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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第 180 章

  康熙聞言也眯起了眼睛,這消息他也是才知道,說真的,他對阿扎蘭如何根本不在意,一個親王庶子罷了,即使他姓愛新覺羅。


  麻煩就在雅布,人去年剛剛在噶爾丹一戰中立了功,這頭兒子就被廢了。


  現在雅布擺明了不想將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若處理不當,說出去叫天下百姓如何看他這個皇帝?

  更讓人生氣的是,惹事的人還梗著個脖子什麼都不說,以為他不說朕就不知道了嗎?

  蠢貨!康熙恨鐵不成鋼的想,怎麼他會生出這麼個榆木疙瘩來,你哪怕隨便編個什麼理由,朕還能不向著自己兒子。


  正要說些什麼,顧問行悄無聲息的進來,附在他耳邊說道:「皇上,淑嫻貴妃著一身素裳跪在殿外請罪。」


  康熙眼神一凝,低聲道:「她知道了。」


  「適才何沐安和福海過來,想必是聽說了些什麼。」顧問行眼觀鼻鼻觀心。


  康熙沉思片刻:「將貴妃請到側殿去。」


  「是。」顧問行又悄沒聲的下去,殿內某些沒心沒肺的人頗有些好奇的一路目送顧問行出去,卻也不敢在這個節骨眼開口插話。


  雅布卻是從頭到尾哭個不停,哪有一點鐵帽子王的風度。


  康熙也是頭疼,這雅布本也是一庶子,若不是濟度的兒子都死光了也輪不上他來襲爵,除了在武藝上有點本事,其他的跟濟度差的不是一星半點。


  「愛卿節哀…咳…」康熙也是被氣糊塗了,尷尬的咳嗽兩聲,好在沒人敢笑話他,「是朕教子無方,愛卿放心,朕一定給你一個交代。」


  與此同時,顧問行已經躬身站在雲荍面前。


  「娘娘,皇上有令,請您去側殿稍坐片刻。」


  「謝皇上恩典。」嘴上謝著恩,身子卻是紋絲不動,雲荍透過朦朧的帷帽,噙著一絲笑意跟顧問行說話,「顧公公,不知皇上正在忙何事呢?」


  「娘娘說笑了,奴才不過一個小小的太監,哪知道皇上在忙什麼呢。」顧問行回道。


  雲荍輕笑一聲:「算了,本宮也不與你為難。你就告訴本宮,四阿哥如何了。」


  「回娘娘的話,四阿哥好著呢。」


  「哦?不是說他打死了人,皇上還沒處置他?」雲荍揚起尾音。


  顧問行差異:「娘娘哪裡聽說的,是傳話的傳岔了吧?阿扎蘭公子並無性命之憂,只是……以後在子嗣上可能有些艱難。」


  說完不等雲荍接話接著道:「還請娘娘起身,隨奴才到偏殿去。」


  雲荍心裡盤算了一下,看康熙現在的態度,應該是相信謠言的事是假的,而且對胤礿也沒有要趕盡殺絕的意思,那麼她現在,還是乖乖聽話的好。


  想明白了,雲荍抬起手,跪在她後頭的何沐安趕緊起身上前扶她起來。


  跪的時間並不久,可一直養尊處優的身子還是有些受不了,雲荍微不可察的活動了下,才對顧問行道:「勞公公帶路。」


  將雲荍送到地方,顧問行剛返回殿前站定,外頭又疾步行來一人,二話不說撩起袍子就跪下。


  「罪臣福全,前來請罪,請皇上責罰。」


  顧問行不確定裡頭有沒有聽到,他只能悄悄按了按額角,然後做出跟之前一樣的動作。


  去跟康熙彙報。


  這回康熙卻是一句話沒說,只擺了擺手讓顧問行退下,而後起身道:「朕去更衣。」說罷撂下一大屋子人就走了。


  眾人面面相覷,雅布的哭聲都為之一頓。


  康熙出了門,連個眼風都沒丟給福全,帶著顧問行徑直往側殿去了。


  福全露出一抹苦笑,帝王心,海底針啊。他自從被奪爵以後,便閉門謝客,更將闔府上下都約束的緊緊的,就連採買,都是讓人直接送到府上。可以說,裕親王府這段時間就是在京中隱了形,若不是康熙還時不時的傳召他,怕是京里早忘了福全這號人了。


  誰知道,就是這般避讓了,還是被人推出來頂了鍋。


  更糟的是,他從頭到尾一絲風聲都沒得到,直到今天四阿哥的事鬧大了,他派去大阿哥府上送禮的下人才聽到消息,嚇的連滾帶爬的回來給他報信。即使他知道消息就快馬加鞭的趕來請罪,卻還是遲了。


  福全雙眼茫然,難道他就如此招人厭惡么,滿京城上下竟然連個提醒他的人都沒有。


  難道我做人這麼失敗?滿宮裡連個通風報信的都沒有。就算暢春園的人我滲透的還不夠,但也不至於一個忠於我的人都沒有啊?


  雲荍坐在偏殿百思不得其解,她可不信背後那人真手眼通天到完全將她的手下隔絕在外了。


  康熙一腳踏進偏殿,看見的就是一身淡青色衣裳、一臉素容正皺著眉頭不知道在想什麼的人,釵環全無、柳眉不描、口脂不點,卸盡外物反倒更顯得她年輕了不少,恍惚間好似還是那個剛入宮的無憂少女。


  「奴才見過皇上。」一聲請安驚醒兩個人。


  雲荍一偏頭就看見背著光站在門口,面容模糊不清的人。


  挺起腰、直著背,雲荍以最標準的叩拜禮儀跪下,額頭觸地:「罪妃富察氏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康熙背著手走到剛剛雲荍坐的位置坐下,垂著眼看她:「罪妃?說說,你犯了什麼罪。」


  雲荍抬起頭,膝行著轉動身體,使自己正面對著康熙,再次叩首:「名聲有損,令皇家蒙羞。」


  「為何會名聲有損。」康熙的聲音清淡,聽不出情緒。


  雲荍的回話始終平靜無波:「奸人陷害,三人成虎,眾口鑠金,積毀銷骨。」


  「哦?這麼說來,傳言所說之事,與你無關?」康熙的聲音終於有了一絲弧度。


  「皇上英明。」


  沉默。


  直到康熙再次開口打破:「你可知,簡親王,是世襲不降的鐵帽子王?」


  「知。」


  「你可知,簡親王雅布剛剛在平定噶爾丹之中立了大功?」


  「謝皇上告知。」


  「你又知,阿扎蘭已經不能擁有子嗣?」


  「顧公公已告知。」


  康熙眯起眼:「你說,朕該怎麼做。」


  雲荍心思電轉,忽而一天外靈光一閃而過,來不多想便脫口而出:「封爵,在其兄弟間擇一後代過繼。至於始作俑者,……」


  雲荍的頭再次深深埋下:「發配寧古塔。」


  康熙的瞳孔倏地緊縮,顧問行與何沐安更是眼睛瞪圓。


  剛剛,娘娘/主子說了什麼,我是不是幻聽了?

  康熙突兀的笑出聲:「哈哈哈哈。」


  越笑越暢快。


  笑完,俯身將雲荍拉起,一把圈進懷裡:「不愧是朕的貴妃!」


  跟福全有染?康熙第一次聽到的時候就嗤笑出聲,雲荍跟福全見過的次數一隻手都用不完,怕是連對方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還說什麼小四不是他的種,皇家血脈要是這麼好混,還輪得到他愛新覺羅家坐天下?


  可偏偏這般的胡話還是有人信,不過好在傳播範圍不廣,也就是在上流圈子裡私下傳傳。而這個圈子裡,什麼沒傳過?當年太皇太后與多爾袞之事不也是甚囂塵上,可那又怎麼樣,太皇太后依然是大清最尊貴的人,那幫老鼠也只能躲在陰暗的角落裡窸窸窣窣。


  現在也是一樣,若不是雅布寵著的那個側福晉是個蠢貨,在阿扎蘭面前胡說八道,也不會有胤礿這次的事。


  可以說,胤礿這次的事是個意外。


  不過也要感謝那個側福晉的蠢。


  背後之人很謹慎,原本應該是想先在上流圈子裡傳開來模糊焦點,到時候就算查也查不出來東西。然後再捅到天下人面前,到時候就真如雲荍所言,「眾口鑠金,積毀銷骨」,就算康熙不信,他也不得不處置,以此來保全皇家的臉面。


  還好胤礿出了這個意外,讓一切都在可控範圍。


  至於宮裡。康熙眯眼,查出來的東西還不多,但他基本上已經鎖定了目標,背後之人不會笨到把在他眼皮子底下傳,而梁九功得而不報的消息,必定是他們中間的蠢貨自作主張。


  人,已經很明顯了。


  雲荍有點懵,不明白康熙這是什麼反應,試探的叫道:「皇上?」


  「怎麼,荍兒不相信朕?」康熙手撫上雲荍白皙的臉蛋,手感滑膩的不可思議。


  雲荍茫然:「啊?沒有,妾一直相信皇上。」


  「不自稱罪妃了?」康熙調笑道,「以後別抹那些脂粉了,還是這樣舒服。」


  雲荍瞪眼,這話題跳躍的有點快,我跟不上啊!

  「在這兒等朕,今天不用回去了。」康熙最後蹭了蹭雲荍的臉,起身走了。


  「恭送皇上。」


  眼見著沒了人,何沐安才憋不住的道:「主子,您怎麼…怎麼能讓四阿哥……」


  「本宮自有打算。」雲荍不復剛才的茫然,眼神清冷的道,「眼下看,謠言之事不足為懼。胤礿……是目前能想到最好的出路,好了,你派個人,回去跟宜妃她們報信,就說無事了,不用擔心。」


  剛剛靈感來了就脫口而出,現在有時間仔細想想,胤礿去了寧古塔,說不定能走出另外一番天地,這是一條全新的路。


  「……是。」何沐安憋得說不出話。


  發配寧古塔,怎麼能算好出路呢?一個皇子,若是被發配寧古塔,那就沒什麼前程可言了啊。


  雲荍看著何沐安的背影,搖搖頭。


  還是太嫩了,不,應該說是她太順了,導致她身邊的人都沒經歷過什麼大風浪,何沐安更是一進宮就跟著她,她有多順何沐安就有多順。


  稍微來點事故,他們就抓瞎了。就連庫嬤嬤,表現的也稱不上好,可能是這二十來年養尊處優的生活讓她放鬆了精神,也可能是自然衰老導致了反應的遲鈍。


  此事之後,長春宮上下,該緊一緊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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