如同四肢碾碎再重組，這樣的痛，難道不需要一點時間么？您這樣緊迫盯人，她好歹叫我一聲哥，我這哥還真怕她一棵好苗子毀您這偉大老師手裡了……」


  李澈聽完這話猛然一怔，瞳孔急劇收縮，心跳都有些加劇，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握緊了繪畫的那隻手，轉而有些不太確定地望著蘇漠。


  是么，是他太急切了么？他會……毀了她么？是啊，所謂旁觀者清，他自以為是為她好，看見她畫技退步就沉痛心焦，卻忽略了她剛經歷一場家破人亡生離死別。


  冷辰風只是一句話，卻一語中的，一語驚醒夢中人。


  李澈苦笑，他這一生坦率磊落：「你說的對，是我錯了。」現在看來，蘇漠之所以三番五次不願冷辰風與自己見面，是因為不想他干涉她的生活，想必她住在那裡是極為輕鬆的。蘇漠是一個有主見的孩子。


  「抱歉，今日是我打擾了。」李澈又加了一句。他突然間覺得心裡有些空落落的，好像之前滿滿當當的安排與擔憂都是多餘的，他拿起桌上的課本，率先走出了自己的辦公室。


  蘇漠看著李澈離開的背影，有些愧疚。


  「怎麼著？還真想承他的恩情搬出來獨自居住啊？」冷辰風有些不太高興。


  蘇漠趕緊搖了搖頭。她欠冷辰風的人情就已經夠多的了，不想再欠其他人。況且，真要搬她也只會直接搬回學校，而不是獨自居住。要不然，她進學校學習的初衷不是完全違背了么？她就是要逼迫自己不再自閉啊。


  見蘇漠搖頭，冷辰風氣順了些，看一眼時間，大爺似的扔下一句：「走了，有事晚點回去再說。」


  有事回去再說。回去。蘇漠笑，心想，這真是一句十分動聽的話。


  在一旁當空氣當得夠久的李珍早就不耐煩了，貌似友好地撞了蘇漠胳膊一下，被蘇漠條件反射般靈敏地閃開，她難得沒介意，笑得極具目的性：「喂，蘇漠，你哥挺不錯的啊。以後咱倆休戰，握手言和，怎麼樣？」


  蘇漠懶得理她，直接走了。


  「……」李珍碎罵一句，氣得臉都快扭曲了，一個啞巴也敢無視她？靠，太給臉不要臉了，要不是看在她哥份上……


  不對啊，剛才只顧著犯花痴大腦忘記思考了，那天吃了蘇漠的虧，見蘇漠這死丫頭身手如此之好，她暗地裡仔細調查過了，蘇漠沒兄弟姐妹啊，百分百獨身女啊，況且蘇漠家底早就上過頭版頭條了，哪來的什麼哥哥？！


  不是哥哥，那是什麼？還住在一起？

  就憑她那個啞巴？也配？


  李珍想想冷辰風那張英俊的臉，瞬間整個人都不好了，蘇漠哪裡好了？！為什麼一個兩個都拿她當寶？


  她李珍剛看上的，這還沒努力呢，就出局了？還早著呢！


  臭啞巴，欠教訓。新仇舊恨一起算！


  *

  放學后。


  蘇漠收拾完東西，準備回去。


  她今天稍微比平常晚了一點點，學校過道里已經沒什麼人了。


  不想讓左川等，蘇漠加快了腳步。


  下第二個拐角樓梯的時候，突然有人竄出來在她後面推了一把……


  從這裡摔下去，這樣的高度，不會死，但很容易殘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