彎道(2)

  小巴車上的所有人都扒著車窗看向路基溝里燒成黑乎乎鐵皮架子、冒著白色余煙的載客小巴,以及橫七豎八呈各種怪異姿勢或趴、或躺在作物地里的黑色焦屍。周圍的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焦味兒、煙灰味兒……


  兩輛警車、一輛救護車停在路邊,佔去一條車道,有兩名警察在路邊疏通車輛。


  「怎麼回事兒?看著像咱們隊的車?」


  小巴車司機下去看情況,跟指揮交通的警察溝通了幾句后重新上了車,售票員馬上詢問起來。


  「是老姚的車!趕緊走吧!」司機發動車子,語氣急躁又慌張。


  塗星辰側頭看著車外,隨著小巴車恢復前行,事故現場緩緩滑過、越來越遠,一個轉彎后就完全消失在視野中。


  手機震動,收到了一條微信,是伏亦安發過來的:看到陰魂了嗎?

  塗星辰看這之後抬眼看向伏亦安,慢慢地搖了搖頭。


  陰差收魂都是在夜間,而白天逝去的人的陰魂都會在離身體不遠、或生前最後所在的地方徘徊。剛才車禍現場被燒焦的屍體少說也有五六具,陰魂應該就在周圍茫然遊走才對,但塗星辰卻一隻陰魂也沒看到。


  伏亦安皺緊了眉頭,沒有再發微信問其他的話。他不用開天眼也能感覺得到他們乘坐的小巴車周圍有東西在盤旋!但塗星辰卻毫無感覺,證明她的身體真的是出了問題!

  在趙家確認鬼眼新宿主的首個條件就是「陰陽眼」!這個「特異功能」會一直伴著宿主到生命消亡,再傳承到下一任宿主的身上!


  塗星辰突然失去了陰陽眼,這意味著什麼?鬼眼已經不在她的身上了?

  小巴車上另外幾名乘客已經開始好奇地追問司機,剛才看到的事故現場到底是怎麼回事。


  司機一開始不肯說,的來售票員也催著問,才驚魂未定、聲音微顫地把自己從警察那兒聽說的事故真相講了出來。


  原來剛才那場事故中有人倖存下來,是祖孫倆兒。車子衝下路基溝時後面車窗被震碎了!抱著六歲小孫子的爺爺不知哪來的力氣,拎拽著孫子就從車窗爬出去了!從車裡出來后,爺爺抱著孫子連跑帶摔的跑出老遠,聽到身後轟的一聲巨響後腿一軟,緊緊地抱著孫子暈倒在燒了荒的地里。等再醒過來,祖孫二人都在救護車上接受治療與包紮,前來處理事故的警察作了簡單的詢問。


  出事的小巴是從對面終點紅礦生活區開往P市客運站的車,車子從生活區開出時一切正常,在施家村上了一個小夥子后,車上的座位還沒坐滿。但從施家村村口出來沒多遠,車上就有人聞到怪異的氣味兒。大家吵嚷著要開窗透氣、要查氣味的來源。正鬧哄哄的時候,車子在拐彎時突然就失控地直衝向路基溝!祖孫倆逃下車后也沒回頭看發生了什麼,之後又暈倒了,並不知道車上後來又發生了什麼事。據警察說好像是發動機爆炸,引起車上起火……


  「太邪門兒了!」司機聲音發緊地道,「過那個彎道時,我好像看到有個人直朝車前撲……」


  「師傅停車!」


  一道不緊不慢、清冽的聲音突然響起,把認真聽司機說話的人嚇得打了一個激靈!都心肝亂顫地轉頭怒瞪發聲者。


  躬著身子在座位上站起來的施朗一臉無辜地看著大家的臉色,他一隻手還舉在空中。


  「呃……我們在施家村下車。」施朗尷尬地道,「但開過了……」


  塗星辰、施朗、伏亦安和張峰剛下了車,小巴車的車門呯的一下就關上,然後噴著白氣絕塵而去!


  **

  進村的路上,村長施守山一路上不知道說了多少個「不好意思」、「抱歉」,聽得塗星辰都有點兒不好意思了。讓一位年長的人一直向自己和伏亦安這樣的小輩賠禮道歉,實在是心裡不安。


  村長道歉的原因無非是不知道那輛公車出了問題,結果害得塗小姐和高人要坐別的車來村裡。還有就是氣惱施朗頭腦太簡單,伏亦安等人要求坐小巴車,他就真的去買了車票,而沒打車回來!還讓小巴車拉出距離村口相當遠的地方把人給扔下車!最後還是村長接到施朗的求助電話,開著村裡另一輛公車、又徵用了一位村民的車,將貴客們拉回村子!

  施朗默不作聲,任憑村長雙面人似的一邊沒好臉色的訓斥自己,一邊陪笑地向塗星辰等人致歉。


  一開始,塗星辰還怕村長見到張峰與伏亦安后,因為他們過於年輕而不相信是「高人」,但張峰和伏亦安比她想像中的能「裝」!

  張峰從小就跟在奶奶身邊,知道該如何擺架子才能讓人信服自己是位「高人」。伏亦安是有真才實學,生性又比較孤僻冷漠,不用裝也像「高人」!

  塗星辰擔心凌昊宇,跟伏亦安和村長打了個招呼,先回施朗家看一看。


  村長理解小情侶間的惦念,就讓施朗開車送塗星辰回去。


  回到施朗家,塗星辰就衝進了施朗的房間——凌昊宇住的屋子!


  正坐在窗邊椅子上看手機的凌昊宇聽到動靜轉過頭,就看到神色惶然的塗星辰站在門口。他朝她露齒一笑,咳了一聲后道:「回來了?」


  塗星辰「嗯」了一聲,邁步進了屋子。


  凌昊宇站起來迎上前,與塗星辰面對面站定。


  「你在電話里說的事……」


  凌昊宇剛想問殭屍的事,眼前的塗星辰卻身體一軟、雙臂一伸抱住了他的腰,帶著寒氣的身體窩進了他的懷抱,略顯蒼白的臉頰貼在他的胸口……咚咚的心跳聲安撫了塗星辰慌亂不安的情緒,她緊了緊手臂、閉上眼睛。


  凌昊宇被抱住時身體僵了一下,但很快放鬆下來、伸出手臂環住撒嬌貓咪似的塗星辰。


  「我沒事,這不是好好的嗎?」凌昊宇的聲音溫柔得能滴水,心中也柔軟得要化成水。


  「嗯,沒事兒就好。」塗星辰在他的胸口蹭了蹭臉,輕聲地哼道。


  如果說六年前那件事是塗星辰人生中通過的最漫長、最慘烈的彎道,那麼她和那祖孫倆一樣幸運的獲得了一線生機——就是凌昊宇這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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