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有你真好
夏宮,瓊華殿。
北宮喆正批閱著奏摺,突然心口處一陣抽搐的疼,握著硃筆的手一頓,筆尖立即在宣紙上暈染出朱紅的痕迹來,北宮喆霍然抬眸,黑瞳深深,夾帶著一絲微不可見的怒意。
「左言!」
「皇上。」
「你去一趟楓月谷。」
左言一愣,不是剛從楓月谷回來么,難道皇上讓他去將江小姐接回來?
「你給朕將那個女人帶回來!」
那個女人?看著皇上眉宇間隱忍的怒氣,自然是瑾淑妃無疑了。
皇上不是說楓月谷相對安全才將瑾淑妃留在楓月谷的么,為何現在要接回來,真是聖心難測,左言不敢多言,垂頭應是。
「慢著。」北宮喆叫住了左言道。
北宮喆黑瞳驟縮,對左言交代幾句,然後傳來張海道:「宣風將軍和右相。」
風明和易寒皆叩首行禮道:「微臣參見皇上。」
「免禮。」北宮喆隨手拿起龍案上的兩本奏摺扔給風明易寒二人。
易寒是楚君昱早些年就埋在北襄的暗線,北宮喆察覺時,以為是北襄六王爺埋在他身邊的探子,他一直不聞不問,並暗自換上了自己的人。
由於上次楚君昱為了將安文夕帶離夏宮,便使得這條暗線徹底暴露,北宮喆趁機將西楚埋在夏宮中的暗線徹底剷除。
風明和易寒二人看了眼奏摺上的內容,臉色微微一變。
易寒勾唇道:「據此看來,太後娘娘已經坐不住了。」
「哼,她早就坐不住了。」北宮喆冷嗤,他剛剛拿下北襄,繼而傳來她有孕的消息,小產之後,又和漏網之魚六王爺慕容清勾結在了一起。如今,慕容清拿捏不住了,就將視線放在了江佑城身上了。
「接下來皇上打算怎麼辦?」風明開口道。
「等,等著他們逼宮造反!」
「皇上為何一定會篤定他們會逼宮呢?」
「慕容清野心勃勃,造反是遲早的事情,既然他現在沒有造反的理由,那朕就給他一個理由!」北宮喆神情清絕桀驁,一副君臨天下之態。
「右相他……」易寒猶豫道。
「有話直說。」
「啟稟皇上,微臣以為右相權利熏心,如今態度搖擺,時間長了,難保不會倒向太后。」
風明介面道:「朝堂之中,有三分之一是皇上提拔的新秀,三分之一是太後娘娘的心腹,剩下的是安景晟在朝中的眼線。如今,太後娘娘已經開始向右相施壓,想必右相大人不久就會做出決斷。」
「愛卿所言極是,江佑城老奸巨猾,他之所以擁護朕,是篤定了朕會立晚兒為後,如今朕遲遲沒有動靜,那老匹夫著急了!」
這涉及了皇上的私事,風明和易寒識趣的打住,繞開了話題。
「皇上,據暗探來報,六王爺有和鳳公子結盟的意圖,不過鳳公子拒絕了。」風明沉聲道。
易寒補充道:「鳳公子早年成名,據說和安景晟往來過密,有人說他是安國君的私生子。」
鳳公子,鳳輕歌?
北宮喆聞言幽瞳漸深。
「朕知曉了,你們先退下吧。」
「是,微臣告退。」風明和易寒皆退出了瓊華殿。
北宮喆對身側的青玄道:「朕交代你的事情如何了?」
「請皇上恕罪,屬下沒有找到陌姑姑,自從長樂宮一事,陌姑姑好像人間蒸發了一般,無跡可尋。」
既然這麼多年,她能躲避曹太后的眼線,若是她有意躲他,他也難尋她的蹤跡。
北宮喆垂眸,微抿了嘴角,再次想起那雙清冷的眼睛,是她么?
「皇上,彭婕妤煲了湯。」張海捧著拂塵,彎著腰小心翼翼道。
北宮喆聞言眉頭略皺,「朕不是說了讓她不要再來了么?」
張海身子又矮了一分,彭婕妤豈是他能攔得住的,她每晚都會煲了湯來瓊華殿,這都將近一個月了,連皇上的面也沒有見著,可是仍然不死心。
只聽得北宮喆冰冷的聲音在他頭頂響起,「朕覺得彭婕妤的素芳閣離瓊華殿太近了,朕看清幽宮就不錯!」
張海聽得心中一驚,皇上的弦外之音他豈會不懂,皇上是嫌彭婕妤離得太近,才會每日閑得跑來瓊華殿。
「奴才明白,奴才這就將皇上的意思轉達給彭婕妤。」
北宮喆掃了眼龍案上堆成山的奏摺,略有些疲倦的閉上了眼睛,抬手按了按眉心,然後繞過眉心輕輕揉著太陽穴。
他記得以前自己疲憊時,夕兒經常幫他按揉太陽穴。可是現在,這偌大的瓊華殿只剩下了他自己,真是孤家寡人……
「回彭婕妤,皇上已經用過晚膳了。」
用過晚膳?此時才不過是申時罷了,一般皇上的晚膳可是定在酉時的!
彭安容冷冷瞧了眼張海,這個老閹奴,三番兩次的糊弄她,阻攔她見皇上。
「本宮知道皇上已經用過晚膳,所以本宮親手為皇上煲了湯做宵夜。」彭安容目光掃了眼一旁小宮女手中捧著的羹湯上,自從安文夕那個女人被賜死後,眾妃都以為得寵的日子近了,誰知皇上自那時起再也不來後宮了,她已經足足有一個月沒有見到皇上了,她怎能不急?
「皇上素來沒有吃宵夜的習慣,還是勞煩彭婕妤拿回去吧。」
「皇上讓奴才轉告彭婕妤,若是彭婕妤覺得素芳閣離瓊華殿太近才讓彭婕妤每日都來送宵夜,皇上說清幽宮挺適合彭婕妤。」
清幽宮……
彭安容聞言渾身一震,難道皇上是想讓她……
她頓時眼圈一紅,拚命的咬著下唇,袖子中的手狠狠的絞著絲帕。
她只是想關心他罷了,這有錯么,更令她難以啟齒的是,她入宮已經三月有餘,皇上卻還沒有碰過她,皇上統共就來素芳閣幾次,每次都是她睡在裡間,他睡在外間。甚至,她都沒有和皇上獨處過。
「多謝張公公提醒,本宮知曉了。」彭安容來時的囂張氣焰斂盡,泛著水光的眼眶有些狼狽。
張海看著彭安容蕭寂的背影搖了搖頭,不管在家裡再怎麼得寵,既然來了這宮裡,就得靠著皇上的恩寵過日子,若是認不清自己的道路,耍些小姐脾氣,只會令皇上越來越厭煩。
楓月谷入口處停著一輛布置簡潔的青蓬馬車,夜影橫坐在車轅上。
歡涼為安文夕系了披風,眼圈有些發紅,不捨得看著安文夕道:「公主,歡涼想和你一起去西楚。」
「你現在傷還沒好,先待在楓月谷養身體。」
「可是,歡涼捨不得你。」她長這麼大這還是她第一次要和公主分別。
「待你傷好了,再來盛京找我也不遲。」安文夕接過歡涼手中遞來的手爐。
「歡涼知道,公主,玉公子是個值得託付的人,歡涼希望以後有人對公主好,保護公主。」比起報仇、復國,她更希望公主可以過得幸福。
「襲勻,你好好照顧歡涼。」安文夕囑咐道。
「你就放心吧小師妹,師兄一定會將她養的白白胖胖的,好了好了,都別不舍了,跟生離死別似的。」
「閉上你的烏鴉嘴。」
「喂,你這臭丫頭就知道說師兄,不分尊卑,該打!」
楚君昱看著朝他走來的安文夕,淡笑道:「走吧。」然後攬住她的腰,一把將她帶上馬車。
青墨色的帷幔緩緩垂下,掩去了眾人的視線,馬車輕搖,噠噠的馬蹄聲漸起。
月無痕攬著風飄雪,看著馬車漸漸消失在了視線中,微嘆了一句,這安文夕跟楚君昱去了西楚,不知是對還是錯。
上了馬車,安文夕掃了眼馬車內的擺設,一方紅木軟榻,一張紫檀小几,青瓷盞正裊裊的升騰著茶煙,旁邊的爐子上燒著的熱水正呲呲的冒著熱氣。都是些再尋常不過的東西,卻讓人覺得十分美好愜意,就如楚君昱一般,邪魅潤澤,每每和他在一起時,都有一種總說不出的舒服來。
楚君昱握著她的手道:「胭脂,有你真好。」
安文夕有些不自然的鬆開了他的手,眼角瞥向四周,發現馬車一角的兩個酒罈,驚道:「你那日將摘到的梅花釀了酒?」
楚君昱點點頭,「三個月後,胭脂就可以嘗嘗我親手釀的梅花酒了。」
「好啊,我到時候看看你的手藝比起箐姑姑如何?」
「箐姑姑?」
「箐姑姑是我的奶娘,廚藝精湛,常常令父皇的御廚自嘆不如,尤其釀了一手好酒。記得小時候,母后最愛喝箐姑姑釀的果酒,我也偷偷地沾一點……」
楚君昱嘴角微勾,靜靜地看著眼前的女子眉眼彎彎,講述著以前的舊事,一種溫暖的感覺油然而生。
他從沒有聽到她主動的講述過去的事情,國讎家恨讓她對以前的事情絕口不提。他也從來不問,怕觸動了她的傷心事,今日她能主動說出來已經不易,看來她的心境已經釋然很多,開始從過去的陰霾中走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