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芳心初吐
山洞中又再一次安靜下來,便好像突然有那麼一瞬間,兩人站在時光盡頭,只聽得耳畔光陰駕著馬車便匆匆跑過,眼前一切都變得模糊起來,白茫茫一片,只看得對面那個心上人分外清晰。
「裊裊先說。」
殷離打破沉寂,道出一句,祁裊裊的心微微一抖,全身打個顫來,啟唇就要說話,
「你,」
裊裊抬頭朝殷離那邊看,見男子放軟了神色等著自己說話,可現在卻是半天也說不出一個完整的詞語來,最後索性把頭垂下,不去看男子,才勉強繼續道,
「你先說。」
少女只在心中暗罵自己沒出息,兩個相戀的人中,但凡那個女子只要有一點點愛慕男子,在意男子,遇到同她一樣的情況,對面那個男子是因為她長得同某一個女子相似才愛上她,將她當作替代品,他才呵護她,保護她的,都會心中受傷,想要好好質問那個男子一番,兩人爭吵一回,或者是更為轟轟烈烈的,女子直接和男子一刀兩斷,老死不相往來。
可是裊裊什麼都還沒做,她如果拿出郁水女霸王的氣勢,要和殷離決裂吧,心下又不捨得,但叫她和那些人界被欺騙的女子一樣,哭得梨花帶雨去質問殷離她又覺得矯情,所以少女就憋著一口氣,自己在心裡頭難受,也不痛痛快快說出來。這像是烏龜一樣的性子,她從何時養出來的自己也不知道。
少女心裡已經愁腸百回,殷離那邊卻是神色一動,見得少女支支吾吾,就道出幾句,
「那我先說,我只想知道,裊裊為什麼突然躲著我,冷落我?」
殷離話說得簡明又直接,把心中所惑就給問出來,可對面祁裊裊就像是噎住了一般,又不說話了,男子便幽幽嘆一口氣,
「唉,若是你不說便算了,我問完了,你把你之前要說的說出來便是。」
等殷離說完這句話,輪到自己說了,少女就又不著急問了,反而是先回答殷離的問題,
「沒有,我並不是刻意冷落你,我只是不知道該拿什麼態度面對你,在沒有想清楚之前,躲著你更好一點。」
「你要拿什麼態度面對我?之前的不久挺好嗎?」
「可是你……」
裊裊急於說話,可是說到這裡背後就突然刺過來一束暗光,殷離反應快,拉過少女到懷中,向後跳開一大段距離,才險險躲過暗中襲擊。
兩人站定,男子面色就冷下來,頓感周圍氣息有變,
「出來吧,你躲不了太久。」
殷離冰冷的聲音落下,幽深的山洞之中便緩緩出現一個身段妖嬈的女子身影來。
祁裊裊太熟悉這個身影是何人,就算是沉睡在幻境之中時,也早見過她無數回。
借著山洞外面隱隱透過來的月色,裊裊此時但見女子一身紅衣,張揚得緊,艷麗面孔藏在光影之下削弱幾分凌厲之氣。
「設了迷障本就是想讓你們退縮,可沒想到你們恰好被風暴引到這裡來,我給過你們機會了,可是你們為什麼總是要來打擾我?」
骨姬上前一步,繼續說道,
「可算是你這個丫頭命大,能從昔顏的幻境中逃出來,怎麼樣,幽蘭的人生,是不是你也覺得絕望,你是不是就能理解我為什麼要殺了那些惡人!你是不是還要阻攔我!」
骨姬的神色帶上瘋狂,可眼底隱痛暗藏,此時的女子,竟還有幽蘭那時的怯懦與委屈在,有些叫人心疼。
而祁裊裊卻是一怔,同骨姬所言,她的確是將幽蘭那段困苦難熬,飽受屈辱的日子過了一遭,再沒有一個人能夠比她更了解為什麼骨姬復仇心切,有那樣不公平的遭遇,都會反抗的,所以在骨姬問出話來之後,祁裊裊有了退縮,這樣的事情她是不是應該管,骨姬的事情,幽蘭的事情都與她無關的,她本來就沒有權力來管這件事情。
可是如此,她又為何要來到龍門渡?為何要結識骨姬?那麼她來到這個小縣的意義又何在呢?
「裊裊,按著你的想法做便是。」
身旁殷離手在她掌心一捏,促使少女從無盡的疑問中回過神來,少女抬頭,對著骨姬喊道,
「不,我得管!你在我眼裡,不是現在這副模樣!」
「呵!」
對面的女子冷笑一聲,
「可笑,你如何管得了我?我在你眼中又是如何模樣?我骨姬可從來不是良善之輩!你若有那閑情雅緻,不如去管管你自己的事情,昔顏告訴我,你可不單單隻是這麼一個身份,那白衣天女還有那翼族公主,嘖嘖嘖,何等矜貴的身份。」
「你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我為何還會有別的身份?」
祁裊裊疑惑頓生,骨姬的昔顏,看到了什麼?還要再問下去,殷離已經著急出聲,
「莫要說那些無關的,你本該去過奈何橋,可現在又回到人界害人無數,不如好好想想,到了冥界本王會拿你如何?」
「哼!拿我如何?冥王大人為什麼不先問問祁裊裊為何對你態度急轉,那日安盈去客棧找她的時候,我恰好在呢。」
女子一點也不慌,抿唇輕笑,
「我若是祁裊裊,直截了當的問出來,是不是因為把我當成了替代品才對我如此之好,若你回答是,我便一個巴掌扇過去,再不與你往來。」
「你,」
殷離心下同樣被骨姬說得奇怪,安盈找祁裊裊是為何?替代品,哪裡有替代品這麼一說?可男子話未說完,骨姬就已經抓准了時機朝兩人都發出一擊。
一輕一重,一快一慢,輕的快的那一擊落在殷離那邊,男子只需輕輕一彈就掃開了,可大半的力量都蓄在祁裊裊那一邊,殷離擊破自己這邊時,祁裊裊那邊就已經來不及了,男子只得迅速轉身,將少女抱在懷中,用背擋住了那一擊。
祁裊裊面貼男子胸膛,就聽得殷離悶哼一聲,聲音末尾還有些發抖,心中一慌。
「我說過,你們任何人都無法阻擋我!」
骨姬嬌媚的聲音帶上狂氣,氣息便消失在山洞中。
骨姬的妖力雖然比不上殷離,可集中了大半的力道朝裊裊打過來,殷離只用肉身去抗,也傷得不清,之前為救祁裊裊本就還有隱疾,現在整個人軟下去,力道壓在祁裊裊身上。
而少女覺察男子氣息變亂,血腥氣極重,當下就問道,
「殷離,你怎麼樣?」
手就探到男子受傷的背後,可手心下卻是一片粘膩,就快要哭出聲來。
「你為什麼要替我擋?」
肩上的男子垂著頭,微弱的氣息吐在少女脖頸上,費力的說出一句話來,
「無妨,一時失察,並不礙事。」
末了,壓抑不住,咳出聲來,
「你哪裡沒事了?連氣息都亂了,還當我看不出來嗎?你等等,蛟魚的血能夠癒合傷口,我割點血給你。」
祁裊裊伸出手指就要放血出來,殷離卻是把她的手又死死扣住,
「你做什麼,不要阻止我。」
受傷的殷離自然敵不過祁裊裊的力氣,少女還是割破了手,碧藍血液流出來,放在男子背後,洞中便泛起幽藍色的光芒來。
等男子氣息平穩下來,祁裊裊才把殷離扶到山洞一角坐下,黯淡光線下,男子的臉色比平時還要白,額間也冒出冷汗來,少女伸手便去給他擦汗,只是手卻在抖。
「你沒必要給我擋的,你沒必要給我擋。」
裊裊語氣哽咽,說話也絮絮叨叨,重複起來,眼見男子閉著眼睛也不同自己說話,心中更加不安。
「我只是和你喜歡的人容貌相肖,你就三番五次救我性命,那你對那個女子的愛該有多深,為這不相干的我把自己居於水深火熱的境地,你是冥界的王啊,做什麼要委屈自己。」
祁裊裊心底委屈,在擔心之下心中阻隔被沖開,憋在胸口想說的話一下子都吐出來了,
「你連喜歡都要我先主動說出來,我早就應該知道了,可是你那麼喜歡那個女子,為什麼要來招惹我?只是因為容貌一樣嗎?可是她是她,我是我,我有我自己的小性子的,你對我那麼好,我會動心……我早就動心了,可是就算這樣,還是喜歡上你了啊……」
祁裊裊說到後來,就開始小聲啜泣起來,腦海中就突然浮現出那夜靈樹上,殷離吻自己的樣子,心底就更加難受,哭聲也大起來。
只是少女本以為殷離睡過去了,才敢說這些話,哪知男子一直醒著,話都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再哭,這些珠子得把我淹沒了。」
哭聲里傳來殷離仍然虛弱的聲音,
「你,你怎麼醒著?」
祁裊裊嚇一跳,擦擦自己的眼淚,才發現地上的確掉了好多珠子,還閃過皎白的光,
「你都聽見了?」
「嗯,扶我坐起來一點。」
殷離點點頭,把手遞給祁裊裊,借力坐起身來。
「都聽到了,為這這麼一點小事兒就哭,不是說,蛟魚族不能隨便掉眼淚嗎?」
男子的聲音帶上調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