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手把芙蓉
星河想就此卸肩, 到底沒辦到,德全求爺爺告奶奶,非不讓她走。也是的, 把太子爺弄成了這樣, 想拍拍屁股走人, 哪兒這麼容易!德全比猴兒還精,他知道回頭且有一番可鬧的,抓住了正主兒, 反正太子不會拿她怎麼樣,他們就算自己窩裡斗得打起來, 也出不了大事兒。
他把太子爺手上的絛子解開了, 就著燈籠光一看,細皮嫩肉都勒紅了。扭頭瞅了星河一眼, 「宿大人, 您可真下得去手啊。」
太子這回的疼可算換了地方,從臍下三寸挪到上頭來了, 不住搓著手腕子,怨懟地看著星河, 「你給我等著。」
星河有點心虛, 「您酒醒了?」
太子哼了哼,沒回答,看樣子是胡蒙,依舊鬧不明白她說的是什麼。
一行人前後簇擁著,把太子送回了東宮。一進殿門德全就往後縮, 把太子全權託付給了星河,「那什麼……後頭的事兒,就勞煩宿大人了。」
星河只得自認倒霉,衣衫襤褸的太子爺,這會兒連步子都邁不利索了,腳下拌著蒜,走路顛顛倒倒全無章法。星河忙不迭接了,讓他掛在自己身上,可一個大男人的分量,真壓得人吐血。她臉紅脖子粗,好容易把他扔上床,他仰在那兒,那麼大的震動也沒叫他清醒。星河累得夠嗆,叉著腰喘氣兒,聚耀燈下的太子睡得孩子似的,不知夢到什麼好吃的了,還吧唧了兩下嘴。
看看這一身破衣爛衫……她嘆息著,上前一顆一顆解開盤扣,替他把夾袍脫了下來。還有褲子,腰帶一番搶奪早抽成了死結,她跪在邊上,躬著身子,咬著槽牙——實在太費勁了,解不開。想了想,去燈樹那兒找了把剪子,一剪刀下去,給他把褲子也扒了下來。
世上怎麼能有她這麼倒霉的人,本以為能和這半拉發小把酒言歡的,誰知道他半道上醉了,然後把撒潑耍賴的功夫發揮到極致,鬧著要生孩子,鬧著要她睡他。
星河悻悻然抹了把油汗,心裡開始計較,他直說憋得慌,也怪可憐的。如果現在把青柑找來,擱在他床上,沒準能酒後亂性一把也說不定。
她叼著手指頭,從上到下把橫陳的太子爺打量了一遍,到底還是把這個念頭掐了,她怕他醒了後悔,回頭活撕了她。
她對他絮叨:「睡吧、睡吧……明天等您酒勁兒過了,咱們再論長短。」
橫躺不成事,得搬到枕頭上去。她光著腳繞過來,兩手一抄,扣住了他的腋窩。把吃奶的勁兒使出來,拖得底下褥子都移了位,終於歸置好了。扭頭一看,中衣的右衽豁了口子,太子的胸膛敞露出來,白生生的一片,叫她心頭咚咚直跳。
男人就是男人,和女人的不一樣。上回她隔著手巾摸過,結實,蘊含無比的力量。她邊想,邊伸過手去拽了拽那衣襟,想是背後壓住了,拽不過來。小指不留神蹭到了肉皮兒,她頓住了,摸著後腦勺琢磨了半晌。
薅兩把吧,反正他這方面並不拘泥,何況還醉了。她把手探進去,摸了摸,真是……肋下兩排肉稜子手感真好,要練成這樣,得拉多少年二胡啊。再往上騰挪,這裡也好,她張開五指,在他的胸肌上比了下大小。
其實不管男女,長到這麼大年紀,都會對異性的身體產生好奇。星河想研究的其實是越亭,可惜沒這個機會,太子倒是現成的,所以屈尊將就一下。
手指頭刮過去,有細小的一點凸起。手背往上一拱,朝裡頭看了眼,耷拉的中衣遮不住春光,太子胸前一覽無餘。
嘖,她含蓄地笑了笑,看見了。這就算和剛才他偷親她的那件事兒扯平了吧!她心滿意足,戀戀不捨打算收回手,視線不經意一瞥,竟發現太子正看著她。她愣住了,反應卻很快,「我給您擦身子呢。」
他不說話,眼睫垂下去,往自己胸口看了眼。
不是醉了嗎?裝醉?星河皺起眉,伸手蓋住了他的眼睛。
他沒動,輕輕逸出一聲長吟:「別停……」
這麼一來她倒難堪了,敷衍著說:「這就擦完了,主子睡吧。」略頓一會兒,把手挪開時,他果然又閉上了眼睛。
她鬆了口氣,展開被子給他蓋上,沒敢再瞧他,慌手慌腳落下帳子退出了寢殿。
殿外廊廡另一頭,德全和幾個太監正圍著銅茶炊喝釅茶,見她出來便問:「宿大人,主子爺都安頓好了?」
她漠然望著他們,對他們的作壁上觀感到氣憤。
然而德全是有他的道理的,這麼大的動靜,太子爺該醒了。先前都喝得要跳城牆了,事兒肯定沒辦成,回來不得補辦嗎。他們這些人戳在眼前,萬一主子震怒,就得吃掛落兒。況且他調製的酒沒能把宿大人喝倒,把主子喝趴了,明兒睜眼問罪,又夠他脫層皮的。
德全只是不明白,「主子爺怎麼那麼輕易就醉了呢,八成先前在大宴上喝了不老少。」
隨侍的善銀說沒有,「我由頭至尾在大殿邊上等吩咐,主子就敬了兩杯酒,怹老人家還沒四王爺喝得多。」
「那怎麼的呢……」德全嘀咕,一雙眼睛看向了她,「宿大人喝得不多吧?」
星河沒好意思說,在太子醉倒之前,她喝得要比他多。她也沒想到,這主兒酒量那麼差,才幾杯下肚,就開始胡言亂語,要脫褲子了。
她虛應了兩句,看看茶炊上,「今兒你們上夜?」
德全說是,「這不是主子喝高了嗎,防著夜裡要伺候。」
她哦了聲,「那你們守著吧,我回去了。」
德全又是一頓插秧,「我的大人,您行行好,今兒夜裡留下吧。主子醉得不省人事,您留下,也是對主子的一片孝心不是?」
累了這半天,她實在是受不住了,也沒力氣和他嚼舌頭,自己認栽,提裙重又進了寢殿。
內寢分兩部分,落地罩內垂簾一放,是主子就寢的一方小天地。落地罩外有南炕也有羅漢榻,夜裡地炕勻著火燒,榻上沒有被卧還是涼了。她過去把炕桌搬開,擺平了褥墊,打開螺鈿櫃取了一床薄被出來,蹬鞋上炕,脫了罩衣就躺下了。
躺下真好,過節的累,比在衙門當值還勝三分。許是那桂花釀後勁兒大,到這時才隱隱覺得上頭,她翻個身躺著,沒再有空回憶今晚上那些奇怪的際遇,很快就睡著了。
一晚上做了好稀奇的夢,夢見她養了只兔子,撒歡從角樓上跳下去了。她忙去捉,一人一兔站在南方陰冷的天井裡,仰頭看,四四方方的天,樓上探出了太子。他朝底下張望,似乎很著急,轉身下樓來。可是等他站在天井裡時,她已經在上頭了。對換了處境,她靜靜看他,他上不來了,仰起臉張望,滿眼的悲傷……
幸好第二天不必早起,過節的最後一日閑暇,大概就是用來緩解頭天筵上喝酒過量的尷尬。
星河有早起的習慣,這麼多年伺候太子寅時三刻起身,到點兒自己就醒。然而今天竟睡過頭了,睜開眼時窗戶紙微微泛起了白,她惺忪著眼打掃了下腦子,側過身去,懶懶的起不來炕,不想動彈。
龍鳳落地罩前的帳幔仍舊低垂,想必太子還沒醒。宿醉可了不得,回頭噁心頭疼總免不了。她在東宮這麼多年,從來沒見他醉得那麼失態過,昨兒也不知是怎麼了。
趴著躺,撐起身子朝帳幔上看,似乎聽見了點響動。以為他起來了,等了半晌,大概是聽錯了。她歪下腦袋重新枕在臂彎里,迷迷糊糊又犯困,簾內隱約傳來他的微吟,一聲聲,時斷時續。
她一個激靈,忙趿鞋下炕。從垂簾到床有六七步遠,她還像上回似的,把腦袋伸進帘子,身子留在外頭。眯覷著眼朝里看,內間昏暗,不像外間有窗,照得透亮。裡間還點著蠟燭,只是無風,那燭火不知什麼緣故也在噗噗跳動。她覺得奇怪,定眼細瞧,發現是床上的帳子在搖動,一鼓一翕間帶得燭火搖曳,且有愈演愈烈之勢。
她心頭驟跳起來,別不是酒喝多了,發羊角風了吧!她顫悠悠叫了聲主子,就是那一聲,打破了這個世界的章程,帳子忽然就不動了。
她越發覺得奇怪,剛想邁腿,他一聲斷喝:「別進來!」
她愣住了,諾諾道是,麻溜退回南炕上了。
彷彿……不是什麼好事兒。她也說不上來,就覺得不尋常,發病似的,可神智又是清楚的。坐在炕上想了半天,鬧不明白,便不去思量了。
把褥子收起來,回頭命人換了。推開檻窗朝外看,外面白茫茫一片,原來下了一夜雪,丹墀邊緣的望柱和圍欄頂上,雪積了都有兩寸來高了。殿前廣闊的廣場上,四五個小太監一字排開,拿竹枝紮成的笤帚清掃積雪。起先還一板一眼,忽然一個錯眼追打起來,德全攏著袖子在配殿前的廊廡下叫罵,「猴兒崽子,這是什麼地方?要砍頭的……」
她放下推窗,身上單薄,外面的冷風迴旋進來,通體寒浸浸的。轉回身要找衣裳,卻看見太子站在那面金絲絨幔子下,換了寬大的明衣,兩袖垂委著,繁複的袍裾在栽絨毯上層疊鋪散,每移動一步,都如凌波而來。
她咦了聲,「主子起了?」
他走到她面前,頭髮未束,傾瀉過兩腮,有種陰鬱沉寂的陌生感。就那麼定定看著她,看得她寒毛乍立,過了很久才道:「你的酒量到底有多好?」
昨晚醉倒的竟然是自己,太子丟人丟大發了,簡直生出想和她同歸於盡的衝動來。今早睜眼,發現兩隻手腕上有淤痕,恍惚想起角樓上的某些細節——他被她綁了,在他要幸她的時候,被她綁起來了!
奇恥大辱啊,這個女人太厲害了。太子覺得很生氣,男人的尊嚴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戰。但混亂中的糾纏,又是酥麻伴著甜蜜的滋味兒,像被蟲蟄了一下,刺痛中泛起奇癢,抓撓不著,揉心揉肝。
星河搓了搓手,訕訕道:「也沒多好,就是和星海喝酒,我沒輸過。」
太子喉頭一陣腥甜,不過至少知道她的手下敗將不止他一人,心裡好受了些。
他挺了挺腰,「我昨兒……說什麼逾越的話,做什麼出格的事兒沒有?」
她歪著腦袋說:「除了求我睡您,還有脫褲子,也沒別的了。」
太子身子一崴,急赤白臉,「你胡說,那不是我,你這是栽贓陷害!」
星河嘻嘻發笑,「如果這樣能叫您好過點兒,您就當我胡說。」
太子難以接受,因為只記得星河在他身下那一霎的快樂,還有隱約的觸碰,他好像……親了她?
想起這個,有些扭捏,他想求證,但絕不能在她面前失了威嚴。他掖著兩手,在地心緩緩踱步,「果然醉酒誤事,本來想著這些年總是不得機會和你好好說話……」一面抬眼和煦微笑,「其實昨夜的情景,倒也沒有全忘,我親你了是么?」
星河半點不帶遲疑地搖頭,「沒有,主子記錯了。」
他神色悵然,「真的?可我還記得你在床上摸我來著。」那觸感,是真真實實存在的,細細的手指在他胸膛游移時,帶起細沙蓋體的彷徨。他那時很緊張,緊張得牙關不得不咬緊,以防相扣作響。那麼深刻的體會,她想混淆,斷無可能。
星河臊眉耷眼的,自己做下的事有一說一,絕不抵賴,便低頭囁嚅:「主子不也說醉酒誤事嗎,喝醉的人,哪兒還能算人呢。」
這麼一來連他也給罵進去了,他運了一腦門子氣,「宿星河,上我這兒矇事兒來了?你也醉了?醉了怎麼沒躺在我身邊,還知道睡南炕?」
那可不敢,星河嘴上沒好說,心裡暗暗嘀咕,角樓上他就想分她的腿,誰知道一張床上躺著會做出什麼事來!橫豎昨天的種種過去就過去了,誰也不要再提了,她想盡法子打岔:「我不是沒能走遠嗎,原本要回命婦院的,後來頭暈,就倒下了……對了,先頭您怎麼了?裡間床架子抖得發瘧疾似的,別不是病了吧?」
太子臉上泛紅,故作正經,「我是給氣哆嗦了。」那種事兒,現在和她說了她也不明白,等將來為人婦時就知道了。年輕爺們兒血氣方剛,經過這麼折騰,哪裡受得住。他昨晚是想好了的,一定得干點兒什麼,結果敗得這麼慘,無計可施,唯有自解。
抬起手腕看看,這一圈紅,紅得他都心疼自己。雖然他不嬌養,但被人捆綁還是頭一遭,心裡終究意難平,往她面前一伸,「你瞧瞧,你乾的好事兒!」
星河大驚小怪喲了聲,捏在手裡仔細查看,「這是昨兒我給綁的?」很不好意思地訕笑,「那不是您要跳樓嗎,我怕出事,不得已而為之,還請主子勿怪。」
太子覺得她一派胡言,他為什麼要跳樓?別以為他醉了,她就能胡說八道。先不說他確實存著侵犯她的意圖,就說他那件朝服,好好的,象徵著大胤國體的太子朝服,被她撕成了破布,現在還在他床腳扔著呢。
「你膽兒也忒肥了,撕我的朝褂,把我當什麼人了?」他氣不打一處來,當然折了面子的屈辱佔了大頭。
星河被他一喊,性急忙慌替他揉那淤痕,「您別發火,朝褂我已經命人預備上了,耽誤不了明天的聽政。至於這點子傷,連油皮都沒破,您又不是姑娘,有什麼呀,還氣得哆嗦。這一哆嗦床架子都快散啦,您不知道我心裡多著急,差點兒就衝進去……」說著頓下來,睒著眼兒覷他,「主子,您到底幹嘛呢?」
太子覺得自己瞎了眼,會看上這女人,四六不懂,差不多是根棒槌。
他壞笑著,把手反過來,右手半握著讓她瞧,「就是這麼的,自己給自己找樂子。」
星河還是不大明白,平時會抖機靈,遇見眼前這人,腦子就不好使了。她在他的右手上攏了一下,「找什麼樂子呢,您教教我?」
他笑而不語,一味搖頭。
她垂眼打量,手是真的好看,纖長的指節,粉嫩的指甲蓋兒,風流秀雅的一截腕子……太子爺這人人品不怎麼樣,但每一處都生得精緻,多虧了貌若天仙的恭皇后。
翻來覆去瞧,仍是不解其中意,見他又抬了抬,她腦子一時沒聽使喚,湊過去嗅了一下。
這一嗅太子差點兒沒驚脫了下巴,他面紅耳赤,心頭狂跳,跳得都快續不上氣兒來了,「你……」
窗外的光柔和地打在她臉上,她笑靨嫣然。二十二歲的女人,不穿官袍的時候依舊有一種純真自然的□□。太子惡向膽邊生,伸出一截手指,壓在她唇上,「星河,我有時候覺得……你缺心眼兒。」
其實他想說的不是這個,他想說「星河,我有時候覺得自己很愛你」,可是話到嘴邊拐了個彎兒,原來不解風情的不單隻有她,自己也同樣。
她幹嘛想起嗅他的手?是不是已經明白過來了?他雖然害臊,但又覺得光榮,他喜歡的女孩兒完全理解他,甚至可能產生了加入的意思。按照常理他應該順勢而上,結果他說她缺心眼兒……缺心眼兒的到底是她,還是自己?
指腹在她唇上摩挲,反正太子血脈噴張,心在蠢蠢欲動,覺得自己又快爆炸了。
星河卻不大高興,莊重但不失禮貌地格開了他的手,「您還沒洗漱呢,我叫人進來伺候您。」一面說一面轉過身去,「手上一股味兒,摳腳丫子了么……」
太子僵立在那裡,心像寒冬里的臘肉,肥的地方也再冒不出油水來了,凍得梆硬。
伺候的人魚貫而入,由茵陳打頭引領,那些宮人都去料理太子爺了,茵陳還是絞了帕子來服侍她。小姑娘的好惡一向這樣鮮明,她眼裡基本沒有太子,只有星河,一口一個星河姐,給她擦了臉,又來伺候她穿衣裳。
「我都聽說了,您真厲害,酒量那麼大,把太子爺都喝趴了。」嘖嘖感嘆著,「能在外頭當官兒,號令男人,喝酒又不落下成,還有什麼您不能的!您教我喝酒成嗎?我也想學來著。」
星河失笑,「小孩兒家喝酒不好,侍中將來是尊貴人兒,別跟我似的。我是給人賣命的人,喝酒都是為了應酬。」
茵陳說:「我不尊貴啊,我也是給人賣命的。」
她是不明白,不管她往後跟了哥兒倆其中哪一個,都是受封誥命的命運,和她不一樣。
茵陳還在絮叨,她對星河的喜歡從來不加掩飾,就因為和葉近春聊了兩句,小葉子說大人體恤奴才,賞他新夾襖穿,她就越發覺得她是好人了。
好人?星河捺了下唇角,控戎司里哪兒來的好人,領著一幫殺人不眨眼的惡棍,能清白到哪兒去?
高知崖死了,高家人半夜把屍首運了回去。這樣的死法兒,連喪事都不能辦,家裡停了一天靈,第二天夜裡就草草下葬了。別人家都過冬至,尚書府上里裡外外哭聲一片,金瓷回稟時,正值黃昏。她站在衙門外聽他說話,朝南觀望,高府離這兒不遠,隔了兩條街罷了。
「公主府有什麼動靜?」
金瓷說沒有,「公主府上房黑燈瞎火一整夜,公主沒在自己府上過節,頭天就收拾了,上簡郡王府去了。」
她慢慢點頭,哥兒倆常在府里出沒的,這會兒都死了,想想都覺得怕吧。
她轉身進衙門,邊走邊問:「那個徐二馬呢?放了沒有?」
金瓷道:「人還在牢里關著,那晚太子殿下處決了高二爺,沒動徐二馬,說等大人回來,請大人親自定奪。」
讓她定奪,不就是想逼她下死手嗎。她知道利害,人不能留,留著是把柄,落到簡郡王或高尚書手裡,就要壞事了。先前說了那麼多哄騙的話,終究都是虛的,控戎司辦事,翻臉只在彈指間。
腳下一踅,「上牢里瞧人去。」
天色漸暗了,金瓷挑著燈籠在前面引道,星河負手而行,及到徐二馬牢房前,爛稻草堆兒里的人一看見她就蹦起來,「大人……大人,案子結了,能放我回去了吧?昨兒過節,家裡缺我一個,不知道他們怎麼樣呢。您說好的,只要我指證高二爺,您就放我回家……」
星河平靜地看著他,涼聲道:「你很識時務,事兒辦得不錯,回頭我會送你媳婦兒二百兩銀子,權做你家以後的吃用開銷。你想回去,得等明天,明兒讓你媳婦來接你。」
徐二馬有點懵:「用不著她來接我,家裡還有孩子,我自個兒回家就成了……」
她沒再說話,瞥了金瓷一眼,轉身往外去了。
金瓷從牆上摘下馬鞭來,鞭梢狠狠在手上繞了兩圈,踢開牢門,邁進了狹小的牢籠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