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往事如昨
「小丫頭你怎麼就給跪下了?」
「衛伯伯,您打算什麼時候放了衛衡?」
「哼!那孽子!」
真蛸族的皇帝聞言,表情先是一滯,隨後才是帶上幾分惱意,惡狠狠的出聲。
「衛伯伯,這麼算來衛衡那個臭小子都給您關了快十多天了,郁水的水牢誰人不知啊,去一回兒那可都是要去了半條命的。」
祁裊裊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的打量著座位上那位皇帝的表情,見其面上有了動容之色,嘴角才微微勾起,趁熱打鐵緊跟著繼續說道。
「衛伯伯,誰不知道衛衡就是那樣的性子啊,三天兩頭兒上房揭瓦,調皮搗蛋都是常有的事兒呢,您都已經罰了這麼久,再大的氣兒也該消啦.到底是最小的孩子呢,我們這一波小娃娃等他出去玩都等了許久,總總湊不到一起,玩兒也不盡興的。」
說話之際,還撅著嘴巴,很是叫人心疼。
這會兒子,連真蛸的皇帝都在考慮,自己是不是該放了自家那個小兒子了,關了這麼多天,他氣早便消了,再說,把那混小子關在水牢也換不回那丹藥啊。
皇帝臉上有遲疑的神色,祁裊裊琢磨著衛衡父皇的防線就快攻破,心下一喜,面上卻是不顯,反而是嘴角微微下垂,擺出有點兒傷心的表情。。
「衛伯伯,難道衛衡這個兒子還比不上一瓶丹藥嗎?丹藥沒了可以再找,可兒子沒了您說說您心不心疼?」
「這……」
「衛伯伯可別這了,您要不先看看裊裊這次帶來的禮物?可真的是頂好的呢!」
裊裊說完,手一拍就叫跟來的侍從把禮物給呈上來,座上那位的視線也便被吸引過來。
少女說的那禮物呢,放在一個梨花木綴東珠的寶盒子里,一打開,便見裡頭只放著一株漂亮的海珊瑚,整個兒的都是碧綠色的,質地同那玉石一般,還閃著通透潤澤的光。
「這禮物是裊裊軟磨硬泡從父皇那兒討來的,效用雖然比不得衛伯伯之前求來的丹藥,可是比尋常的葯要好得多了。衛伯伯,您看看,這衛衡是不是要給放出來呢?」
祁裊裊眉眼彎彎,瞧著真蛸族的皇帝,就等著他回應。
「既然裊裊都特地來求伯伯了,那伯伯就看在你的面子上,把衛衡那個孽子給放了。阿大,帶裊裊殿下去水牢!」
說罷,人已經起身,打算陪同一起過去,面上帶起著急的神色。
「衛伯伯,我叫阿大帶我去就是,您啊,趕緊把葯那去給大皇妃姐姐吧!」
「哦,對,就按裊裊說的來,那衛伯伯就不陪你去了,替伯伯同你父皇道一聲謝。阿大,照顧好裊裊,可別叫她受傷了,不然,要你好看!」
真蛸族的皇帝眼睛一瞪,才著急的帶著侍從離開。
祁裊裊則是由阿大帶到了水牢里。
郁水的水牢雖是建在真蛸族皇宮附近,可卻是郁水所有族群一塊兒用的,這裡頭,什麼樣的罪人都有,魚龍混雜,剛剛進去就聽到各種各樣烏七八糟的喊聲,尖叫聲,折磨得人腦袋疼。
衛衡待著的是靠東邊的那個獨立的小牢房。
少年的父皇雖是氣急,但到底沒忘那是自己最疼寵的小兒子,怎麼會把他同旁的放在一塊兒。
可是刑罰卻是一點兒都沒放水,衛衡縮在角落,傷心難過。
來這兒第一天便挨了一頓毒打,他全身上下都疼得打顫,他從小到大還沒有受過這樣的苦,可衛衡想著自己很快便會出去的,他父皇總歸不會不管他,可是第二天了,還是打,鞭子抽在身上,帶著倒刺的鞭子把細嫩的肉都給颳走了,便是更加疼,更過分的是連飯也不給他吃。
衛衡又疼又餓,兩眼發昏才見得一個灰撲撲的饅頭丟進來,他想也不想,拿過來就啃,就吞,不用一會兒就給下肚了。換平時,這樣的吃食,他是連看也不看的。
再到後面幾日,倒是不再打他了,可照例是一天一個饅頭。水牢里見不著光,昏暗的緊,他便越來越害怕,盯著那黑沉沉的牢門,耳邊傳來的是水流聲,呼啦呼啦的,沉重得緊,他的心也就一天天沉下去。
他也記不得是多少天了,等牢門被打開,就傳來腳步聲,一下一下,輕巧巧的,像是踩在雲朵上。
而後,他就聽得一聲。
「衛衡。」
少女柔軟溫和的聲音,與他來說,有同天籟。
他很熟悉這個聲音,幼時他跟在那個女孩子後頭,小小一個,呼哧呼哧的跟著她游,一邊上氣不接下氣的喊,
「裊裊姐,等等我!」
他還不信,他十二隻爪兒還比不得她一條魚尾巴。
「哈哈哈,臭小子,趕緊追上來啊!」
前頭那個小姑娘轉過頭,粉雕玉琢的小臉,那雙冰藍色的眼睛尤其好看。小姑娘的聲音又是脆脆的,鮮嫩得能掐出水來。
衛衡現在聽到的聲音,從頭頂上傳過來,帶著幼時的稚氣,又多幾分姑娘家的軟和綿柔,少年抬頭,便見那張臉孔呈在自己面前,嘴角雖是帶笑,可是眼裡卻是水汪汪的,都是擔憂的神色。
「裊……裊裊姐。」
沙啞的,低沉的,帶著驚喜和委屈。
衛衡好久不曾說話,現在開口,嗓子就像是被扯住了一般,發出聲音都困難。
他想來帶自己出去的可能是母后,可能是他的兄長,或者是他手下的侍衛。可是他沒有想到,竟是裊裊來了,帶著笑意,溫柔的叫他一聲衛衡。
「嗯,我帶你出去。」
裊裊蹲下身子,看著窩在角落裡的衛衡,髒兮兮的,臭烘烘的,卻絲毫不嫌棄的用手去揉揉他的頭髮。
「裊裊姐,嗚嗚嗚……阿衡知道錯了,我不該調皮搗蛋打翻了給大皇嫂的丹藥,是我錯了,嗚嗚嗚嗚我想回家,我不要待在這裡……」
少年整個兒都給撲到祁裊裊懷中去了,和幼時一般不要臉面的哭起來。
他實在是太委屈了。
「好了好了,衛衡你都一千歲還哭鼻子。」
豈料裊裊說完這個,懷裡那個少年哭得更凶了,從抽抽搭搭到放聲大哭,一點兒都不在意自己郁水霸王的威名會不會折損了去,少女無法,只能一拍一拍少年的脊背,像是母親哄著孩子。
等衛衡被帶出水牢了,哭也哭夠了,眼睛紅腫的少年望望走在前頭的姑娘。
「裊裊姐,等等我。」
前頭裊裊沒回頭,倒是說話了。
「等什麼呀,本公主千辛萬苦把你從水牢里弄出來的,可累壞我了,我還著急回去休息呢!」
少女說到這兒,又是突然轉過身來,對著衛衡俏皮的一笑。
「對了,混蛋小子,我可是折了一株上好的海珊瑚呢,你記得賠我,明天老地方見!」
裊裊擺擺手,魚尾一揚就不見了。
留得衛衡站在水牢前頭,見得水草翩翩起舞,魚群愜意遨遊,阿大則是在後頭叫一聲。
「殿下,回宮休息吧。」
「哦。」
衛衡抓緊應一聲。
少年同裊裊的回憶,太多了,衛衡一萬五千歲,這一大串的回憶就有一萬五千年,說也說不完的,他自己也講得口乾舌燥,連聽著的嬌兒也暈暈乎乎的。
兩人坐在樹下吹風,雖是將近黃昏,可餘熱尚存,吹來的風也捲起一股子燥熱的意味。
「唉,不講了,講得我都渴了。」
樹蔭隨著日頭西斜又移動了一些,少年翻個身,躺倒在草地上,頭髮散開,攤在那些草葉上,泥土的腥氣混著青草香氣一齊闖進少年的鼻尖,很好聞,衛衡便深深吸了一口氣,再吐出一口濁氣來。
「你不講便不講了吧。」
嬌兒也同衛衡一般躺下,竟還覺得草地軟綿綿的,有一點涼意。從這兒看過去,就見得枝葉交叉之間露出的那幾片蔚藍的天空,潔白柔軟的雲朵鍍上一層金邊,格外的好看。
「衛衡,其實聽你剛剛那麼一說,我就更加糊塗了,你說你對裊裊姐姐這算不算是喜歡呢?若是說不算,我總覺得是不對的,完全不對啊,可是喜歡要怎麼定義我也不清楚。」
嬌兒望著頭頂那片雲彩對著衛衡說話,小狐狸覺得那朵雲彩像是個什麼東西,可是自己看了許久也猜不出來。
「哎呦,可真是頭疼,算了算了,不來想了。要是我,怎麼也不要去談感情這樣複雜的東西。」
小狐狸嘟囔著,心裡仔細盤算起來。
「呵!現在說得如此信誓旦旦,可別後來就給忘了,等到那時候,我就告訴你的相好!」
少年反駁,一會兒覺得眼睛有些刺,手背拿來在兩眼一擋,眼前的光就暗下來。
「哼!本姑奶奶說到做到!」
小狐狸語調上揚辯一句,后又是聲音輕下去了,像是囈語一般。
「不過衛衡,若是真的喜歡裊裊姐,不管失敗多少次,你還是得勇往直前,百折不撓!我站在你後頭為你加油。」
「呵,好。」
少年的嘴角彎起來,眼睛被擋住了,可心情顯而易見的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