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七章,你這又是何必呢
李雲帶著阿大來又到了烈士陵園。
這存放著忠烈之骨的地方,埋葬著那位無面警察的地方。
英雄,長眠於此。
「他因為程序正義而犧牲了,可惜,到最後還是沒能得到【結果】正義,沒有完成這個使命,為此他付出了青春,付出了生命,付出了一切,阿大你覺得值得嗎?」
阿大看著墳頭上的草,果斷搖頭。
「不值得。」
阿大很欽佩長眠於此的無面警察,然而欽佩歸欽佩,要認同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為了所謂的程序正義,去犧牲一個那麼優秀的警察。
太虧了。
收益和付出完全不成正比。
「是吧,不值得,從換算上來看,的確不值得,畢竟這所謂的什麼組織,願意的話,在國家機器面前完全不值一提,稍微動動手就能碾過去,甚至從我自己的角度來看,這都是極其不划算的.……」李雲說完,話鋒一轉。
「可是呢,有時候社會就是這樣,人在江湖,就要按照江湖的規矩來走,沒有了規矩的話,那可就天下大亂了,人類社會,就是因為有規矩,有秩序,才能這麼完整的運轉下去。」
「我……我知道,可為了所謂的秩序付出的也太多了一點吧。」阿大憨憨的撓了撓腦袋,還是不能理解。
「是嗎?」
……
李雲和阿大在祭拜著無名警察的時候,那位中年男子又出現在了墳頭的面前。
和之前的悲苦相比,現在的臉上充斥的更多的是名為戾氣的東西。
嘴裡還在喃喃自語著,跪倒在地上。
「為什麼.……為什麼是他.……」
李雲看著這中年男子,揮舞拂塵,讓他稍微寧靜了一些。
僅僅只是平靜了一點而已,精神波動依然很大,來祭拜的人都遠離了這個看起來魔症了的人,生怕被人精神病一刀給劈咯。
「居士,你應該休息一下了……」
中年男子的雙眼掛著黑眼圈,一副病怏怏的樣子。
「抱歉.……抱歉……我實在是……忍不住.……忍不住過來.……我就想多看他一眼.……」
無論是李雲還有阿大都看出來了。
作為一個父親.……
這個中年男子心中有著強烈的波動,對這結果不滿的波動。
這更讓阿大覺得,因為所謂的程序正義,害得家人變成這一副模樣。
不值當。
真的不值當。
「謝謝你……再來看他。」
中年男子再次道謝一聲后,離開了這墓園。
這一次是真的離開了,背影蕭索孤獨沒落。
望著中年男子的背影,阿大突然說道。
「我覺得,這些日子出沒的砍刀狂應該就是他……」
「如何?」
「有動機,有怨恨,有力量。」阿大由衷的評價道。
有力量。
作為熊貓人武濕的阿大,能看得出來,這看似瘦弱的中年男子身上蘊含著的爆炸肌肉。
看起來十分的虛弱,但如果打起來的話,一般人還真不是對手。
內蘊於身內。
李雲沒有意外,能教導出無面警察這種鐵血真漢子的人,怎麼可能是動不動就哭唧唧,的軟趴男。
父母的性格很大程度能影響下一代。
「所以,你認為兇手就是他咯?」
「嗯……」阿大還是忍不住說道:「不應該用兇手來評價他吧,他應該是個英雄才對,懲奸除惡,為民除害啊……」
「對啊,理論上來說,應該是英雄才對,那麼就看看吧,他到底是不是我們的英雄,是不是城市的英雄。」
李雲施展隱身術,連同阿大一起尾隨中年男子。
……
「我回來了.……」
中年男子頹廢的回到自己家裡。
一回家就猛抽煙,好像煙草能夠將煩悶都帶走一樣。
剛吸沒幾口,就劇烈咳嗽了起來,最後帶出一口老痰后才好上不少。
原本在房間里掃著地,一個年輕,面容平凡有些微胖的女孩兒聽到咳嗽后出來擔心道。
「爸,別抽那麼多煙了,對身體不好。」
「抱歉啊,我實在忍不住,下次不會了,下次不會了。」中年男子勉強一笑,沒料到微胖女孩兒在家,趕緊將煙頭掐掉:「這些年是苦了你啊,好日子非但沒讓你過上,連個名分都沒有……我.……我們馬家真的是……」
「別這樣,這些都是我自願的。」
微胖女孩兒柔和的笑著,撫摸著圓鼓鼓的肚子。
撲通,撲通,有一條小小的生命在裡邊跳動。
「在他決定的那一天,我就已經有這樣的覺悟了,不過沒關係,孩子是我們生命的延續,他還活著,我們就還活著.……」女孩兒笑道:「雖說吧,有時候心裡會不平衡。」
「別人家有丈夫陪伴的時候,我只能對著照片。」
「別人家有甜言蜜語的時候,我連聯繫都不行。」
「以後,我們家的孩子也會面對各種各樣的問題,比如說,爸爸去哪兒的時候,我應該怎麼回答……太多太多了。」
犧牲的太多了。
作為丈夫,作為父親,都沒有盡到任何責任。
全部由這位準母親承擔。
中年男子滿是愧疚,捏緊拳頭卻不知道說些什麼好。
然而此時,女孩兒卻依然開朗的笑道:「不過嘛,這些障礙,我都會去克服的,努力去克服接受,沒有丈夫陪伴的時候,我還有孩子陪伴,沒有甜言蜜語的時候,我就自己說給自己聽,孩子問起父親的時候,我就會說……你的父親,是一個真正的大英雄,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將孩子,也教育成他爸爸一樣能讓所有人為之驕傲的男子漢,這肯定也是他的想法吧。」
中年男子十分感動,自己的兒媳婦,就算知道真相,也同樣決定當馬家的人。
然而和女孩兒的想法不同。
中年男子只希望自己的孫兒,當一個平凡人就好。
「那麼些年,謝謝你的照顧了.……真的謝謝你了……」
「別這麼說,畢竟你是我爸嘛,還有你身體不太好就不要老做家務了吧,我來做就好。」女孩兒笑了笑,去做家務做飯了。
賢良淑德的好媳婦,中年男子真覺得自己還有孩子是三生有幸。
明明這樣的家庭,是沒資格擁有那麼好的媳婦兒的。
「身體不好嗎……」
此時,中年男子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里。
簡簡單單的陳設,一張大床,一個衣櫃,還有一張書桌就是房間的全部。
中年男子來到了自己的桌台面前。
沉默。
最後拿起了手中的筆記本。
筆記本上,是密密麻麻的名字,還有地址之類的東西。
中年男子雙手捏緊,咬牙切齒,看著上面的地址還有名字。
「為什麼.……為什麼是他.……這不公平。」
……
阿大站在中年男子的身後,篤定的說道。
「受害者名單?實錘了啊,肯定是他啦。」
李雲看著名單上的名字,一個個都用最大力氣寫下來,同時,都被紅筆塗過。
和看起來一樣,中年男子的精神狀態並不太好,一副隨時都能夠犯病懟人的樣子,旁邊也有治療精神疾病的藥物。
他承受著同樣大的壓力。
來自生活的,來自這些人的。
從阿大的視角來看,仇恨正在吞噬他的身心,怒火燃燒,煞魔纏繞周圍。
「護衛幼崽後代的怒火是沒法想象的。」阿大撓了撓腦袋:「以前在樹林里的時候,山雞被山狼追捕,一般來說都會直接跑掉的,可是啊,如果身後有雞仔的話,山雞就會衝上去……嗯,雖然結果不會有什麼變化就對了。」
野獸尚且如此,更何況是人類。
怒火在時間的煎熬中,只會愈來愈旺盛。
即使不用他心通,也能看的出來,中年男子的雙眼,寫滿了【復仇】兩個字。
對於那些販毒者的復仇。
李雲淡然道。
「他在復仇,以自己的方式復仇呢.……」
夜色逐漸降臨。
燈火熄滅。
媳婦兒也拖著疲憊的身軀進房間睡覺了。
整個屋子內,只有中年男子的雙眼,炯炯有神。
復仇的怒焰化作堅定,將衣櫃里的黑色衛衣取出,好融入到夜色之中。
他開始行動了。
「你不阻止他嗎?」阿大指著中年男子說道:「你不是生活他接下來的行為和壞人沒有什麼兩樣嗎?」
「是啊,貧道說過,【殺人者】的行徑,和所謂的【壞人】沒有任何區別。」李雲沒有否認自己的話,跟上了中年男子。
阿大雖然有些不解,可還是跟了上去。
風起。
月黑。
殺人夜。
萬籟俱寂,現在在外遊盪的基本都是夜生活豐富的年輕人。
深街小巷,就連夜生活豐富的年輕人都沒有。
只有yin君子會出沒在這黑夜裡。
遊盪的中年男子,尋找著目標。
來到了其中一間早就關門的副食店內。
一切看起來都十分的正常。
中年男子,開始了自己的行動,默默的從褲兜里,掏出……
一個索尼相機來。
「這是什麼,武器?用來敲殺的磚頭?看起來威力好像很大的樣子.……」
「照相機,用來將某個瞬間以圖片的形式記載下來的東西……當然,你要說他當殺人兇器也是可以的。」李雲說道:「畢竟,板磚也是一種好武器……」
板磚打架,一發入魂,值得擁有的超級武器。
中年男子一直在用手中的攝像機在拍攝著,潛伏融入在黑暗之中的角落裡。
良久后,這副食店的大門打開,店主假裝不在意的打著哈欠,裝作丟生活垃圾,出門。
周圍的人也多了起來,看上去像是夜店嗨皮的青年們,其實在這周圍遊盪是為了給副食店打掩護。
見到這些人後,中年男子不動聲色的將相機收起來,又不經意的離開。
當一個強勢路過,只是在原地休息的漢子而已。
沒有像阿大一樣,取出大砍刀,送這些人去輪迴報道。
只是在默默的觀察著這些人。
「他……」
「很顯而易見不是,他並不是兇手。」李雲說道:「他有動機,有目標,有仇恨,有力量.……但,他並不是兇手。」
「我不是說過么,父母是影響孩子下一代三觀點的橋樑,能夠培養出他孩子那樣的人,是堅持程序正義的人呢?還是結果正義的人?這個應該不言而喻吧。」
如果是堅持結果正義的人,就不會去做卧底那麼『虧』的事情。
可他還是做了。
他的父親,就算仇恨之火燃燒的再旺盛,心中再恨,還是堅持著心中的正義底線,沒有打破。
中年男子,他知道誰是嫌疑犯。
在夜晚出沒,小心翼翼收集證據。
用合法的手段,將這些罪犯送進監獄,為自己的孩子報仇。
這就是中年男子的【正義】和【復仇】之道。
「值得嗎?」
「值得。」李雲說道:「至少在他看來覺得值得,那就是真的值得。」
「既然不是他的話,那又是誰做出這種事情來.……」
……
黑夜漸沉,寒風四起。
鐵器拖拽的聲音響起。
逐漸的,朝著副食店靠近。
一把鋥亮的屠刀。
隱藏在黑色的布匹下面。
負責巡邏的小弟用手肘蹭了蹭自己的夥伴說道。
「喂,這人有點不對勁。」
「我看出來了……」
望著朝自己走來的黑色衛衣,小弟警惕的吼道:「喂,你幹嘛,不看路啊!給我站住!」
黑色衛衣沒有任何停頓,依然朝著兩人走來。
兩人當即判斷這是來搞事的,隱蔽的將口袋裡雪亮的片刀亮了出來。
「為什麼.……為什麼他要死呢.……你說,究竟,為什麼!」
黑色衛衣將布匹掀起來。
長長的屠刀。
兩小弟都愣了。
看看自己手裡的片刀……
藥丸——
人生的走馬燈開始閃爍。
下意識的用片刀阻擋住。
縱使知道並沒有什麼卵用。
可好歹能讓自己慢死個幾秒鐘。
刀,是雪亮的刀。
快刀,乾脆利落的斬斷。
黑色衛衣的刀在半空停了下來。
一隻巨大的手掌,擋住了這一刀。
李雲看著兩個獃獃的小弟,也不含糊,先是不留情,一腳尻暈了這兩貨,然後看著黑色衛衣說道。
「這又是何必呢……」
「你……你也是.……為什麼.……為什麼是他!」
黑色衛衣男子狀若風魔,將刀重重的朝著李雲劈下。
現在的他,早就已經沒有所謂的邏輯,只懂得揮舞手中的屠刀。
誰敢阻擋。
誰就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