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坦白
「胤礿已經到了?」康熙接過雲荍遞過來的已經去掉核的果子,一口吞下。
雲荍自己也吃了一個,點頭道:「恩,據說已經到城外了。」
康熙點點頭,然後又失笑:「真沒想到,這小子竟然這麼著迷,朕初時還以為他就是一時熱度呢。」
雲荍卻不以為然:「男孩子嘛,總是對打仗之類的感興趣一些。等再大一些,怕就不這麼喜歡了。」在現代的時候,哪個男生小時候沒有槍?不管是精緻的粗糙的、還是木頭的塑料的,總歸得有一把童年才沒有遺憾。然而長大了以後,還有幾個男生是痴迷這些的,多得是被各種娛樂活動分散了心神。雖說這古代沒有現代娛樂花樣多吧,但胤礿是誰,他是這天底下最大的權二代,只要有權有勢,當個紈絝那也就是分分鐘的事。
當然,雲荍不保證,胤礿真變成了紈絝,她會不會打斷他的腿。
康熙無奈搖頭,卻也沒說什麼。在他的概念里,當額娘的只要將孩子的衣食住行照顧好就行了,其他的就由他這個當阿瑪的來教。
明顯三觀不同,兩個人也就不再說這個話題。
一小碟小果子沒一會兒就被吃完了,雲荍和康熙兩個人歪著,在難得清閑的午後竟覺得有些無聊起來。雲荍心裡有些躊躇,按說現在是一個蠻好的時機,但她被打斷了好幾次,當初那股一鼓作氣的勇氣被消磨的有些疲累,這會兒竟有些害怕,不敢說出口。
躊躇的時間長了,雲荍就走神了,連康熙叫了她好幾聲都沒聽到。
康熙看著雙眼發愣、神遊天外的雲荍,有些嘆氣,剛剛他就發現這小東西有心思,還等著她主動開口說,誰知道她自己琢磨著琢磨著就不知道想什麼去了。
示意伺候的人都下去,康熙起身走到雲荍那一邊,坐上榻輕輕的將雲荍摟緊懷裡。這等動作總算是驚醒了雲荍,雲荍眨巴眼睛看著突然瞬移過來的康熙,腦子想的是,卧槽,這貨難道突然被魔法師穿越了。
眼神太□□,康熙賞了她一個栗子。雲荍抱著腦門呼痛,康熙笑罵她:「該!又在腦子裡想朕什麼呢。」
雲荍單手捂著額頭,拿肩輕輕蹭康熙,討好道:「在想皇上怎麼好看呀,比我都好看!」
康熙嗤笑:「這宮裡拉出來,比你好看的還少。還有,不許拿好看形容朕。」講真,雲荍長得算是清秀佳人那一掛的,從來算不上美人,康熙喜歡的,也從來不是她的長相。長得貌美如衛氏,還不是生下孩子之後就被他扔到了腦後。
雲荍立馬盈出了一眼眶的水汽,委屈的道:「皇上,你嫌棄我!」指責完就轉頭拿手帕拭淚,哽咽道,「妾知道,妾已經人老珠黃了,皇上不喜歡便罷了,悄悄地別再來妾這裡就是,何必這麼戳妾的肺管子。」說罷細聲細氣的開始哭,眼珠子嘩啦啦的往外流。
康熙無語,無奈道:「好了,是朕說錯話了,荍兒才十八歲,漂亮得很。」見雲荍沒有停下來的意思,補了一刀,「快把那手帕拿開,熏得朕都想流眼淚了。」
把戲被識破,雲荍淡定的將手帕扔開,從袖子里再抽出一張手帕將臉上擦乾淨。撲上去抱住康熙:「妾就知道皇上最喜歡妾了。」
康熙瞟一眼孤零零躺在地上的手帕,拍拍雲荍的背:「你就是這麼哄寧楚格的?」寧楚格前兩天又闖了個禍,在去找胤礿玩的時候,把太子畫的一幅畫給弄髒了。康熙跟太子都沒當回事,本來也只是太子的練筆,寧楚格年紀又小,什麼都不懂,沒什麼好追究的。
雲荍知道這事後,下決心要改改寧楚格這性子。小孩子是不懂事,但在皇宮,三歲之後就不算小孩子了,寧楚格的性子現在不擰過來,到三歲的時候再教怕就摁不住了。然而要怎麼改成了一大難題,打她捨不得,罰吧,罰的輕了沒用,罰的重了還是捨不得。最後被逼的沒法,雲荍乾脆整了一個奇葩法子,就是在寧楚格面前裝哭,哭的寧楚格現在聽話的不得了。
這些,康熙都聽說了一些。
「對呀,妾聰明吧。」雲荍揚起臉求表揚。
「胡鬧。」康熙不輕不重的拍了雲荍一下,「你有沒有想過,萬一寧楚格跟你學,以後遇到點事就開始哭怎麼辦。你的目的是好的,但不能這麼做,你要跟她講道理,就算她現在不明白,以後也會慢慢明白的。大清的公主,必須得有滿族姑奶奶的氣勢!」作為一個皇帝,雖然康熙後來開始喜歡嬌嬌弱弱的女子,但並不代表他會希望自己的女兒也變成這樣。
雲荍嚴肅起來,確實是她疏忽了,寧楚格這個年紀,正式最容易模仿的時候。若是真因為她的原因,寧楚格以後變成了一個哭哭啼啼的小包子,雲荍怕是恨不得把自己打死。不過對於康熙最後一句話,雲荍還是忍不住在心裡吐槽起來。你想的倒好,怎麼就不見動手管管呢,你另外兩個女兒現在成天被關在屋子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那風一吹就倒的樣子難道就是你說的滿族姑奶奶的氣勢?別說你不知道,平時不常見也就罷了,每年幾次大宴會難道你也眼瞎了。
不過雲荍也就是心裡叨叨兩句,真讓她跟康熙說這話那是不可能的,就是一句她覺得兩個小女孩的教育不妥的話都不能說。先不說人家兩個孩子都有自己的親額娘,只要不是虐待,人家怎麼教育自己的孩子別人是無權插手的。更別說實際上後宮所有孩子的教養都是由皇後來管的,就算是親額娘也要後退一步。當然現在沒有皇后,但皇貴妃這個手握鳳印的副后還在那兒立著呢。雲荍還是哪兒涼快哪兒站著去吧。
雲荍認真道:「是妾做錯了,請皇上降罪。」
康熙揉揉她的頭,溫柔的笑:「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朕相信荍兒一定能改好的。」他就是喜歡她這份坦率,有一說一,有二說二,有錯就認,有功就開心。
想到坦率,康熙就想到雲荍剛才走神,問道:「荍兒是不是有什麼事想跟朕說?」思緒飄渺了一下,或許荍兒坦率的原因,是知道她自己臉上藏不住事兒?
雲荍倒沒被康熙突然的問話給嚇到,這麼久,她早就知道自己在康熙面前藏不住東西,每次被看兩眼就被洞悉了。雖說這其中也有她故意的成分,但無疑康熙的洞察力已經超人了。
「妾……確實有事情跟皇上說。」雲荍慢吞吞的道,康熙等著她下一句,沒想到她說,「但是妾不知道該怎麼說。」
康熙想了一下,問道:「是跟孩子有關的事?」
「不是。」雲荍搖頭,「恩,是跟妾的娘家有關。」
「哦,什麼事?可是想給你哥哥求個恩典?」知道了是關於富察家的,康熙就不忙了,好整以暇的道。
「不是。」雲荍搖頭又點頭,「也算是吧。」
康熙挑挑眉毛,等著雲荍自己說下去。
雲荍醞釀了一下,開口道:「是這樣的。妾剛到盛京的第二天,妾的額娘就遞牌子進宮了,後面也是隔個兩三天就進來一趟,跟妾聊聊天,逗逗雙胞胎。」
雲荍停了一下,看向康熙。康熙點點頭,示意她繼續,馬佳氏進宮這事兒他是知道的。
「後來有一天,額娘有些為難的說,想告訴妾一件事兒。額娘說,前幾年嫂子跟著幾個官家夫人出去上香的時候,偶然聽說,聽說。」雲荍偷偷瞄了一眼康熙,見他表情沒什麼變化,乾脆眼一閉,一鼓作氣全說了出來,「聽說有小孩子跟出痘的牛接觸過後,會有一陣子得天花的表現,但又比真正的天花弱得多,很快就好了。而且得過這一次之後,那孩子就再也沒出過天花了。所以那邊農家人就說,可以讓小孩子染上牛痘以此來防止孩子染上天花。嫂子聽說后,因為家裡有兩個孩子年紀也不小了,所以就回家慫恿我哥哥去尋這個法子。我嫂子說,反正我哥哥在衙門裡一天也沒事做,閑的骨頭都發慌,就當找點事情做。我哥哥就去了,後來發現這法子還真是有點用。但又不敢直接就給侄子用,所以又請了兩個大夫做實驗。後來這兩個大夫果然研究出來了,我大哥也給我侄子侄女種過了,都平安的度過了。」
雲荍大喘一口氣,又偷瞄康熙一眼,發現他還是維持著剛才的表情,心裡有些慌,緊著把接下來的話說完了:「額娘說,大哥研究出來了以後就跟他們說了。本來阿瑪是打算當時就上報給您的,一是給我大哥邀個功。」說到這裡雲荍的臉漲紅,又有些結巴,「二是,二是給妾增加一點底氣。但是沒想到您直接讓妾當了貴妃,阿瑪他們,就有些不敢拿出來了。怕在這風口浪尖上,再給妾招了禍。」
說到這裡,雲荍抬起一直半低的頭,勇敢的直視康熙:「妾這次說出來,不敢說自己多麼大公無私,想讓大家都用上這種危險小的方法的心是有的,但也存了一半私心。您年前說今年就要給胤礿種痘,妾害怕,害怕胤礿挺不過去。既然有這種安全的多的法子,妾沒法裝成不知道的樣子。妾發誓,絕對不會用這種東西來給自己謀任何利益,這件事會全部交給皇上您,富察家絕對不會在這個事情上出一點聲音。富察家跟這個什麼關係都沒有,還請皇上成全。」
雲荍說著就跪起身,在榻上沖康熙拜了下去,拜倒一半的時候被康熙托住。
康熙將人拉起,圈進懷裡,摸摸雲荍還暈著紅暈的臉,笑的很是溫柔:「荍兒說完了?」
雲荍有些懵,下意識的點頭道:「完了。」
「來,喝口水。」康熙端起炕桌的茶喂到雲荍的嘴邊。
雲荍就著康熙的手喝了一口,反應過來張嘴問道:「皇上,剛剛說的事……」
康熙放下被子,拿大拇指按上雲荍的唇,阻止她說話:「剛剛的事……朕知道了,荍兒不用說了。」
還是溫柔的笑,溫柔的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