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子,大公子……」
「誰?」
龍雙坐起身。
有些恍惚,他現在在哪裡?
可是他清晰的知道,他已經不是什麼大公子了。
他弒母殺父,他一把火燒死了自己的妻子,燒死了所有沉睡中的人,只有他一個人從那個地方逃了出來。
懷裡揣著一疊銀票,是這個家的全部家產。
他不知道他哪裡來的勇氣,敢放火少了那個家,但是他做了。
「喂,你往裡面挪些!」
龍雙連忙往裡面挪了挪。
懷揣巨款,卻不能好好過日子,只能這麼做一個乞丐。
他知道,很多東西,他失去了,就真的失去了。
再也回不到過去。
他一直渴望的父愛,權勢,再也不會有。
至此一生,就這麼做一個見不得光的人。
轉眼,好幾年過去了。
龍雙兩鬢有了白髮,懷裡的巨款依舊在,他已經習慣了這種無憂無慮的日子,又吃吃點,沒吃就不吃。
「你們知道嗎,皇上登基了!」
「天啊,真好!」
龍雙靠在牆角,他知道皇帝是誰,是龍騰,他的兄弟。
不,他們不是兄弟。
他是賤民之子,龍騰才是真真正正的真龍天子。
「呵呵!」
龍雙輕輕笑了笑,起身慢慢的離開了榕城,漫無目的走著,去哪裡都無所謂,天大地大,無處是家。
這一走,龍雙都不知道沖夏秋冬,他想去沈家村看看的,可是最終還是沒有去。
這一天大雪紛飛,他累了,便蜷縮在一戶農家後面稻草堆里睡了過去。
「呀!」聶九娘起來拿稻草的時候嚇了一跳。
她是一個寡婦,上面有公婆,同輩有幾個叔伯,下面有三個兒子,一個女兒。
如今皇上登基,她拼了全力分家出來,自己有個小院子,還得了幾畝田地,全憑潑辣才讓幾個孩子有口飯吃。
只是她也想著有個男人和她一起分擔。
幾個孩子也希望有個爹,哪怕是后爹。
龍雙的到來,聶九娘是歡喜的,驚嚇過後,給了龍雙吃的,然後一切似乎都順理成章,龍雙隱姓埋名,成了聶九娘的丈夫,入贅。
也成了四個孩子的父親。
龍雙話很少,幾乎不說話,只是他會幹活,粗活重活田地里的活,一開始他不會做,但是他會學。
慢慢的和聶九娘也把這個家撐了起來。
在這個家第五年,聶九娘有了身孕。
「他爹,你說,這個孩子要嗎?」
這家姓於,龍雙改了名字叫於三郎。
幾個孩子不算親近他,也不算不親近。
「生吧!」
他也想有個自己的孩子。
聶九娘不算漂亮,但是實在,會過日子。
「只是……」聶九娘擔心,有了自己的孩子,龍雙會對幾個孩子不好。
「你別胡思亂想,都是我的孩子,不會偏袒誰!」
幾個孩子也擔心龍雙以後對他們不好,少不得鬧了脾氣。
龍雙看著他們,摸摸他們的頭,「你們雖不是我親生的,可這麼多年相處,也是有感情的,這是你們的弟弟妹妹,留下他吧,以後我不會虧待你們的,給你們的,只會比這個家更多!」
幾個孩子還是不懂,可到底還是善良的,還是留下了這個孩子。
十月懷胎,聶九娘生了一個兒子,龍雙抱在懷裡取名沈念龍。
他認了自己的姓,卻也一直惦記著龍家。
惦記著太上皇,想要喚他一聲父親。
他是真的孺慕著他,想要做到最好,可是很多事情,到了那個時候,都已經不知道要如何去說起。
他被拋棄的毫不手軟,也無人心疼他。
他的親生父母,貪得無厭,良心都被狗吃了。
虧待了龍騰二十多年,難怪父王不會放過沈家。
該!
「爹,您快些,新娘子就要進門了!」
龍雙聞聲回神,笑了起來。
眼角眉梢都是皺紋。只是多了一抹慈祥。
他沒有食言,對幾個孩子依舊很好,幾個兒子成親,每人五十畝田,一個宅院,再五百兩銀子,算是把他們分了出去,閨女出嫁也是五十畝田,一個宅院,五百兩銀子。
他和聶九娘住在老宅,沈念龍和他們住在一起。
因為田地,因為錢財,幾個兒子對他還算不錯,不管怎麼說,這一生,失去很多,得到也很多。
沒有人對不起他,他對不起的人卻很多。
有些時候都不敢回首。
回首都是悔和恨,這一輩子算是虛度了。
「爹!」沈念龍喚了一聲,眸中全是孺慕之情。
彷彿又看見自己,在王府的時候,看著梁王走過來,孺慕又局促的喊了一聲,「父王!」
這一年年底,太上皇薨了。
舉國哀悼,龍雙得知后大哭了一場,翌日一早等發現的時候,他已經死去多時,身上穿著壽衣,整整齊齊。
很明顯,他存了必死之心。
聶九娘頓時哭了出聲,「你為什麼這麼傻,為什麼這麼傻啊!」
回應她的是龍雙含笑蒼老的臉,還有緊緊握住的雙手,手心裡是一塊玉佩。
雕龍刻鳳,一面是龍飛鳳舞的一個雙字。
只是誰都不知道罷了!
他生不能再見一眼他孺慕的父王,死定也是要追隨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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