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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花房夜久

  要說太子最喜歡她哪一點呢, 就是這種毫不做作的通透。你和她說話, 用不著點到根兒上,只要你開個頭, 她就能順順溜溜給你接下去。


  她不是個男人, 其實挺可惜, 如果能正經當官兒, 必定是可造之材。她吃虧呀,就吃虧在這性別上。正二品的銜兒,連朝都沒上過一回,這天下終究還是男人的天下,她撲騰起了浪花也沒什麼用, 最後還是會回歸內廷。她不是想過攝政么,還想過自己當家。現在有個好機會擺在她面前, 生了皇孫, 好好帶大。如果有幸他死得早,兒子就由她輔佐,到時候她的願望就都實現了,既能臨朝, 又能當家。


  唉, 老天其實對她挺好, 如果沒有那十幾年的感情積累, 這種亂臣賊子落到他手裡,早就手起刀落了。可是現在沒法兒,誰讓他看上她了。好官常有, 把好官變成賢內助的機會不常有。他有信心,星河會是大胤歷史上最最賢能的皇后,只要在她的宿姓前面冠上霍姓,再收拾了她那群不安分的娘家人,往後就基本無後顧之憂了。


  沒有妝蟒堆綉,也沒有錦帷飄香,這草垛子壓上去悉悉索索,十分具有野趣。他摸了摸她的大腿,有些心疼,「進來這幾天,瘦了。」


  她嗯了聲,「我等不來過審,心裡很著急。我這一落馬,連帶家裡也完了……」


  太子澀澀想,沒出嫁的姑娘,心裡果然只有娘家。等著吧,等有了自己的孩子,自然就向著自己的小家了。


  不過瞧在他那麼愛她的份上,可以先給她一顆定心丸吃。指尖在她全身遊走,游啊游,從右衽里鑽了進去。玉山在手時,他依舊說得一本正經,「不用擔心家裡,只要我還在位,自然想盡法子保全他們……目下他們在控戎司昭獄,性命是無虞的。不過這事最後就算能過去,官復原職的希望也很渺茫……你爹有了年紀,倒也罷,要緊是星海,或賦閑、或轉文職……你說哪個好?」


  星河渾渾噩噩間還在考慮,星海年輕輕的,讓他賦閑在家肯定是不成的,沒的把人憋出病來。當文職……武將從文,前途恐怕也堪憂……要是能兩全其美多好,然而這世上並沒有這樣的圓滿。要風得風的時候一味的不知足,等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什麼也顧不得了,只要活命。


  視線恍惚里看了他一眼,不知他什麼時候把腰帶都解了。大熱的天兒,穿得也少,太子的落魄都體現在衣著上了。連裡衣都沒穿,只有一條螃蟹底褲,罩衣一脫就光膀子,看得星河心酸不已。東宮如今真是大不如前了,她在時,樁樁件件務必一絲不苟,連熏什麼香都要仔細查驗。現在呢,太子失勢,大家都隨便應付,他怎麼穿成了這樣?


  底褲還是熟悉的配方,雖親切,也無法讓她止住哀傷。她抽泣了下,「主子,您不容易。」


  太子說是啊,「我真是太不容易了,有誰知道我的艱難!」


  肉山疊肉山,滋味兒難以描述。太子哆嗦了下,心說果然牢里日子凄苦,囚服下沒誰給你準備中衣,就這麼隨便掛一件,有衣蔽體就不錯了。所以他才覺得這裡好,又別緻,又方便。別人是「看看朕給你建的金屋」,他是「看看孤給你騰出來的大牢」,奇思妙想簡直不亞於惠后。漫長的宮廷生涯,教會他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宿家當初上了霍青鸞的船,這事本身就是一場賭局,願賭得服輸。他已經盡量減輕對這個家族的傷害了,至於星河,原本就相愛的人,即便有謊言,也是善意的。


  撐起身問她:「你知道該怎麼做吧?」


  她說知道,兩條筆直修長的腿,自發盤上了他的腰。


  太子差點破功,「我褲子還沒脫呢。」


  這麼多年道行的女官,伺候慣了人,看他兩臂撐著騰不出手,很馴服地放下腿,窩身拽他的褻褲。腰帶半松往下一扽,有物回彈,悶悶一記擊在她肚子上,像個小拳。她垂眼看了眼,「這是……小雞兒?」


  太子說:「去掉你那個小字兒好嗎?」


  她叼著手指,笑得靦腆:「咱們要在這地方弄嗎?」


  太子答得很堅定:「就在這兒弄。」


  這個弄字,說不清的,有種粗鄙卻刺激的況味。他覺得星河這回是豁出去了,他自己也一樣。


  把今天當做末日來過,至少星河是這樣認為的。不管還能不能從這兒出去,自己這回交代了,就對得起自己的心了。她和太子共處了這麼多年,對他的感情一向複雜。若說是朋友,每天都在算計防備;若說是對手,誰見過這樣的對手,心裡豪情萬丈,所作所為卻不肯傷害分毫。不單是她這樣,太子也是這樣。


  她摸摸他的臉,又摸摸他胸前精壯的肌肉,雖說那肉是他的,可多年下來太熟悉,就像自己的似的。也就那小雞兒還有些神秘感,可是她感到尷尬,視線不敢再挪過去了,因為那東西長得也不大好看。


  太子很慷慨:「別怕,我的就是你的。」


  她含羞點頭,兩個紙上談兵很多次,卻從來沒有實戰經驗的人,打算就在今天,告別那四六不懂的無知歲月了。


  彼此都做了很多思想準備,這種事也有商有量的,太子說:「忍著點兒,一下就過去了。」


  星河說好,還沒開始,就先皺起了眉。


  太子很忙碌的樣子,反正要緊一點是找對地方。活了二十三年,今天才算開了眼界,她不讓看,但可以摸索。輕攏慢捻復勾挑,她紅著臉咬著唇,鼻子里逸出了細長的低吟,他知道就是這裡。


  說好的「一下就過去」,其實只是門外漢無聊的安慰。江渡了一半,行進得艱辛,她抓了滿把的草,見他面有難色,擦著汗埋怨他,「你愣著幹什麼?這回真卡住了?」


  太子表示絕無可能,但心裡有預感,接下去要來真的了。


  他撈起她的腿:「宿星河,你不會後悔吧?」


  她煩躁不安:「都這樣了,還怎麼後悔?」


  那他就不客氣了,年輕力壯的男子,一味蠻幹起來儼然就是耕牛。她咿咿呀呀低吟淺唱,他鼓點照打,越打越急。腥風血雨里開疆拓土,每一下都帶著決絕。枯敗的草堆里開出了妖嬈的花,認識了十幾年,頭一回發現她美貌驚人,比以往還美一百倍。


  盡量緩和一點兒,讓她喘口氣,太子覺得新工具再湊手,也不能往死了用。結果恰如棋逢對手,她盤著他的腰要個沒完,太子腦子一熱,險些就不成了。


  這上頭也要爭個高低嗎?他咬牙切齒想,今天不戰個兩敗俱傷,誰也不許討饒。


  原來壘得好好的草垛子,經過一番澎拜交戰,拋灑得滿地都是。七零八落的麥秸稈,能證明戰鬥有多激烈。半道上認識的男女,做起這個來也許還不好意思,像他們這樣操煉過多次的,完全可以拋下心理包袱輕裝上陣。甚至怎麼才讓自己高興,也可以毫不知羞地說出來。


  夜有多漫長?不知道,大概就兩三百個回合吧。短暫休兵,復起再戰,年輕就是好,各自負傷,永不言敗。


  最後酣暢淋漓,她癱軟在他身上,急促的喘息里迸出了悲傷的嗚咽:「阿寶,我以後叫你阿寶吧。」


  太子鼻子也發酸,「請叫我妞妞的阿寶。」


  她枕在他胸前,眼淚流進胸肌當間兒的凹槽,變成了一小片淚海。她說:「今兒真痛快,你別怕我走不了道兒,反正我在這兒整天都躺著。你出去要當心,我就怕你一晚上沒走,想出去的時候出不去了……剛才腦子裡一直琢磨這事兒,實在害怕。」


  他聽得發笑,「害怕還那麼驍勇?差點兒沒把我給坐斷了。」


  她臉上一紅,低低道:「別拿這事兒說笑,由頭至尾我都很認真。」


  他兩臂緊緊扣住她,「我知道,也很滿意,活了二十幾年,就屬今天最舒坦。這會兒回頭想想,以前就跟白活了似的。你放心,我一定救你出去,誰讓你是我最親的人。我還要讓你給我當太子妃,將來當我的皇后。」


  這時候宿家已經再不是橫亘在兩人之間的阻礙了,反正權也沒了,人也進了大牢,命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還管其他?


  星河耿耿於懷的是別樣,「我就問你一件事兒,你先前和我說的,你有心上人,那個人是不是我?」


  太子差點忘了這茬了,他有意逗她:「肯定不是你,不過眼下咱們都這樣了,那個心上人不提也罷,讓她嫁別人去吧,我只要你。」


  她側目不已,「別裝樣兒了,就你這心眼子,沒人敢和你伙著過日子。」她堅定地說,「這人一定是我,別以為我不知道。我打發人查過,一點蛛絲馬跡都查不出來,就說明壓根兒沒這人。」


  他無聲笑起來,「臭德行,還真查過……」起伏顫抖的胸膛,震得她腦仁兒晃蕩。他抬手揉了揉她的頭髮,「你腦瓜兒不算笨,要是回頭纏著問我要人,那才叫我頭疼。別瞧我地位高,其實我的交遊只京城這麼一小片地方。我有一顆青梅,咬起來又甜又脆,別人的我夠不著,也不稀罕。做夫妻得講究旗鼓相當,弄個二五眼在身邊,我怕自己活不到四十歲就給氣死了。」


  她長舒一口氣:「那就成。」


  他順著玲瓏的曲線下移,摸了摸她大腿根上凝固的血疤,吻她的額頭:「還疼嗎?」


  頭一回就這麼不要命,要不是覺得沒有明天,也不能這麼糟蹋自己。疼是肯定疼的,但疼完了心裡舒坦。她把自己交出去了,交給自己愛的人,就算判她上斷頭台,她也能從容赴死了。


  只是想起又得和他分開,心裡總有些空蕩蕩的。她害怕寂寞,這牢里一點聲音都沒有,讓她感覺窒息。


  太子摟著他的大寶貝兒時,心裡還在不停盤算,再讓她在這兒委屈兩天,明天就指派獄卒露個口風,說太子算無遺策,皇后終於栽了跟頭了。后兒來接她,就說蝦須簪的事兒查不出結果來,皇父念在她要給他生皇孫的份上,暫且讓她回東宮靜養。不過她嫌疑未除,不能再入外朝為官了,錦衣使的頭銜始於她,也終於她,今後不得任何女人出仕,這麼一來就齊活兒啦。


  東宮畢竟地方小,伺候的人雖多,多嘴的卻沒幾個。德全能管住自己的嘴,最不老實的就是耗子爪,她為了要去找星河,連哭了三天。看著鼻涕眼淚一大把的人,太子覺得自己提前當爹了。最後為了不讓她禍害他,狠狠心把她關在配殿里,一直關到今天。


  回去得先把首要的幾件事處理好,關於蝦須簪的事兒,他和皇父早有約定,事實如此,滿朝文武沒有第三個人知道。就只有皇后和延齡夫婦服罪的時間,星河所知的和眾人所知的差了三天而已,這上頭糊弄過去,就沒什麼問題了。


  他在她額上親得山響,「你好好養著,我想轍讓他們給你送補湯來。」


  她說不必,想起他給獄卒塞銀子的樣子,她就疼得鑽心。


  他笑了笑,用力握她的手,「星河,你等著我,我很快就接你出去。」


  兩情依依,這是他這輩子最難捨的分別。他一步三回頭地去了,星河目送他離開,勉強彎腰歸攏那些草,看見衣領下斑斕的胸脯,一霎兒五味雜陳起來。


  那廂回到東宮的太子,頭一件事就是吩咐德全去打發蘭初。發放幾十兩銀子,恩准她出宮回家,這事兒就結了。可蘭初是個不知好歹的,她死活不肯回去,說家裡爹娘死了,她回去也沒舒心日子過,還是留在宮裡的好。


  德全是很了解她的,對於一個吃油了嘴的人來說,宮外頭簡直滿世界石頭,沒有她下嘴的地方。命婦院挨著典膳廚,什麼好吃的都先經她那道,別說家裡沒人了,就是父母健在,她也不願意回去。德全很為難,說做不了主啊姑娘,「你得去求太子爺,看怹老人家能不能體諒你的苦衷。」


  結果蘭初真來見太子了,跪在那裡聲淚俱下,就是不願意出去。太子看著地心裡跪的人,腦子都炸了。


  這是怎麼了?這東宮難道風水不好,怎麼盡出妖怪?他嘆了口氣,對德全說:「她想留就留吧,推下井泡上三天,發得海參似的再撈上來,埋到小黃庄就完了。」


  蘭初一聽要死,呆住了。哭天抹淚半天,還是老老實實出宮了。


  接下去就是耗子爪了,他隔窗喊了一聲侍中,對於良娣這個名號,彼此從來都沒認同過。


  茵陳捅破了窗上油紙,因為連窗戶都封起來了,她把一個眼睛貼在了洞上:「別的免談,我要見星河姐。」


  太子說別著急,「她后兒就回來了。」


  茵陳一聽有緩,立刻把窗上的紙都撕下來了,滿臉希冀地問:「沒騙人?後天一準兒回來?」


  太子有些嫌棄地看著她,「你值得爺費心騙嗎?我來是有句話想叮囑你,宮裡發生的事兒,就是皇后和延齡圈禁的事兒,時間往後挪三天,不許說是當晚就判處的。」


  有事相求還這麼橫,茵陳十分瞧不上他,「主子爺,我笨得很,不知道您為什麼要這麼吩咐。」


  他說話不兜圈子,直截了當道:「為了替你留住你星河姐。你如今是太子良娣,這輩子別想另嫁他人了。星河這會兒可是自由身,回頭她跟了別人,你就哭去吧。」


  這麼一分析,還是為她?雖然她知道太子的小九九,打的是整個宿家的主意。但她是個明白人,知道宿家的事一天解決不了,星河就一天不能踏實嫁給太子,自己想和她在一起的願望就實現不了。宿家的生死存亡她並不關心,她只知道幫助太子圓了這個謊,星河就能天長地久留在宮裡了,這麼一想很上算,交易隨即便達成了。


  然而有些事,並不樣樣盡如人意。


  刑部大牢前的長街上,銀袍金甲的人緩步而來。需要打點之處自有副將料理,他推開那扇厚重的牢門走進去,天牢里白天都燃著火把。一直向前,走到盡頭才看見蜷縮在草垛子里的人,曾經那麼不可一世的錦衣使,褪去了光環反倒平實可親起來。只是精神不濟,睜開眼認了半天,才認清來人是誰。


  掙紮起來,她走到牢門前,面帶愧色地寒暄:「霍大人怎麼來了?」


  霍焰蹙眉看她,「你還好嗎?」


  她說還成,捋了捋身上囚服道:「怪失禮的,讓您看見我這幅模樣。」


  霍焰倒並不在意那些,他只是覺得一個姑娘落到這步田地太坎坷。太子這回算是求仁得仁了,可她呢,好好的女孩子身陷囹圄,說不定最終還會被犧牲。


  「宿家是救不回來了,不用抱任何希望。你願意離開嗎?我可以想法子帶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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