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六章 傾聽者
何錫麟雖然跟著來了，可是這一路上走過來，來到這裡坐定，卻是感覺自己好像是純粹就是個多餘的！
看一眼秦若，他能看出來，秦若正在琢磨怎麼對付穆寧珠。可是他也清楚，老祖宗說過，穆寧珠別看是個女人，他和秦若倆捆一塊，玩心眼都不是人家對手。
想了想，乾脆還是離開的好。
可是現在立刻離開是不合適的！
勉強等到上菜，喝了三杯酒之後，何錫麟突然一拍腦袋：「哎呀，壞了，我還約了陰陽門的師叔去看材料呢。差點忘記了，你們聊，我先去看看。告罪了。穆姑娘，這次得罪了，以後若是您願意賞光，我一定會好好賠罪。」
穆寧珠冰雪聰明，當然知道何錫麟這是故意躲開，也不說破，只是笑道：「哪裡，倒是小妹我耽誤了師兄的事情，師兄快些去吧。」
秦若心裡翻了個白眼：他喵的，穆寧珠這丫頭不簡單，他跑了，自己一個人面對這穆寧珠，怕是事情更頭疼。
不過他也不好阻攔，只能隨便和他說兩句，送他到了門口。何錫麟看著秦若，隱蔽的輕輕搖搖頭，然後立刻走了。
秦若知道，他是要自己小心些，不要中了圈套之類的。
秦若當然很小心，這種內部的鬥心眼，雖然不是你死我活，但是也絕不是那麼簡單的，一旦有什麼不好的地方，到時候就是麻煩。
回到桌子旁邊坐下，秦若笑道：「這傢伙，屁股上長釘子一樣，根本坐不住。」
穆寧珠笑著看著秦若：「我倒是覺的何師兄很直率的。」
秦若心裡忍不住一陣嘀咕：直率……你特么的見過幾次何錫麟？就直接說人家直率？
「穆姑娘，當初我記得你們在秦家處理家事之後不久，就離開了首都。就是從那個時候，一直在灕水派潛修嗎？」秦若連忙找個話題說道。
穆寧珠點點頭：「是的，那次之後，我們就被灕水派接納，成為內門弟子，然後就到達灕水派潛修。一直到前些日子，才算是告一段落出關。這些年積壓下來的事情，也要處理一下。只是這許多年過去，俗世的事情，也大不一樣了。沒想到，當初十大古武世家，如今已經是這個樣子。穆家，也變的凋零了。」
說話之間，穆寧珠神色之間居然有些黯淡。
「穆家，不是一直挺好嗎？」秦若忍不住說道。
穆寧珠苦笑道：「你知道的，我母親一直掌控穆家，一直到我們母女到灕水派潛修。我母親畢竟是個女人，穆家內部還是有很多雜音的。我們走了之後，他們自然會清除我們母女的痕迹。也包括一些原來和我們母女走的比較近的穆家分支。」
「前些日子，我回去悄悄看了一趟，穆家如今外表看似風光，卻已經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了。若非還有我們母女在灕水派的影響，如今的穆家，怕是早已離開了俗世頂尖家族的行列了。」穆寧珠嘆了口氣。
秦若嘆了口氣：「俗世家族興衰，就是這麼快，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不過如今你們母女出關，想必能夠重振穆家。」
秦若是知道穆家的事情的，穆家母女走了之後，後來接掌穆家的人，沒有什麼能力，穆家雖然在俗世還算不錯，但是也只是吃老本而已。更不要說，穆家的修鍊，反而每況愈下，甚至不如當初的時候。若非穆家母女在灕水派，偌大的名頭之下，大家都給穆家面子，穆家早就沒資格成為俗世頂尖家族一員了。
即便是大家給面子，但是實際上，穆家如今的實力地位，已經淪落到了二流家族的地步。不過畢竟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穆家原來的骨架還在，比二流家族還要高上一些。加上穆家母女也給穆家帶回來更好的功法，也會支持一些丹藥，穆家這才勉強吊在頂尖家族的尾巴上。
但是，也就是僅此而已了。
「很難！你知道，我們畢竟是女人。我母親已經決定，不在關注俗世的事情。而我，卻始終只是穆家的女兒，女兒，終究要嫁人的。穆家，最多就是我的娘家。娘家的事情，女兒能做什麼？」穆寧珠眼神中透出了一絲的失落和悲涼。
秦若嘆了口氣，宗門中，以及連帶的古武世家中，這確實是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女兒，很難在家族中有多少話語權。
「可是，我還得去做。這是我父親的遺願。」穆寧珠有些落寞。
秦若看著穆寧珠：「我倒是不知道穆家伯父的情況，但是……他已經仙逝？」
穆寧珠點點頭：「是的，我三歲的時候，因為修鍊走火入魔，沒了。你知道的，穆家的女人，要麼嫁出去，什麼都不是，要真正管理穆家，只有一個辦法，招一個上門女婿。我爸，就是上門女婿。也正是因為我爸爸的犧牲，我媽媽才有機會掌管穆家。所以，我媽媽一直很愧疚。可是……」
秦若嘆了口氣，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外人看起來風光無限，可實際上，誰能看到別人光鮮外表下的痛苦呢？
「如今，我只是穆家女兒，我要振興穆家，談何容易。」穆寧珠嘆了口氣。「我也不想摻和穆家的事情，可是我又不願意忤逆了母親的願望，還有我父親的遺願。」
「一個上門女婿，若是在俗世的普通人中，並沒有多少問題。可是在穆家這樣的家族中，會有多麼艱難，你應該懂的。」穆寧珠慢慢的說著，一壇紅酒，已經快喝掉一半了。
秦若只是默默的聽著，做一個還不錯的傾聽者。
「我爸爸是個要強的人，雖然是上門女婿，可是他那是為了我媽媽，而不是為了穆家什麼。所以，我媽媽就拚命努力，最後掌控了穆家，但是又能如何？我爸爸還是沒了。可如今，穆家已經如此，我和母親本來已經算是離開了穆家。但是我母親放不下。」穆寧珠一口把一大杯酒喝了下去。
伸手就抓過何錫麟留下來還沒喝幾口的烈酒，猛地倒了一大杯，一口氣喝了下去。頓時讓烈酒嗆的咳嗽起來。
秦若坐在她的右側，連忙伸手去拍她的後背：「不要這麼喝酒。」
穆寧珠苦笑道：「其實，我突然感覺，做個普通人，也未必不好。至少煩惱了，可以喝醉去睡著。但是現在，就算是想喝醉，都成了奢望。」
「對不起，我怎麼會跟你說這些。」穆寧珠看著秦若，苦笑著搖頭，然後抓過酒罈，給自己倒酒。
秦若只是看著穆寧珠，嘆了口氣，他其實倒是能夠理解。
穆家母女，外人看起來，是無比的光鮮。可是實際上呢？
當初的穆家，和秦家是差不多的家族，都只是宗門的外圍而已。穆家母女雖然在俗世的穆家算是掌控者，在俗世也有著莫大的力量，但是進入了灕水派，他們母女怕是就不算什麼了。她們卻不如秦若，至少秦若還有清心觀的太清老祖宗一直優容縱容。清心觀也是一個相對平和的宗門。
而其他的宗門，就不是如此了。
只是秦若知道的最多的碧霄宮，內部的紛爭爭鬥，就讓人頭皮發麻，這也是何錫麟被免去了繼承人之後，沒有怎麼失落的原因之一。甚至對何錫麟來說，能夠離開那個是非圈子，還是意見慶幸的事情。
男人尚且如此，何況穆寧珠母女只是兩個孤單無助的女人。
可以想象，在灕水派，她們的日子，過的未必是外人想象的那樣美好。
「天下都是一樣，哪家不是如此呢？你要振興穆家，我倒是可以幫點忙，至少我現在不管如何，總是有了那麼一點影響力，在俗世，也有一些說話的份量。若是需要我，你儘管開口就是了。」秦若卻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只能輕輕的說道。
穆寧珠抬頭看著秦若，突然笑道：「你果然會幫忙的。」
秦若愕然：「誰說過我一定會幫忙的？」
「我母親，我離開灕水派到這裡的時候，我母親就叮囑我，若是有什麼解決不了的事情，有了什麼難處，就來找你。」穆寧珠看著秦若，卻是眼中居然微微有點濕潤。
「她說，不論如何，我們都是有著相同的經歷的，都是從俗世而來的半路弟子。而且，總歸是有三分香火情——你的母親，是我媽媽的好朋友。可是和我爸爸一樣，你媽媽也早早的就去了。」穆寧珠眼睛有些失神。
秦若頓時心裡一痛，比起父親，母親是秦若心裡根本不敢去碰觸的角落。
對自己的父親，秦若還能撐得住去尋找，去追尋。但是對於母親，秦若知道她早已仙逝，但是他想都不敢想。因為他對母親，有著深深的眷戀。
但是他卻甚至連母親的樣子都沒見到過，甚至一張母親的照片都沒有。他的腦子裡，對於母親，僅限於一個母親的概念。
但是越是如此，他就對母親越是思念，卻又不能拿出來，只能深埋在心底。
「我母親……她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你知道嗎？」秦若一口喝下一大杯酒，慢慢的，聲音變的有些沙啞的問道。
穆寧珠看著秦若，微微搖了搖頭：「不知道，我也沒見過。我只是聽母親說過幾次，她說，你母親是個溫柔美麗的女人。當初若非你的母親出現，恐怕現在你我就是兄妹了。」
秦若吃了一驚，不過卻倒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感受，這種事情，並不難接受：都是古武世家的子弟，而且，都是這個圈子的人，就好像秦若和夏妃暄之間一樣，當時身為大小姐的穆寧珠的母親，和自己的爸爸，秦家的長子，若是有什麼，也是正常的。
「也許吧……不過，我想知道我母親，到底是什麼樣子的。」秦若拿著酒杯，眼神有些空洞起來。「你比我幸運，你至少見過你的父親，而我的記憶中，根本沒有母親的任何相關的東西，這是我最可憐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