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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恨水之禍

  裝瘋賣傻這種事,最容易掩飾內心的情緒,她一面說,一面扭過頭來,看向門口。


  微暗的天光從他身後撲過來,他站在那裡,一身盔甲上全是泥土,沾了許多血污,腰上的劍隨著他的呼吸而輕晃著。


  「你、你……」顏千夏一口肉噎在了喉嚨里,連忙抄起了酒碗大口喝了一口,這才緩過氣來。


  「主子。」千機的聲音從外面驚喜響起,他回頭看了一眼,低低說了聲:

  「謝了。」


  「主子能趕來,千機之福。」千機已經迅速回復了鎮定,抱了抱拳,退了下去,把空間留給他們二人。


  「你、你還好吧?」顏千夏揚了揚唇角,想笑一笑來著,卻忍不住地落下淚來,踢開了長凳,用力往他懷裡撲去。


  明明想走的,他卻趕來了,她還怎麼走?

  慕容烈抱緊了她,在她的背上輕輕地揉了揉,低低地說道:「好了,讓我先喝碗水。」


  顏千夏連忙放開他,他大步到了桌邊,抄起了茶壺,直接往嘴裡倒去。三天三夜冒雨兼程而來,還不帶之前的血戰,其中辛苦無人可以體會。


  「坐下。」顏千夏抱著他的胳膊,催他坐下,可沒幹凈的碗筷,她就用自己的給他裝飯夾菜,溫柔地說道:「你吃。」


  慕容烈也不客氣,拿了筷子大口地吃,實在是餓了,這吃相也不好看,幾大口扒光了菜,幾大口解決了酒,幾大口把牛肉一掃而光——看得顏千夏心疼不已。


  他沒問你好嗎,他也沒問你等急了吧,吃了飯,就轉過頭來,靜靜地看著她。顏千夏摸了摸自己的臉,小聲問道:「是不是不漂亮啊,你幹嗎這樣看著我?」


  「想看!」他勾過手來,把她揉進了懷裡,下巴在她的頭頂用力蹭著。


  幾乎就……看不到了!

  這話他不能說,說了會嚇到她。


  在這亂世之中,他要做她的靠山,而不是一再給她驚嚇。他借口送小皇子去皇陵超渡,率五百暗衛,就把慕容絕的大本營給他抄了,但是過程之兇險,比他以往經歷的大小戰役都要強上幾倍。慕容絕的鐵騎太勇猛了,像是不怕疼一樣,胸口中了幾刀都能殊死頑抗。


  此刻,他只是用力地摟著她,像是怕一鬆手,就再也不能相聚了。


  「皇上,洗洗吧,你好臭。」在他懷裡悶了一會兒,顏千夏嗡聲嗡氣地說了一句。


  戀人相逢,不應該多說幾句甜蜜的話嗎?守在屋外的千機,嘴角抽了抽,扭頭看了進來。


  「我去準備熱水,主子稍侯。」


  「辛苦。」慕容烈又說了一句。


  他今天來了,總共三句話,每句兩個字,倒真是惜字如金了。


  不多會兒,千機讓客棧店家抬了一隻大木桶上來,注滿了熱水,讓慕容烈洗浴。顏千夏爬上了凳子,站在上面給他取下頭盔,解開盔甲。


  盔甲好重,她站在凳子上,差點沒抱穩,被這純銅盔甲給壓趴下。慕容烈一手扶穩了她,掃她一眼,自己扯開了內袍,腰帶。


  就連這內袍上都染血了,顏千夏把雙手撐進他的內袍中,撫在他的胸膛上,暗自祈禱,千萬不要看到嚇人的傷處。所幸手指所觸之處,只有緊實的肌肉。


  「你這是要伺侯朕洗澡,還是要伺侯朕做什麼?」見她一雙小手還在懷裡摸來摸去,慕容烈忍不住問道。


  「洗澡。」顏千夏抬頭看了他一眼,飛快地把他的衣給扒了下來。


  古銅色的肌肉,緊實光滑,看了就想多摸一把。她低下頭轉過身,輕聲說道:「你洗吧。」


  等了一會兒,木桶里響起了水聲,他困了,乏了,現在沒力氣和她訴說恩愛,倒在木桶里,沒一會兒就閉上了眼睛。均勻的呼吸聲傳至顏千夏的耳中,她扭頭看向他,心裡一陣陣地痛惜著。緩步過去,給他輕輕地揉捏著肩,他舒適地輕哼一聲,抬手摁住了她的手背,低聲說道:「哪裡學來的猴子偷桃?」


  「不記得了。」顏千夏臉紅了紅,和千機開玩笑的時候他就來了么?那為什麼等到千機出去他才現身?難不成還想捉個奸?


  奇怪的男人,明明是他把她託付給千機的!

  「女孩子家||家,在別的男人面前也要注意一點。」他低低地說了一聲,鬆開了手。


  顏千夏大囧,輕輕哼了一聲,又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他不主動熱情,顏千夏也不敢主動熱情,雙手在他的肩上賣力地按著,希望能讓他感覺舒服一些。


  夜深。


  他和千機去隔壁議事,幾名暗衛在院中閑聊,顏千夏聽了會兒,是這次偷襲的經過,驚心動魄的,聽了就后怕。


  趴在桌上,米酒的後勁沖了上來,她迷迷糊糊地就醉得睡了過去,早知道他今晚會到,她是不會喝這麼多酒的,如果他晚上走了,她可連話也沒和他說上幾句,可現在後悔已晚,眼皮子已經不聽使喚,慢慢地合上了。


  不知過了多久,只覺得身上熱熱的,像有一把火正在身上點著,她勉強睜開了眼睛,還未來得及說話,唇就被慕容烈的嘴給堵上了。


  「不要說話,讓我好好疼你。」吻得她連呼吸都酥軟了,他才鬆開了唇,聲音低啞。


  「你不累么?」顏千夏眨了眨大眼睛,小聲問道。


  「嗯……我好想你。」他把臉埋到了她的頸窩裡,低低地說了一句,後面的一句,又輕又含糊,以至於顏千夏都沒聽太清,想問清楚時,他已把唇往她的身前滑去,咬了咬她的蝴蝶骨,避開了那朵藍色的花,

  「怎麼,你不想?」他略略有些失落,抬眼盯住了她的眼睛。


  她羞紅了臉,搖了搖頭,只是醉意還未消散,心裡還有些緊張,哪裡有他反應得那樣快?


  「喜歡。」她迷|亂地點頭。他總能她弄得欲|仙欲|死,找不著南北邊際。


  「小笨蛋。」他又低啞地說了一句。


  他總是這樣,剋制不住對她的思念,恨不能時時刻刻帶她在身邊可是,這局勢又不允許,他還不夠強大,他還不能征服所有人,她時時都會處於危險之中,哪怕他是願意為她去死的,可是,如果他的死不能換來她的安好,他死有何意義?


  他痛恨自己的身世,這身世將會讓他的未來更加艱難,他又不得不接受自己的身世,他自小不得父皇寵愛,兄弟相欺,直到十六歲都還未封王,今日一切,全是他努力拚搏而來,那些苦讀兵書,苦練武藝的日夜,那些黃沙征戰,浴血殺敵的往昔,他不想化成泡影。


  顏千夏漸漸感覺到了他的不對勁,他哪裡是在疼她,完全帶了種發泄的意味,這發泄里還摻雜著痛苦,他的臉埋在她的頸窩裡,滾燙的汗水沾在她的皮膚上,烙得她發顫。


  「舒舒,我的舒舒。」他躺下去,把她緊緊地攬進懷裡,低喃了幾句,「我總不能保護好你,怎麼辦?讓你跟我受苦,我甚至覺得無顏面對你。」


  「那我保護你好了。」顏千夏又抹了把眼淚,小聲說道。


  「那我還叫男人嗎?」他的手指又抹上來,給她擦著眼角的淚。


  人生總有低谷的時候,顏千夏知道他有失子之痛,還有身世之苦,她怎麼會在這時候和他賭氣?她轉過身來,鑽進了他的懷裡,緊緊地抱著他的腰,腦袋在他的肩上輕輕地蹭著,好半天才說道:

  「那我也什麼不能給你,我也不是好女人,你不是好男人,我不是好女人,扯平了。」


  「小笨蛋。」他又低啞地說了遍。


  「可是,你是不是記得我了?」顏千夏充滿希望地抬頭看他,他肯這樣和她說話,是不是代表憶起了恩愛的日子?


  「嗯……有一點。」他含糊地搪塞著,把她的臉摁到了胸口上。


  「一點?」顏千夏不知道這一點是多少,可是有一點總比沒一點強吧?這樣想著,她覺得自己其實挺阿Q的,總能自己安慰自己。


  「明天隨我回營。」他在她耳邊低低說了句,她沒出聲。


  不過,她是走,還是不走呢?顏千夏挺糾結的,她的信念已經開始動搖,她害怕自己給他帶去更大的厄運。


  桌上的青銅油燈更暗了,燈油即將燃盡,一陣風透進來,那豆大的燈光終於滅了……


  ——


  恨水之禍已勉強控制住,因為藥材被哄搶的原因,有一部分百姓還是得不到醫治,從外城調藥材進去要好幾天,這幾天里,又死了不少百姓,情景之慘,是大吳國以前從未經歷過的。


  池映梓的一個月攻破大吳皇城沒有實現,可是大吳國力卻受到重創,慕容絕的大本營雖然被慕容烈給抄了,暫時解了大吳皇城之困,不過他的鐵面軍團卻逼近了渭河邊。大有要和慕容烈一決勝負的意思。


  隔著老遠,就能看到大吳鐵騎駐紮的地方旌旗飄搖。


  慕容烈準備要迎戰慕容絕,就是這幾日的事,便要開戰。顏千夏從馬上跳下來,跟著慕容烈往大營中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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