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八 終於出關（二）
如有感應一般，琉璃出關的一瞬間，莫醉就已經感覺到，不由自主地從洞府中走了出來，朝琉璃峰方向望去。
去，還是不去？
明明就很迫切地想要與之相見，雙腳卻如同澆了鉛一般，始終抬不起來。
曾經色膽包天，如今卻心生膽怯。
抬手將耳垂上的雙生珠摘下來，托在手心上靜靜地看了好一會兒，還是轉身朝洞府里走了回去。
真的是膽怯了。
不知這個世界的修士對年紀有多少的認知，或許對許多法修來說，百年的時間不過轉眼即逝，並不算什麼。
可莫醉主修鍊體，時間都是一天一天地過，並不會百年如一日。
八十年對她來說，差不多就是一輩子，至少心態已經老了不少，再也沒有年輕時的那股衝動，那種無所謂。
可莫醉回了洞府，琉璃卻自己來了。
雙生珠傳來的感應，讓莫醉知道琉璃到了洞府門口。
莫醉遲疑了一下，再一次走了出去，出門沒走多少步，便與看過來的琉璃目光對上。
那一瞬間，倆人都在遲疑，該不該走過去。
最後還是莫醉主動走了過去，停在了琉璃身前半米處，抬頭與琉璃四目相對。
「你出關了。」
「你回來了。」
兩道音落，一陣沉寂，久久無語。
「哦，我回來了，你有事嗎？」莫醉有話在心中試問了一千遍，到了嘴邊卻咽了回去，改為很平常的問語。
琉璃看著莫醉，總覺得哪裡不一樣了，可又說不出哪裡不一樣。
只覺得莫醉的這種變化，讓他感覺有些心慌，似乎有什麼正在悄然改變。
莫醉遲疑了一下，手緩緩伸了過去，攤開：「這個，還你。」
紫色的雙生珠之一，溫潤細膩中似乎帶了點靈性，彷彿被其主人無比愛惜地撫摸過千萬遍一般。
琉璃渾身一顫，這一次真實感覺到，有什麼在漸漸流走。
「我，我來不是向你要這個的。」琉璃驚慌失措，他不知道該怎麼辦，想要上前一步，卻不自覺退後一步。
忽然很想看到莫醉的表情，可莫醉卻低著頭。
「我，我來是給你送這個的。」琉璃隨手拿出塊東西朝莫醉丟過去，轉身逃也似地離開。
莫醉默默地低頭看了一陣，彎身將之撿了起來。
身份牌。
親傳弟子的身份牌，只要她往裡面滴上一滴血，往後她就是琉璃的親傳弟子，幾乎所有南華宗弟子羨慕的對象。
握在手中，緊了緊。
早料到的結局，談不上有多失望，只是感覺心頭有點痛。
其實她可以閉氣好久，不怕呼吸的時候胸口會疼。
真的。
如果這是你的堅持，那麼我放手，不再試圖去改變什麼。
放過你，也過放我自己。
莫醉轉身回了洞府，將身份牌放入空間，手撫了雙生珠許久，也一併放了進去，一塊羊形綠色吊墜，要歸還的一塊火髓，那把伴隨她數十年的匕首……最後盡數放入一隻銀色儲物袋。
不知道為什麼，她能接受秦昊對她的好，甚至韓笙也可以，唯獨不想欠琉璃的一絲一毫。
因此她把能歸還的一切，都放到了那隻銀色儲物袋裡，其餘的無法嘗還的，就用那塊吊墜來嘗還。
只是遲疑了一下，她又將那雙生珠拿了出來，又戴了回去。
之後莫醉就在考慮，什麼時候離開比較合適。
夜裡莫醉剛要睡覺，青和來了一趟，將藏在莫醉丹田處的怪鼎取走。里三層外三層的結界到了青和這裡，就跟薄紙片似的，輕易就破開了。
雖說怪鼎跟她的珠子息息相關，她卻沒有多擔心，畢竟如同青和這般妖孽的，要真想對她做點什麼，她絕對連反抗的力氣都沒有。
說實在也能猜得到一點，將怪鼎取走是為了煉丹。
有些事情莫醉並不想去深想，總覺得細想下去會很嚇人。
比如青和為什麼要收集天材地寶，為什麼要用天材地寶煉丹，為什麼……想到這莫醉就不敢去想了，反正青和說什麼她聽著就行。
據小樹……銀沙說，青和沒幾年嘚瑟了。
飛仙劫下九死一生，青和身上有一塊掩飾修為的天機玉，再加上壓制住了修為，只要不隨意使用靈力，就不會引來飛仙劫。
可近百年天機玉漸漸失去作用，修為也越發地難壓制，這一天很快便會來到。
只是之前青和放心不下南華宗，作為四宗之首囂張得太久了些，一旦青和渡劫而去，還不知道南華宗要面臨些什麼。
原以來還能堅持幾百年，等韓笙晉陞化神，如今卻是等不到了。
至於為何不是等琉璃，又或者是秦昊，其中的內情卻只有青和與元靈上人知道。
八十年前南華宗天機子，燃燒體內最後一絲天機血夢入五百年，南華宗的最後一絲生機系在年幼韓笙身上。卻非千年難得一見的天才琉璃身上，亦非有著純陽之體的秦昊，其餘幾個天才同樣也不是。
只是誰也沒有想到會出現一個變數，使得一切都脫離了原先的軌道。
青和原本還能堅持五百年，卻提前了四百多年，琉璃與秦昊原本會殞落，但堅挺地活到現在。
最重要的是青和找到了銀沙，有它代替他守護南華宗，至少能讓南華宗渡過一個極為危險的時期。
如此一來，青和便放心了許多，著手準備自己渡劫的事情。
這一切莫醉都不知道，更不知道自己就是那個變數，否則憑著她一個人就禍禍了三個至關重要的人，死一百次都不足惜。
青和就要渡劫的消息本是個秘密，可各宗多少都有獲知其它宗門信息的途徑，再加上南華宗多次黑雲壓頂，因此幾乎都得知了這個消息。有些蠢蠢欲動，有些持觀望態度，有些保持中立……
只是大多高層都不約而同地，朝南華宗趕了過來。
且不論以後會如何，觀察一個人類的飛仙劫，對他們來說有益無害。
南華宗的氣氛也緊張了許多，高層不斷地在開會，連帶著下面感覺到不對的弟子們也生起了惶恐。
銀沙的果實就在這緊張的氣氛中開始成熟，莫醉被拎了過去收集果實。
帶了一絲神秘氣息的果實散發出誘人的果香，周圍五里地都能聞到那股香味，引得無數人的覬覦，其中還有不少外宗之人。
可惜果香只是飄散不到三十息，就被銀沙自己摘了下來，讓莫醉通通裝進了儲物袋裡。
等那些人聞香而來時，不過片刻就尋不到任何氣息。
之後以銀沙為中心，一個巨大的結界被撐了起來，將整個南華宗籠罩在裡面，築基以及築基以下弟子憑著身份牌能直接進來，而金丹以上的除了身份牌以外，還會被神識掃過，確定無語才會被允許進來。
結界是銀沙一樹撐起的，這是它修來的神通，在它未曾渡劫時都能撐起一大片沙林，如今只是撐起整個南華宗，不算什麼。
「這個給你。」銀沙用葉子悄悄將莫醉卷了過來，把五顆蓮子都塞到莫醉手裡，無比得意道：「你是五靈根的，屬於五行平行之人，把這五顆蓮子種出來，對你大有好處。」
莫醉看了看，蓮子被七色泥包裹著，已經發了芽。
這玩意重不重要莫醉不知，只知道這七色泥不錯，果斷收進了珠子里。
銀沙又戳了戳莫醉，說道：「我這底下就是靈脈所在，平日里撐起這結界也需要消耗不少靈氣，你把那靈源給我，我直接送到靈脈中去。」
莫醉斜了它一眼，想了想，還是把小塊的那塊靈源拿了出來，雖然摳了些來用，但連十分之一都沒有，還是有臉盆那麼大一塊。
銀沙原本是想要那塊大的，可想了想還是算了，覺得這塊也挺不錯的。
拆開包裹住的石皮，將靈源送了下去，軟軟的靈源落入不久后徹底融入靈脈中，再難尋到蹤跡。
不過片刻的功夫，周圍的靈氣就濃郁了許多。
莫醉感受了一下，說道：「還真是神奇。」
銀沙滿不在乎道：「不過是我吸收了日月精華後放出來的屁，有什麼好神奇的。」
莫醉：「……」
這其實就是一個生物鏈，銀沙吸收了日月精華生出來靈氣，靈氣滋潤著大地，不斷催生著靈源，而靈源再供給七色泥養分，七色泥再養著銀沙。
如此分晰應該沒錯吧？
「別裝逼了，你丫的就是個小時候吃屎，長大吃土的玩意。」莫醉指了指它樹底下的那坨七色泥。
銀沙：「……」
銀家對你辣么好，你竟然誹謗人家，好生氣，好傷心！
「泥滾，窩再也不想見到你。」銀沙揮了揮樹枝，一樹枝把莫醉給抽飛了出去。
卧去！
莫醉以為自己要摔到屁股開花，沒想到被人接住了。
「謝謝啊，如果不是你……」莫醉扭過頭去想要感謝一聲，不曾想接住自己的人竟是青和，表情一下子就僵在了那裡。
「廢物。」青和伸指一頂，將莫醉推了開來。
莫醉抬了抬眼皮，看著頂在自己腦門上的手指頭，感覺很是無語。
你不廢物你天才，你最厲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