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第 173 章
康熙的出師不利,彷彿預示了什麼,前線傳來的消息,讓康熙的臉色陰沉無比。
常寧所部在烏珠穆沁敗於噶爾丹。
康熙當即下令,命常寧速與福全會師,以集中兵力,同時命康親王傑書率兵由蘇尼特地方進駐歸化城,以斷敵歸路。
噶爾丹似有所覺,率勁騎2萬,屯兵於烏蘭布通,並駐守烏蘭布通峰頂,於峰前布設「駝城」,嚴密守御。
福全匯合常寧后,稍作整頓,便率軍向烏蘭布通發起進攻,連戰3日,大敗噶爾丹。
就在眼看要生擒噶爾丹之際,卻被噶爾丹反殺一記,而後跑掉了!
噶爾丹最終率余兵千餘,逃脫到科布多,修生養息。
可大清這邊,卻是在最後關頭損失了上千士兵,幾乎將前頭取得的勝利都打消了。
消息傳回京城,朝堂上一片討伐之聲,明明過程如何還無人上報,眾人卻已經認定是福全貪功冒進才會被噶爾丹得機,要康熙招福全回京問罪。
康熙自是不能如此輕易的定福全的罪,何況這來勢洶洶的指責,若說沒有人指使,那才是怪了。
所為的,不過是福全的將軍之位罷了。
明眼人都看的出來噶爾丹現在不過是喪家之犬,若能將將軍之位拿到手,那功勞簡直是躺著就賺了。
只不過,福全身為主將,此次噶爾丹逃脫他責任重大,康熙只得下旨,令福全回京自辯。
即是擔責,當然不能只招福全一人,此次出征的將軍,有一個算一個都得回來。一時間,出征軍隊的高層幾乎全被召回,大軍當然也不能在行動,只能回撤張家口一帶。
福全等人風塵僕僕的趕回來的時候,時間已經進入十一月,而此時,康熙也早已拿到此次戰爭的詳細密報,這自是他養得密探的功勞。
康熙最後看一眼密報,然後將之湊到火燭上,燒掉了。
「裕親王一回來,便叫他來見朕。」康熙吩咐道。
梁九功應是,心道,皇上果然與裕親往感情甚篤,這一回來就私下召見,擺明是要保裕親往啊。
福全也是如此想的,何況此次之事他雖有責任,卻不是主因,他也相信皇上肯定早知真相,在朝會之前召見他,也是放出訊號:皇上仍舊信任他。
「臣叩見皇上,此次讓噶爾丹逃脫,有負聖望,臣有罪。」福全進來后便納頭就拜。
他不蠢,甚至,他還相當聰明,即使康熙信任他,他也必須要擺出個態度來,這樣康熙要保他也會更名正言順。
「二哥請起,你我兄弟無需多禮。」康熙親切的道。
這更讓福全心中溫暖,也更讓他覺得愧疚:「皇上封臣為撫遠大將軍,便是對臣的信任,臣卻辜負了皇上的信任,讓噶爾丹那個賊人逃脫,請皇上責罰。」
福全為了保險,還是用了以退為進,自己請罪,康熙總會看在面子罰的輕一些。
康熙眯著眼,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也不再如開始一般親切,而是道:「此次究竟為何致使噶爾丹逃脫,細細道來。」
「是。」福全應道,當下將其中之事娓娓道來,中間對於某些事還採取了春秋筆法、避重就輕。
「原來如此。」康熙瞭然的點頭,一點都看不出他是早知其中之事,好像真的是第一次聽福全說一樣。
這一日,福全在御書房足足帶了兩個時辰才離開,據說離開的時候低垂著頭、精神恍惚。
不少人私下嘲笑,道肯定是皇上狠狠將他責罵了一番。
虧他們一開始還擔心康熙會回護福全,現在看來,完全就是多餘的。
明珠和索額圖卻不這樣看。
「你說什麼?」明珠此時驚訝起身,完全忘了在他面前的是一國皇子。
此時他們正是在胤禔的府邸,雖說是因罪被召回京的,可康熙的用詞是讓他們回京自辯,自然就不可能真的像罪犯一樣將他們關起來了。還是讓他們各回各家,只不過派了一個人看著罷了,而胤禔是康熙的親兒子,那跟著的人也不敢放肆,早叫胤禔打發到一邊去了。
好在胤禔此時也沒有在意這些,而是頗為緊張的問道:「叔祖,現在該如何是好?福全他進了宮,皇阿瑪肯定知道了。」
「如何是好,如何是好?」明珠此時頗有些氣急敗壞,若不是還顧忌著胤禔的皇子身份,他說不定現在已經在教胤禔做人了。
實在是這消息太出乎預料,要知道之前要把福全召回京問罪還有他出的一份力,現在胤禔卻來告訴他,噶爾丹能跑掉,卻是全拜了他所賜,這叫明珠如何不氣不急。
明珠和索額圖等一干參贊軍務的大臣是跟著康熙行動的,是以康熙生病回京之後,他們也跟著一塊回來了,所以前線的許多消息他們都不甚了解。若不是胤禔告訴他,他還真以為是福全驕傲大意,放跑了噶爾丹呢。
「你為何不提前送信與我!」明珠恨鐵不成鋼的道,若是他能提早得到消息,布置一番說不得就能躲過去,可現在福全都進宮了,明天早上就要早朝,做什麼都來不及了。
胤禔辯解道:「這一路上沒找到機會。」機會不容易找確實是事實,雖然他是皇子,來的人壓根不敢對他怎麼樣,可他也不敢讓那些人知道此事。現在知道此事的人還很少,除了福全,就只有他身邊的幾個親衛,其他幾個主將當時兵分幾路,都不知道。而當時為了救出胤禔,福全和他身邊的人幾乎都死光了。
「你說除了裕親往之外,其他人都不知道是不是?」明珠停下動作,眼珠不錯的盯住胤禔問道。
胤禔不明所以,不過還是老實答道:「是。」
「索額圖。」明珠突然輕嘆一聲,胤禔疑惑的看他,不明白為什麼忽然提起索額圖了。
「算了,此時顧不得他,即使知道又如何。」明珠喃喃一聲,當即對胤禔道,「今晚,你去拜訪裕親往,記住,是侄子拜訪叔叔,務必要誠心請求,請裕親往祝你度過這一劫。」
此次之事決不能在朝堂上翻出來,雖說肯定不能要了胤禔的命,就是貝勒丟了也不用太在意。但他以後想要再插手軍權就難了,也難以令下頭的軍官區服,這對儲位的爭奪是不利的。
太子有明旨冊文,天下尊崇正統的文人天然是站在他一邊的。胤禔若想要異軍突起,只能從軍隊出手,而作為正統的滿族人,明珠也更信奉武力的力量。當年,大清可是憑著騎兵贏了天下,而不是靠一群嘴炮的文人。
索額圖當然也知道這一點,所以這兩年一直再跟明珠賽著往軍隊里安插人選,此次胤禔若是出事,那老狐狸肯定使計讓他再也回不來。
「可是,皇叔他能答應嗎?」胤禔有些猶豫,求他在路上肯定是求過的,可是那時候裕親王就說一切交由皇上定奪,「皇叔肯定已經告訴皇阿瑪了,這時候求皇叔幫忙也來不及了吧。」
「不急,等裕親王從宮中出來,就知道來不來得及了。」明珠負手道,遙望皇城的方向。
此事,最重要的還是皇上的態度。
是夜,一人影輕車簡從停至裕親王府側門,很快便被人請進去。
一個時辰后,那人影出來上了車,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福全呆坐在書房內,半響后,苦笑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一聲長嘆,消失於天地之間。
「你說大阿哥剛剛去了裕親王府?」索額圖皺著眉頭道。
此時已是深夜,書房卻還是燈火通明,實是明天的事情太過重要,他們想要將福全拉下來,再把自己的人推上去,沒有那麼簡單。是以,索額圖與幾個謀士還在商議事情。
看到那人點頭確認,索額圖揮手讓人下去,而後起身在屋裡轉圈,嘴裡直念叨:「不對勁,不對勁。」
那幾個謀士面面相覷,一人拱手道:「敢問索公,可是哪裡有問題?」
索額圖停下腳步:「大阿哥為何要這個時間去裕親王府,還一副鬼鬼祟祟生怕人知道的樣子?」
「這…」那幾個謀士也是不知該說什麼,現有條件太少了,他們也不是神,哪能猜得到。
索額圖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來哪裡有問題,乾脆放棄道:「算了。幾位,咱們還是在商討一下明日之事。」
乾清宮,康熙也沒睡,只有內室亮著幾盞燈。
「大阿哥回府之後不過半個時辰,明珠大人便到了。戌時中,大阿哥前往裕親王府拜訪,直到戌時末才離開。」地上跪著一人恭敬道。
康熙抬抬眼皮,淡聲道:「下去吧。」
人影不在,康熙獨坐半響,才輕哼一聲:「還算聰明。」
燈熄,人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