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萬年設計
然而事情顯然還沒完,兩人還未回神之際,衛衡屋裡的燈也刷的一下給滅了。
「啊!」
嬌兒本準備鬆手,被這麼一嚇又是抱緊了少年,臉埋在衛衡胸口,呼吸也急促起來。
「別慌,真蛸的地界,可從來沒有什麼鬼的。」
衛衡身體漸漸發燙,卻是再次出言安慰。
「殿下,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幾個吐息之後,外頭便傳來巡邏小兵的聲音。
「無事,只是燈突然滅了而已。」
「可小的聽到了女子的尖叫?」
「沒,沒有的事,咳咳,只是本殿看不見,敲到了腳而已。」
衛衡喉頭一結,咳嗽了兩聲掩飾尷尬,唬得外面那人離開。
若是他進來就有理也說不清了。
等到巡邏的一對人聲響遠去,衛衡早便緊張得額頭冒汗,又因為渾身燥熱,後背也都是黏膩的汗。
「行了,別擔心,害怕的話就在我這裡睡吧。」
少年脖頸有些僵,不敢垂頭去看,雖然現在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見,但是他腦海里卻還映著方才叫人血脈噴張的一幕呢,這會子說什麼也不能再看。
但是語氣卻是十分的溫柔。
「嗯。」
嬌兒也是整張臉紅透,小聲的應了一下。
然後兩人又陷入了尷尬的安靜中。
約莫過了小半會兒,衛衡道,
「那,那你先鬆開?」
嬌兒現下整個人差不多是掛在衛衡身上的,衛衡想走也不太容易,難道還要跳著走嗎,他怕兩個人都癲得難受。
「不行,我,腿軟了。」
又是過了一小會兒,嬌兒才不好意思小聲說道。
「唉,抓穩了。」
少年嘆了一口氣,一個橫抱就把嬌兒抱起來,女子嚇了一跳,低呼一聲,雙臂下意識的在少年脖頸一環。
接著嬌兒就感受到自己被放在一塊柔軟的地方,少年的聲音從頭頂落下來,在四下的漆黑中顯得尤其可靠踏實。
「你睡吧,我在你旁邊呢。」
嬌兒方覺,早前的恐懼,疲憊,在擁抱到衛衡的一瞬間,聽到他話的一剎那,都開始慢慢消退,融化,取而代之的,是難言的舒適和安心。
而屋外頭,巡邏的大隊伍離開後走了一會兒便在真蛸的皇后皇帝面前停下了。
「如何了?」
真蛸的皇帝板著張臉,目光卻是流露出迫切和好奇來。
「妥了,嬌兒姑娘嚇得跑到小殿下的屋裡去了。」
為首的人回答。
「那就好那就好,多虧我安排得早。」
一旁的衛衡娘親笑得眉眼彎彎,
「哈哈哈,去休息吧,明日記得來領賞!」
衛衡的爹聽到這個消息,眉毛一揚,好心情的大手一揮,遣他們下去了,遂與身邊的皇后說話。
「難怪前段時間風風火火的要回來取消婚約呢,原來是有看上眼了的,還是你打算得好啊,不過也不知道那臭小子自己有沒有哪個覺悟了。」
「你瞧瞧吧,孩子大了都會有他自己的打算,叫你隨隨便便下什麼婚約,不過你說的的這些得看他自己,我們做人爹娘也不好教太多,若是再不成,我們兩再加把火不遲。」
兩人一面走著,一面你一言我一語說得開心。
深海之下,無論是真蛸族還是別的什麼族都是一如既往的平凡無奇,深海之上,也是人來車往,眾生按部就班的做著自己的事兒。
可老話說的,暴風雨來臨之前就是越平靜,你今日抬頭看到的那片蔚藍天空,指不定再過一會兒便烏雲密布,驚雷乍起,狂風暴雨,席捲而至。
翼皇帶殷離去的地方,正是庭霰從小到大長大的地方。
崑崙西北,不周山。
苦寒之地,終年飄雪,透過厚重雪幕,便依稀可以看到一條蜿蜒小路,一直通到人界。
因為不周山,是唯一一條人界凡人能夠通往未知領域的捷徑。
但是不周山在風雪中屹立了冗長的歲月,也沒有過一個凡人,登至山頂。
倒是成了庭霰待了兩萬年的牢籠。
「當初,是本皇親自將霰兒送到了這裡。」
翼皇望著漫天飛雪,眼眶酸脹。
「本皇雖是翼族的王,可也是個父親,我未嘗不心疼我的霰兒,她還那麼小,便要到這樣的地方獨自生活,若是可以,誰不願意陪著自己的孩子,看她一點點長高長大,想柳條一樣抽長,眉眼越來越像她阿爹阿娘……」
庭霰才一百歲的時候就已經能自己走路了,放在別的族群里的公主皇子可是從未有過的,翼皇收到烏羽送回的消息時便高興得手舞足蹈,馬上便偷偷過來,要看看自家女兒。
翼皇躲在枯樹叢后,就見得那個紅衣紅褲的粉嫩小娃娃邁著短腿,呼哧呼哧的雪地里挪動,後頭還跟著個黑袍的女子。
「公主,你慢一點兒!」
烏羽沖著庭霰喊,眼神一瞥卻是看到樹叢后的露出的衣角。
翼皇小心翼翼的沖烏羽一擺手,示意她不要說話,就仔仔細細的將那個小娃娃看個遍。
烏羽點頭,將目光收回,庭霰向她跑進幾步,仰頭看她,又朝樹叢後面打量一會兒,一雙眼睛明亮純粹,掃來掃去,嘴裡還發出一聲「咦」,
聲音糯得就像是冬日裡頭剛煮好的米糰子,軟乎乎的,又是黏在心頭,甜蜜蜜的,翼皇在樹叢後面看著,眼睛里都是笑。
可在外人眼中,翼皇對自己的女兒卻是極其冷淡的。
庭霰曾有一次從不周山回來,是翼皇五萬歲的壽辰,翼族的公主只在密密麻麻的人群裡頭,遠遠的看過一眼父親,父女二人也只有一句,
「庭霰來給父皇慶生。」和「本皇知道了。」
旁的,再無。
不是父女二人都生性冷清,只是天帝早就吩咐,犀芷上仙這一世,只能這樣活。
他也無能改變。
所以翼皇面上做得一副厭惡女兒的模樣,心裡卻痛恨自己照顧不了他的庭霰。
「霰兒死的那一日,我反而鬆了一口氣。」
翼皇沉浸在回憶中,道。
「再活一世,我希望她能恣意暢快,而不是終日在這無人雪山。」
翼皇長嘆一句,隨即轉過頭來,目光堅定。
「冥王大人,可否能在與我談談當年霰兒與冥界一戰的情形?」
「翼皇願聽,殷離自然願講。」
話畢,殷離便對翼皇描述起當時的場景來。
冥王記得那場惡戰,敢隻身一人挑戰上千冥界兵將的女子,紅裙艷艷,張揚得叫他也吃驚。
冥界派出的那些陰兵死在她的手下,一招一式,都帶著凌厲的殺伐之氣。
「爾等小輩,若再不投降,我便不會再如此輕易放過!」
女子果斷的聲音從天上落下來,直震耳膜,張開的黑色雙翼,尾羽還閃著血色的暗芒,身段妖嬈,肌膚賽雪,可是面上卻帶著一個猙獰的銀色面具。
「天界先挑起事端,冥界一再忍讓,天界可是小瞧了冥界不成?」
殷離飛身過去,便與庭霰纏鬥起來。
女子一截軟鞭就直接打向男子左胸口,殷離利落一退,錯身避開。
「哼!」
面具下的女子冷哼一聲,牙關一咬便是繼續出手。
兩人招式過得極快,空中只見殘影,可凌厲之勢帶得風聲也呼呼作響。
「冥王大人,速戰速決,做個了斷!」
女子厲喝,蓄勢衝過來,周身血色紅光乍起,下了十足的狠勁。
殷離再不被動躲避,聚起了十二分的心神,抬起手中長劍,迎面就刺上去。
只是兩兩相撞之際,庭霰臉上的面具因為對面冥王法力過強被震開,露出原本的面容來。
殷離大駭。
這張面孔,他再熟悉不過,卻是犀芷無疑,只是為何又叫庭霰?
冥王心中一緊,法力收回大半,作勢便要收回手中的劍去。
「啊!」
女子一聲隱忍的低呼,殷離被方才自己突然的收手震得力量反噬,傷及肺腑,手腕也是一松。
原本早就不該刺入女子胸口皮肉的劍卻是不知何時刺了進去,又被拔出來。
庭霰被刺進的傷口處,就開始不斷的冒出血來,而後,女子的身子急速墜下。
殷離周身法力波動難平,噗的一下吐出一口血來。
那一戰,冥王大人,勝得糊塗。
「刀劍已收,又怎麼可能再刺到霰兒的身上。」
若是殷離說的屬實,那刺入的一劍本就是無中生有,翼皇皺著眉頭道。
庭霰,是自己撞上來的。
兩人四目相對,有了一樣的看法。
殷離的眸色一冷。
「霰兒不會有輕生的打算。」
翼皇說道。
「這便是我來找翼皇的目的,庭霰的死,一定有別的原因,也許,都是設計好的。」
殷離說道,翼皇隨即神色一驚。
「所以殷離懇請翼皇能再多告知一些關於庭霰的,或者換一句話問,天帝和庭霰,有什麼關係?」
男子的問話叫翼皇瞳孔一縮。
「我只能告訴你,霰兒便是犀芷,天界的上仙,她的事情,都由不得我來管。」
天帝要如何,他根本沒有權利干涉。
庭霰的命途會如何,他就更加做不了主。
過了良久,翼皇才無力的說出這句話,尾音都帶上悲涼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