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一生只此一人
不久京中盛傳一個消息,匈奴人似乎向景惠帝表達了願與大梁結成姻親的願望,而聽說結親的對象據說是景惠帝的公主。
但景惠帝的公主能出嫁的似乎就那麼一兩位,這就讓有些人急了。
皇后的寢宮裡,司徒寧安一襲華麗的粉紫色穿花百褶羅衫裙,襯得她粉白的臉顯得更加嬌嫩可人,只是此時這張絕麗的臉上卻帶著哀傷和彷徨慌張。
寢宮裡只有司徒寧安和皇后的貼身婢女,司徒寧安凄苦地跪在皇后的面前道:「母后,父皇真的想要我嫁給匈奴人嗎?寧安不想去,母后您救救寧安吧!」
皇后也不忍心,看著寧安泫然欲泣的臉暗嘆了一聲,然後慈愛地摸了摸她的頭安慰道:「寧安莫慌,迄今為止那些匈奴人也只是表達出了這個意願而已,而你的父皇還沒有做出決定,說不定還有緩和的餘地。」
是的,景惠帝還沒有做出決定,但這也只是匈奴的文書以及求親的使臣沒有到而已,但憑景惠帝對匈奴人的軟弱表現是極有可能同意的,而在他剩下的兩個未出嫁的女兒中,六公主司徒明慧已經定了親,那麼符合條件的就只有司徒寧安了。
匈奴遠離梁京,又是蠻化未開之地,換做是誰也不願意捨棄榮華富貴嫁到那種地方,司徒寧安不想嫁,皇后自然也捨不得這個她當成親生女兒一樣疼愛的人,只不過卻有心無力。
皇后今年也差不多四十歲了,人老色衰,景惠帝又喜新厭舊,皇宮裡的美人換了一茬又一茬,就像地里的韭菜一樣沒割幾天它就會又重新長出來,無窮無盡。
而皇后這顆老韭菜雖然沒被割,但也不好吃了,自然也就沒有了吹枕頭風的機會,而且後宮干政會引來非議,朝中的大臣也不會允許她這麼做。
寧安心裡很害怕,怕得不行,她怕自己成為禮物,成為那年老色衰的匈奴老頭的玩物,也怕離家千萬里舉目無親故,更怕見不到自己日思夜想的人,怕被他永遠遺忘。
在知道無法從皇后這裡求得幫助后,心中的害怕和絕望讓寧安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這個決定無法無天,需要犧牲她十幾年來積攢的全本勇氣,但她必須搏一把 ,賭上她的所有,為了她的未來!
司徒寧安不久就偷偷地來到了她五哥司徒元囂的府上,待跟司徒元囂說明了她的來意后,司徒元囂不可置信地看著她道:「寧安你瘋了!你想過這樣做的後果沒有?而且那小子上次將我的人甩了,我至今都沒有弄清楚他的身份,你怎麼可以喜歡一個不明不白的人?而且你是我大梁的公主!金枝玉葉!怎麼可以做出這種讓整個大梁,讓父皇母后及整個皇族蒙羞的事!」
司徒寧安哀楚地看著司徒元囂道:「難道就因為我是大梁的公主,是父皇的女兒就活該讓我嫁到匈奴被那些匈奴人玩弄嗎?成為你們討好匈奴人的犧牲品嗎?!」
「你……」司徒元囂氣得說不出話來,他沒有想到司徒寧安如此的大逆不道,更沒想到一向乖巧的小妹會如此激烈,但他卻沒有辦法反駁,因為事實確實如此。
因為司徒寧安是女子,是大梁的公主,所以她對大梁做出貢獻和犧牲合情合理,即使是讓她嫁給匈奴犧牲她一輩子的幸福,大梁的臣子們也會拍手贊成,並且歌功頌德,因為你是公主,而且這也是身為公主的責任與榮耀!
司徒元囂其實也不贊同他父皇與朝臣的這種做法,司徒元囂早年拜在平西將軍陳靳的門下后性格里便漸漸帶上了股鐵血的味道,自然不喜歡這種做法,在他看來這就是軟弱和沒骨氣,應該大軍揮進草原將匈奴人全都給滅種了,這樣才能省得他們老出來對大梁不利。
司徒寧安也不是沒想過去求她的大哥,太子司徒耀華,可她太清楚她大哥的為人了,又怎麼會為她做出這種有辱國體大逆不道的事呢?她只有求助司徒元囂了。
司徒寧安懇求道:「現在父皇還沒有落下命令,一切還有挽回的餘地,五哥你就不能幫幫我嗎?」
的確現在這還只是匈奴人的一個想法,但他們已經派人回去向他們的大汗和王子請示,相信不日便會有結果,而那時她絲毫沒有把握她的父皇會留她。
景惠帝是喜歡司徒寧安,但那也是喜歡而已,在能求得和平的利益面前犧牲一個女兒又有什麼不可以呢?
這也是因為司徒寧安已經求過了景惠帝才會如此的絕望,景惠帝在司徒寧安面前絲毫沒有掩飾自己的想法,直接就對她說出了自己的目的,並要司徒寧安履行她身為公主的責任。
這是一個父親和皇帝對女兒赤果果的要求和傷害,他讓她放棄自己,為他的國家與百姓遠嫁他鄉,司徒寧安被自己的父皇和國家犧牲又怎麼會不絕望呢?
司徒元囂怒道:「你讓我在暗中假辦招親大會,並許與重利只是為引誘趙重出來,可你怎會知道他來不來!你還打算……你」
「我還打算他來便讓他贏得頭籌,然後與他雙宿雙飛,遠走它鄉,從此不再踏進梁京一步!」
「寧安,你這是瘋了!」司徒元囂氣急敗壞地道,堂堂一個大梁公主竟然為了一個不清不楚的小子如此瘋狂。
「我是瘋了!」司徒寧安朝她的哥哥吼道,眼淚一滴滴地落下來:「我是瘋了,為了一個只見過兩次面的人竟然做到如此地步,可是當初要沒有他我的清白早就沒有了,也不會有現在站在你面前的司徒寧安,就算讓我拋棄大梁公主的名號我也甘願!」
司徒寧安太年輕,因為年輕她可以為了一個只是見過一兩次的人就可以做到這一步,但她沒有想過那個只見過兩次的人,會接受她愛她嗎?而且如果她這樣做的話就得拋棄她公主的身份,而不是金枝玉葉的她真的可以留住自己喜歡的人嗎?天下男兒皆薄倖,司徒元囂並不認為有人會不一樣。
司徒元囂忍住怒氣道:「小妹,聽五哥一句勸,事情還沒有完全定下來,我們去求一求父皇或許還有機會。」
沒想到司徒寧安看著他露出了個似笑飛笑的古怪表情,不安的感覺讓司徒元囂心中一抖,但還沒等他做出反應,司徒寧安立即從自己的袖子里掏出一把小刀來橫在自己的脖子上,廝聲道:「你到底答不答應!」
司徒元囂立即慌了,忙道:「寧安,你別激動,先把刀放下來再說!」
先不說司徒寧安偷偷來他府上的目的,光是司徒寧安如果真的在他府上出了什麼事,這也不是司徒元囂可以承受得了的。
寧安的表情狠絕又瘋狂,又將刀往自己的脖子上逼進了一點,用眼神逼迫著司徒元囂,一絲細紅順著雪白的刀刃溢出,嚇得司徒元囂臉色發白,忙道:「好,好,你停下,五哥答應你,先把刀子放下,一切都好說。」
「真的?」司徒寧安帶著眼淚道。
「真的,五哥什麼時候騙過你!」司徒元囂保證道,只要能讓司徒寧安把刀放下來讓他做什麼都可以。
司徒寧安似乎相信了他,把刀放了下來,但又快速地藏回了自己的袖子里,司徒元囂無法,只得由著她。
然後司徒寧安不知道的是,司徒元囂雖然答應了她,但並不代表他沒有別的想法,他不可能讓大梁的公主這麼做,這是在讓大梁蒙羞,這種事他做不來。
而這件事最簡單的解決辦法就是將那個趙重除了,只要趙重在招親之時出現,然後再把他除掉就好了,再簡單不過的事了。
不過寧安不像司徒元囂,從小被保護在深宮中的她根本就意識不到人心的複雜與險惡,否則也做不出現在這種事來,自然也不知自己被自己的兄長設計了。
在這之後司徒寧安又請求司徒元囂將招親的事在梁京撒播出去,讓梁京的人真以為有一場招親大會,這樣才好實施她的計劃,到時只要設計讓趙重拔的頭籌,她相信那個清冷俊秀的人會娶了她。
司徒寧安還派她的貼身丫鬟薇兒去了風雅閣尋找趙重
,因為趙重來無影去無蹤身份神秘,但她知道趙重跟風雅閣的主人似乎關係不一般,如今也只能去那裡試一試了,除此之外她沒有別的辦法找到他。
而此時的千歲府里卻有點劍拔弩張的味道,一個身穿淡紫色華貴錦裙的成熟美艷之人正拿劍指著林慶,而林慶的身前卻擋著趙子慕,幾人的周圍卻一個人也沒有。
趙子慕有點緊張又頭疼地道:「晴姨,咱有話好好說,別用劍啊!」
晴姨也不知道是氣還是怒地笑道:「原本雪衣跟我說了你們兩個的事我還不信,但今日親眼所見才知道這一切恐怕都是真的,子慕你可別告訴我,你真的喜歡這個人!你難道不清楚他是什麼人嗎?!」
晴姨自然是因為聽了雪衣的回稟之後才偷偷地潛入了千歲府,但卻被她看到了趙子慕與林慶親近的畫面,現在反應才會這麼大。
林慶抿緊了嘴唇,他自然知道他是個什麼人,他是個太監,還是個人人痛恨,恨不得吃其肉啖其骨的太監,陰險狡詐,心腸歹毒,無惡不作,禍國殃民,最後很可能不得善終,這些他都知道。
然而趙子慕擋在他的身前對晴姨笑道:「晴姨,我自然知道他是什麼人,但他也是我喜歡的人!但自我那父親將我當成禮物送進千歲府開始他便對我很好,琳羅錦緞,金銀珠寶,只要他有的能給的都會往我這裡送,給我安逸的生活,他的府中雖然女人眾多,但他從來沒有讓人欺負過我,他待我好,我喜歡他。」
「可是他不是個男人!對你再好又有什麼用!」晴姨怒道,她就不明白了,她看著長大的孩子小時候明明乖巧懂事,怎麼現在好像有長歪掉的趨勢呢?
原本她認為趙子慕留在千歲府只是因為她那隨遇而安的性格,只要她待夠了自然就會離開,但她怎麼也沒有想到林慶竟能讓她留下,這怎麼可以!
這是她從小護著寵著,如珠如寶當成眼珠子一樣呵護著長大的人,她絕不允許她看上一個太監!這是毀了她!
女人生來就要嫁給男人,然後相夫教子,這是自古不變的真理,而天下所有女子也將這當成自己畢生的幸福,可是趙子慕偏偏看上了一個不是男人的男人,別說相夫教子了,就是正常的男女之樂她也享受不到,她會快樂嗎?
晴姨顯然是認為她不會快樂的,因此她要阻止她,哪怕是要她付出生命殺了那個人人痛恨的狗太監。
趙子慕平靜地轉過頭吻了吻林慶的額頭表示安撫,然後轉身對帶著痛惜目光的晴姨道:
「我這一生,除了他誰都不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