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真的那麼重要
心中有個聲音在不斷地向他控訴,他可以去!
只是他不敢把心中這個想法泄露出來,並不只是因為他雖身先士卒但並沒有斬殺多少匈奴人的原因,但這與數量其實並無關係,他本來就不需要像普通士兵一樣斬殺敵人,他所能起到的更重要的作用是榜樣作用,激發所有將士的士氣。
可是那個趙重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來自趙子慕身上的壓力讓張信分外的緊張與不安,左腳動了動不由自主想向後退一步,卻沒想到趙子慕收回了看向他的目光,然後將目光注視向了肆意對那些匈奴人掠奪的大梁將士,輕輕開啟薄唇道:「你是上官,想去便去吧,但要切記不可與將士們爭利。」
你身為上官的人,有權獲得自己應得的榮譽,但又沒有必要去與將士們爭利,因為他們所能為你帶來的,比你自己一個人所能獲得的多得多。
他們可以為你贏得勝利,功勛,榮譽,甚至是生命,一將功成萬骨枯,這些都是他們為你帶來的。
因此,他們給你帶來的已經夠多了,你想要什麼可以自己去獲得,但要給這些將士們留有餘地,因為這些都是由他們帶來的,所以你必須給與他們足夠的利益,才能保證他們忠誠地為你賣命。
只有用利益才能最快地獲得別人的忠誠,所有的人都一樣。
張信聽了趙子慕的話后,止住了想要邁出去的腳步,目光看向了那些撲向了匈奴人大帳的將士們,眼裡露出了思索的神色,最終卻沒有邁開他一直躊躇的腳步。
趙子慕聽著耳旁營地里漸漸在傳出來,一陣陣帶著燒糊氣息的女人的哭號咒罵與呻Y聲 ,還有老人和小孩低低的啜泣聲,心中卻不起一絲的波動。
因為她知道本應如此,成王敗寇,那些成為戰利品的人今夜所經受的一切怨不得誰,只因為他們是敵人,而且還是戰敗的敵人。
而她們的身體正是這些將士們枯燥而又熱血的生活中所需要發泄,這些將士都是當兵賣命的,所求不高,眼中的人也只有敵人和自己人,自己人他們可以用心用生命去對待和守護,為他們拿刀拿劍去拼搏。
而且他們當兵吃餉的懂得也不多,不會與那些成天張口孔子閉口孟子的人一樣講究君子風範,他們背井離鄉,舉目無親,甚至可能年紀輕輕就死去,他們中成婚的甚至可能也很少,因此他們今日對這些匈奴女人所做的一切便成了必須和理所當然。
因為是敵人,所以只能為對方帶來恐懼與憎恨,但敵人之間並沒有對錯,只講生死與輸贏。
趙子慕清楚自己的真正身份是個與這人不一樣,因此,她不會用自己的標準去制約這些將士們身為男子的需求,更何況這些本來就是他們應該得的,而她也只會為他們劃定基本的底線,不會讓這些將士便得像野獸一樣殘暴不仁。
而這些將士們所做的也會讓那些匈奴人牢牢地記住他們,深深的恐懼他們。
牢記住這支大梁軍隊的恐怖,這就是趙子慕的目的,揚大梁軍威!
並且據趙子慕所知,朝廷將領們的俸祿本來就不高,官職高一些的將領們每年能得個百十來兩銀子就不錯了,而底層的兵士們就更不用說了。
因此趙子慕允許他們去爭去搶,因為只有這樣才能給這些軍士們快速地帶來利益,為她賣命,激發他們對戰爭的渴望,也才能幫助她找到林慶。
勝利者的歡呼與失敗者的哀鳴在這塊草原的上空飄蕩,卻沒有誰知道這一切可能只是因為一個人的私心和執念。
趙子慕在草原上做的一切沒有人知道,而草原外正在發生的一切趙子慕也不知道,不知道一些人正在為了尋找她而正在向草原而來。
邊鎮最後的一道哨卡處一個白面小生正在對一個士兵解釋著什麼,她神色焦急底道:「我是千歲爺的人,現在千歲爺失蹤了,我想去找他,還麻煩這位大哥您放我出去。」
士兵堅定地搖了搖頭,否決了她的提議,因為這人不僅拿不出批准他出去的公函,甚至連能證明他身份的東西都沒有,而且這小子長得比女人還嫩,放他出去?別說笑了,無論從哪方面都看不出他具備出去的條件,放他出去喂狼嗎?
看這人軟硬不吃,蓮兒忍不住叉住自己的小腰罵了起來:「喂,我說你這人,我怎麼好說歹說你就是不信啊!我真的是千歲爺身邊的人,你放我出去我要去找她!」
當然這裡的她指的是她,不過沒人聽得出來就是了。
趙子慕走的時候並沒有對任何人交代,因此也不知道在她走後有人多麼的焦急,聽到她進了大草原之後幾乎是不顧一切地收拾起自己的小包袱,就往境外追著趙子慕的腳步飛趕而去,以至於讓某個總是守在某條路口截食的人快要急瘋了。
趙子慕走後陳敬就找不到了鈴兒的人,可是鈴兒一直都是跟著林慶的,以至於林慶的人都走光以後,陳敬只能見人就一個一個的問,打聽她的消息,直到發現她的路線是一直往北的時候差點瘋掉。
因此也立刻馬不停蹄的往北面追過來,當看見鈴兒正在叉著腰跟一個守卡的軍士糾纏不休之時,陳敬舒了一口氣的同時心中的小火苗就蹭蹭蹭地冒出來了。
但眼見著那個軍士已經不耐煩了,抬起刀鞘就打算動手將她逼走,陳敬連忙將他喝住,黑漆漆的眼睛里閃著叢叢火光地對那個軍士道:「誰讓你動手的!」
那個軍士雖然不知道陳敬的身份,但單看他的服飾就知道這人的官職比他大,因此立馬惶恐地單膝下跪抱拳道:「卑下見過將軍!」
「我問的是誰讓你動手的!」
「秉將軍,是這個人不講理在先,拿不出公函和令牌又沒有什麼證明身份的東西,又非要往匈奴人的方向跑,因此卑下才想嚇嚇他的。」
守門的這個小兵很年輕也很盡職,儘管知道眼前的人比他官大也很懼怕他,但還是一五一十地將事實說了出來,沒有因為畏懼而一味地往鈴兒的身上潑髒水。
更何況他本來就沒有錯,覺得眼前的這個將軍這火發得有點莫名其妙,因此初生牛犢不怕虎,在回答的時候還隱隱有點理直氣壯。
可是他哪知道,入了伍之後將軍對待軍士就像父親教兒子一樣,抽你不問理由只看心情。
因此這個無辜的軍士便被陳敬不客氣地揚起馬鞭抽了一頓,抽的鈴兒目瞪口呆,抽得那個軍士委屈連連。
鈴兒趕忙將他攔下,不好意思兼有點愧疚地道:「陳敬,那個本來就是我有點不對,所以你別打了。」
陳敬一邊抽一邊冷著臉問她道:「不對?不對在哪了?」
手下的鞭子卻緩了些。
鈴兒一邊拉著他的胳膊一邊,一邊哼了一聲,然後道:「我沒有得到出去的公文或者能證明我身份的令牌。」
看著陳敬的一副臭臉,進來因為一直趕路而不好的心情也爆發了出來,因此回答他的時候很不客氣。
更何況其實鈴兒是有令牌的,可是難道她要將自己的令牌拿出來證明自己是個丫鬟嗎?她還沒有傻到那個地步。
她還有理了,陳敬停下了手上的鞭子轉身回過頭來看著她道:「你是不是想一個人去大草原找那個傢伙?你知不知道那裡有多麼危險啊?你是不是打算為了那個趙重連命都不要了?!」
信你他是你哥我就是傻子!
陳敬心中無比憤怒地道,雙目噴火地看著鈴兒。
「你這人講不講理啊!我去找我們家,我,我哥關你什麼事啊,你到底幫不幫我出去,不幫就讓開,我自己想辦法!」
陳敬氣笑了,盯著鈴兒道:「他對你就這麼重要,重要到可以讓你付出生命的地步?」
鈴兒也惱了,瞪著圓圓的大眼睛語氣十分沖地對陳敬道:「就算她想要我的命我也會給她!管你什麼事!」
去他媽的不管我的事!
我怎麼知道為什麼我要管這事!
陳敬冷笑道:「趙嶺,我告訴你,如果沒有我的命令你今天就別想從這裡出去!」
趙嶺是鈴兒用的假名,當聽到陳敬說出那句話的時候,鈴兒的眼睛一下子紅了,隱忍的目光也直直地看著陳敬,看得陳敬心頭一顫。
可還沒有等他有什麼動作,就看見面前的人直直地跪了下來對他道:「我求你了行嗎?只要你肯放我走,等我回來了以後你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鈴兒已經忘了自從跟了她家小姐以後,自己有多久沒有給人下跪了。
還記得在沒有跟著趙子慕之前,小小的她見人便跪,即使是跪得膝蓋都麻木沒有知覺了她也不敢露出一點委屈,因為她已經沒有父母了,有人告訴她,若她不想沒有飯吃就要聽話,否則不但要挨打,還要忍飢受凍。
她相信了,因為這就是真的。
因此她對人從來都是小心翼翼謹小慎微,甚至卑躬屈膝,而這些都只為了活著。
可是自從她跟了小姐之後,她就忘了。
只因為她寵著她,護著她。
鈴兒笑了,想到這裡她的眼淚一滴一滴的落了下來,雖然小姐有時候真的很世外,可是她從來沒有把她世外過,她知道,雖然她嘴上不說,可是她一直將她當成妹妹看待的。
被這樣的人護著她真的很幸福啊,可是現在她不見了,所以她要去找她,哪怕是在那片蒼茫無邊,又有些無數窮凶極惡匈奴人的大草原上,她也要去闖一闖。
「你……」
陳敬看著跪在地上流淚微笑目中又帶著無窮執著的人,臉色蒼白,他對她就那麼重要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