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七章,白骨亡者
紫色的人形霧氣。
要麼就是柳子清眼瞎了,要麼就是在他眼裡,自己的法相就是這麼個玩意。
「你具體描述一下?」
「好像.……好像有一點星光在裡邊……很模糊.……嗯,現在直接消失了,你是怎麼做到的?」柳子清猶豫片刻后說道:「道長,其實你不必跟我裝神弄鬼的,這種特效其實除了嚇人沒有什麼用,假如你真的願意幫我尋找我的妻子的話,一塊錢也好,一百塊也罷,一萬塊十萬塊我都能給你。」
「那麼一百萬呢。」
柳子清:「.……」
「我挺窮的,十萬塊是我全部積蓄了。」
李雲笑了笑,直接轉移話題,看著身前的法相,帥氣逼人,由靈海構成的神通媒介。
在柳子清眼裡,由紫色的霧氣和點點星光構成。
「眼神真好.……」
……
「在找到你老婆之前,貧道還有一事想要確認,就在你家樓下看看。」李雲站起身來,轉身說道:「你隨貧道來吧。」
柳子清猶豫了片刻,隨著李雲走出房間。
房子很大,李雲帶著柳子清走著的時候,柳子清的父親則是皺眉道:「你要做什麼?」
柳子清剛想說什麼,李雲便笑道。
「無事,只是貧道在作法儀式而已,以道門秘法尋找,你大可放心吧。」
「哼,裝神弄鬼。」柳方俞十分的看不順:「你也是,相信這些東西……唉。」
說完,柳方俞失望的杵著拐杖離開。
只留下疑惑的柳子清。
「跟之前說的不一樣,你就說下樓找找。」
「這事貧道只跟你說,與你的家人無關。」
「他是我的父親,我的家人。」柳子清皺眉道:「你好像不信任他,簡直.……簡直不可理喻,你的內心到底有沒有親情這個概念存在。」
「當然有,貧道會無條件的信任自己的親人,但他是你的親人,並不是貧道的親人,你信任不代表貧道可以信任,明白嗎,對於貧道來說,包括你在內,都是陌生人而已……」
柳子清沉默。
道理就是這麼個道理。
此時,李雲在客廳里晃悠晃悠,走走停停,看起來真的像在做法事一樣。
突然,敲擊地板。
地板被打開了一個大洞。
地板下,是空的。
就連柳子清都沒想到,自家的地板,居然會有一個那麼大的空洞。
到底……
是什麼時候開始就有的……
「這是……什麼。」
彷彿內心的什麼東西崩塌了一樣。
看道這地下室的衝擊不亞於中了一槍。
「如你所見,是地下室,剛剛貧道.……嗯,替身使者找到的。」李雲說道:「怎麼,不相信么,不相信這個和諧美滿的大家庭里,有隱瞞著你的東西.……信任感開始動搖?」
柳子清開始乾嘔,開始恐懼。
看到了這一塊大洞后,內心的思想飛速奔流。
如果被發現了怎麼辦.……
如果這洞口裡有自己的妻子怎麼辦.……
如果……
如果被發現了怎麼辦.……
被警察發現了怎麼辦.……
「果然,你是不正常的。」李雲淡然道:「你內心想的,和下意識反應的事情,是不同的。」
孽鏡台的鎖鏈纏繞在柳子清的身上。
他剛剛內心的糾葛想法倒映在了李雲的內心裡。
很矛盾。
屬於柳子清的部分,在擔心自己的老婆是否已經遭遇不測,被關到裡面,有一股子仇恨和痛苦。
還有另外不知名的一部分,在擔心如果是親戚們做的話,到底應該怎麼辦,怎麼幫助親戚脫罪。
「不下去看看嗎?你不必為此恐懼,真相這種東西,即使你不想去面對,但它依然是已經發生的事情。」李雲高深一笑,充分發揮什麼叫做站著說話不腰疼。
一躍而入,跳到這地下室里。
柳子清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咬咬牙,跟了下去。
地下室很多灰塵,十分的昏暗,看起來已經很久都沒有人進來過了。
這讓柳子清稍稍安心了一些。
既然很久沒人進來過了,那自己老婆應該不會在下邊吧。
畢竟,已經那麼久沒有人進來過了……
一股刺鼻的腐臭味沖鼻而來。
對於學醫的柳子清來說,這味道是那麼的熟悉。
「是不是覺得很慶幸,這腐爛惡臭的味道可能不是來自你妻子的……」李雲揮舞拂塵,將這灰塵清理了個一乾二淨。
地下室里,有燈。
已經很久沒有用過的燈。
打開來開,是一具白骨以蜷縮的姿勢被關了起來。
關在,一個大鐵籠子里。
白骨十分的完整。
籠子的旁邊還有碗筷,上邊還有腐爛的食物。
這白骨的主人是餓死在裡邊的。
面對白骨,柳子清的心漏跳了一拍。
明明作為醫生,早就已經見慣了這些東西的。
可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然而和李雲說的一樣,心悸后就是一陣陣的慶幸。
成為白骨的屍體,不可能是她的妻子。
絕對,不可能。
「你早就知道了?」柳子清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
「貧道不知道,至少在見到實物之前是不知道的。」李雲說道:「對於貧道來說,這一具白骨已經是最不奇怪的東西了.……嘖嘖,真是可憐,20歲的年輕女孩兒,被活活的餓死在裡邊,直到生命盡頭,都沒有力氣再做反抗了。」
可憐,可悲。
20歲的年輕女孩兒.……
「和她的年紀,一模一樣呢……」柳子清發揮著自己身為醫學生的本能,正想要去驗驗的時候,李雲突然叫住了他。
「先莫著急,還是讓這位老先生來解釋解釋吧。」
一開始,沒有反應。
隨後,也沒有反應。
在保持著沉默的氣氛接近一分鐘的時候,地下室一道暗門被打了開來。
柳方俞走了進來。
杵著拐杖,走的很慢。
好似行將就木的老者。
他沒有看向李雲,也沒有看向柳子清,只是來到了這籠子的面前,緩緩的坐下,滿臉的溫柔。
「我回來了.……」
……
一個行將就木的老頭子,一具死去至少有兩年的白骨。
場面一時間有些詭異。
面對這個場景,柳子清認真道:「爸,你知道什麼.……」
無論這屍體是誰的。
柳子清都要得到一個解釋。
作為【家人】,第一次有了他不知道的事情,隱瞞的事情。
「你們,相信人魚嗎。」柳方俞聽完后認真的說道:「就是入水化為魚,眼淚能化為珍珠的存在。」
「爸,我不信。」柳子清果斷搖頭,就算覺得李雲很神奇,但人魚這種東西還是太過於奇妙虛無。
李雲相信,當然相信,這胖頭魚現在可能還在絕地求生呢.……
「傳說,她們的眼淚能帶來財富,她們的歌聲帶來安寧,她們的樣貌帶來沉淪,是完美的生物,活躍在很多版本的華夏傳說中.……」柳方俞淡然道:「只不過,後來,人魚滅絕了,不知道因為什麼理由,就像恐龍一樣,突然消失……區別在於人魚她消失之後,連痕迹都沒有。」
「爸,你想說什麼.……你自己不也跟我說不要信這些怪力亂神的東西嗎……」
「我不信。」柳方俞敲擊著拐杖,淡然道:「但有人信,家裡的人,我的弟弟,我的哥哥,你的舅舅,你的表哥表弟們.……所以,我不得不執行家規。」
「什麼家規?」
「每隔一百年,獻上年輕女孩的身體,為所謂的人魚之神。」
「你……你們究竟是怎麼想的……我怎麼就不知道有這種家規……」柳子清不敢相信:「您的知識呢,您的智慧呢?你……愚昧……真的很愚昧。」
「這些是我們家長輩才知道的事情,沒告訴你就是怕你一時間接受不了,況且,一百年一次,已經和你,乃至於你下一代沒有關係了。」柳方俞說道:「至於愚昧不愚昧,我當然知道愚昧,但你也要知道,【家庭】才是我們最重要的東西,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家庭啊.……」
家庭……
為了家庭……
這詞對於柳子清來說彷彿有魔力一樣,原本的理性不知道為什麼,突然開始卡殼。
像是詛咒一樣。
只要是為了家庭,這一切都是正確的,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縱使這事情在衝擊著柳子清的理性,但這又怎麼樣呢。
家庭覺得是對的。
這就是對的.……
一切。
都是為了家庭啊.……
「家庭,家庭,家庭,家庭……」
「親人,親人,親人,親人……」
「他們才是最重要的,一百年一個年輕女孩嘛,其實沒什麼大不了的啊……反正一天有那麼多人死,那麼多人失蹤,這些都沒什麼大不了的啊……」
柳子清開始呢喃,看起來神志不清。
原本內心裡代表理性的拿一根線。
被【家庭】兩個字所掩蓋。
「道長,我不知道你是怎麼發現這裡的,但請你不要說出去,出去之後,我會給你20萬,只要你守口如瓶,一切都好.……你看意下如何?」柳方俞嘆氣道:「其實我的內心也很煎熬啊,要做這種事情,但是為了【家庭】我不得不做啊。」
柳方俞背負雙手,彷彿一個因為他人死去而悲傷的老者。
「苦海無涯,回頭是岸。」
「未入苦海,又談何回頭。」柳方俞嘆氣道:「看來我們是談不攏了啊,你要想清楚,你這是在我家的地盤啊,你跑不掉的。」
「貧道,何時說過要跑……」
李雲話還沒說完,柳方俞手中的拐杖就刺了過來。
一點也不殘疾,一點也不佝僂。
健康的一筆。
假裝成腿有疾的樣子。
在轉瞬之間,李雲看到了柳方俞的臉龐。
扭曲。
恐怖。
是殺人者的眼神。
「抱歉了,你也去死吧……」
棍子甩到了李雲的身上,直刺脊椎,十分的熟練。
然而等棍子甩上去的時候,李雲的身影開始變得半透明。
身影化為一縷塵煙。
柳方俞有些懵逼,轉身看去,李雲出現在這小小的監牢里。
明明大門還是關著的。
「柳居士,你就不好奇,這女性骸骨的身份是誰么,你知道了她被你家人殺害的原因,但卻不知道她的身份。」
「關心.……我關心嗎……」
柳子清很想說並不關心。
人是自私的。
人是一種只會關心自己的生物,絕大多數人都覺得,哪管周圍的洪水滔天。
關他鳥事。
死了就死了,又不是沒見過死人。
此時,柳子清的內心也在矛盾。
是不是要幫助自己的父親,暴力對待李雲……
一邊是家人。
一邊是幫助自己的人。
可理智在告訴柳子清,就剛剛溜進小籠子里的本事,就不是他能夠理解的事情。
「那……你知道.……這人究竟是誰嗎.……是你認識的人?」
「是你認識的人。」
「額,我能記住名字的年輕女性就只有小雨。」柳子清搖頭道。
李云:「.……」
一個很標準的鋼鐵書獃子。
也就是這樣的人,一旦內心動搖,某些東西就會迅速崩塌.……
李雲將手撫在這一具白骨的身上,身後的法相出現。
這一次柳子清好像沒有看到法相一樣,沒有任何反應。
法相的靈力驅使著森羅萬象,在這層白骨上衍生,回溯。
紅色的扭曲物體從白骨的身上延伸出來。
肌肉,內臟。
皮膚。
宛如神跡……
柳子清嚇得摔倒在了地上。
柳方俞更是恐懼。
並不是對李雲恐懼。
而是對地面上,逐漸恢復的人形。
女人,依舊保持著蜷縮的姿態。
沒有活過來,只是形貌呈現在了幾人的面前。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是她!這絕對.……絕對不可能的啊.……明明她早就已經死了,不可能是小雨的,絕對不可能!」柳子清的面容開始扭曲猙獰,看著地面女人的那張臉,心情宛如火山爆發。
下意識的就覺得李雲在騙人。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這樣的謊言,是最難拆穿的。」李雲淡然道:「殺人是真,理由是真,但她的身份……」
「你想用你們詭異的【家庭】關係來束縛住你兒子,但你不知道的是,有些時候,衝動這種情緒也是能沖淡所謂枷鎖的啊.……」
地面躺著的,正是六天前。
風光大嫁進來的女孩兒。
柳子清的媳婦,曾經過了三天幸福婚後生活的女孩兒.……
其實早就已及其凄慘的姿態。
死在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