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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府中拿人終落敗

  「葛之覃兮,施於中谷,維葉萋萋」


  裊裊所臨帖正至這一句,手上動作不停,心底卻是亂成一團散沙,抓不住,弄不清,就死死粘在胸口,讓她腦中空白一片,這時烏羽便恰好回來了,推了門進來,手上還拿著一個食盒,可是於窗檯寫字的少女卻是沒有注意。


  「公主,安盈走了?」


  烏羽將裝著點心茶水的食盒放在小桌上,朝祁裊裊看一眼,哪知女子聲音剛落,裊裊便像是被嚇到一般手中的筆啪的一聲掉在紙面上墨漬暈染開來,將寫到一半的字整個給弄花了。


  「呀!哦,走了。」


  裊裊驚叫一聲,將掉下的毛筆擱到架子上,抽過一旁墨硯壓在那張寫壞了的紙上,碎步走到桌前,極力掩飾自己的反常。


  「烏羽,你買了些什麼?」


  「便是些爽口的冰糕,還有酸梅湯和白玉涼粉,都是清熱解毒的,公主應該喜歡。」


  祁裊裊越是掩飾,烏羽便越能看出少女此刻心情有異,不同之前開朗,繼續道,


  「公主,可是安盈同你說了什麼?」


  「哦,沒什麼的,」


  少女急切的打開食盒,自己便伸手去拿那碟冰糕,卻一不小心碰到旁邊的酸梅湯,鮮紅色的汁水灑出來,剛好滲進白色綠色的冰糕里,烏羽看到裊裊的動作,眸色一暗,先伸手過去把盒中的東西一樣一樣擺出來,至於裊裊面前,才緩緩開口,

  「公主,安盈到底說了什麼?請你告訴烏羽,她可是給你不快了?」


  「沒有的事兒,她沒有說什麼,」


  裊裊抓了一塊冰糕塞進嘴裡,本該是香甜的滋味,可此時嘗起來卻平淡無奇,少女只是僵硬的嚼著,一邊還抬頭,扯出一個笑臉看著烏羽,

  「我沒事兒,沒什麼的,烏羽,我有些累,先去睡一會兒。」


  「好,公主便先休息一會兒,這兒烏羽看著。」


  女子見祁裊裊面有倦容,便不打算再繼續追問下去,她不願說,烏羽也沒辦法知道,便起身扶著裊裊到床上,少女也不說話,就脫了鞋子,外袍也不脫,整個人縮到床角去,還拿背朝著烏羽,女子也只是在長嘆一口氣,替她拉上帘子,放慢了步子走到窗前。


  現下已經到了正午,日頭便是最熱辣的時候,街道上空下來,酒菜的香氣也從窗口吹進來,只是沒有勾起烏羽的饞蟲,女子只是垂下眼睛,把窗給關上,窗外那些攤販的叫賣聲被隔絕在外,屋裡的光線便一暗,裊裊寫過字的那張泛黃紙頁被風吹得翻起一個角來,烏羽看到上面那一大團的墨漬,眉頭緊緊蹙起來,不再多語,走到小桌前坐下。


  這邊祁裊裊情緒莫名低落下去冥王大人還不知曉,但懿橋上的案子,還有包氏的案子卻著實叫人有些頭疼。


  牙門內,李寬還來不及吃飯,正同殷離講起今早上在縣令府的事情。


  「我今日一早便去了縣令府,包氏已死,李縣令排場還是要的,撤下了昨晚上的大紅綢子,掛上了白綢,白燈籠,連家丁也都穿上了素白縞服。」


  李寬說著話,神思便回到今天早上的縣令府里。


  會客廳內,李寬早早便等在那裡,管家還給他泡了一杯茶,


  「二老爺,我們大人昨夜受了驚嚇,睡得晚,這會子也過來了,您再等等。」


  李寬不說話,卻見門前走來李縣令,後面還跟著骨姬和一眾僕婦,剛一進門,李縣令的眉頭就不悅的皺起。


  「你怎麼這麼早就來了。」


  說罷,在椅子上坐下,身後跟著的骨姬一身素色裙袍,周身上下再無半點裝飾,連手腕上也只是套個翠玉桌子,烏黑秀髮便以條白繩鬆鬆系起,左耳旁綴朵百花,臉上未施妝容,卻比昨夜濃艷眉眼要多上幾分凄楚嬌弱,李寬在心底嘆一句,如此佳人,難怪李縣令會如此著迷。


  可若佳人柔弱面孔下是蛇蠍心腸?


  「李縣令,包氏一死,還有待探查原因,仵作昨日屍檢,包氏她並不是自縊身亡,而是死後才被人吊到繩上去的。」


  說罷,李寬看骨姬一眼,女子朝他溫婉一笑,淺淺施禮。


  「不是自殺?哼,那你的意思,她是被人害了?」


  李縣令反問一句,

  「確實如此。」


  「哦,那你倒說說,她這個惡毒婦人,壞事做盡,有多少仇家,那是那個仇家來殺她,還選在我大喜的日子。」


  說到包氏,李縣令已經半點夫妻情分也不顧,板著面孔,露出反感的神情。


  「李縣令,李寬來此,是為了帶走骨姬娘娘,她有害包氏的嫌疑。」


  李寬懶得聽李縣令說道包氏,直截了當的把自己的目的說出來,而李縣令正如他所預想的一樣,馬上一聲大叫,

  「什麼,姬兒怎麼可能有殺害那毒婦人的嫌疑,你真是荒唐!」


  「縣令大人,你辦晚宴前幾日,包氏雇了小混混去砸骨姬的酒坊,還派了殺手取命,骨姬便有殺人的嫌疑,在此之前,包氏也多次威脅過骨姬。」


  「那有什麼,姬兒昨晚便同我說過了,姬兒心善,沒有與那毒婦計較,你可不要污衊她。」


  李縣令語氣急切,眉梢帶上怒色,狠瞪李寬一眼。


  「李捕役可莫要胡言亂語,骨姬心中雖然反感已逝的大夫人,可她到底是縣令府的女主人,骨姬只是個妾,進了門還要看大夫人臉色,小心翼翼的服侍大人,哪裡有膽子去害大夫人性命。」


  「只是口舌上的保證,沒有證據我如何信你,那骨姬娘娘不如說說,你到底是什麼身份?你同幽蘭和柳青雲有何關係?」


  「李捕役話問得奇怪,這縣中的人都知曉,我骨姬是外鄉鬧災逃到這兒來的,龍門渡收了我當酒娘,我與幽蘭和柳青雲又有何關係?」


  骨姬面色不改,挺直了脊背同李寬說話。


  「對啊,你這是在說些什麼混賬話,姬兒現在也算是你的嫂子,你就敢和她這樣說話。」


  李縣令顯然是站在骨姬這一邊,語氣不善。


  「那幽蘭和柳青雲的事情,骨姬有所耳聞,我倒是哀嘆這對佳偶有緣無分,因著旁人作祟而不得善終,那一把火燒了柳青雲這麼一個大活人也真真有些叫人吃驚,可骨姬也只是旁觀者,怎就同他們兩人扯上關係了呢?李捕役莫不是最近查案子昏了頭,拎不清是非對錯了?」


  女子這麼說,叫李寬無法回話,他總不能直接說起懿橋上的案子可能與骨姬有關,一切皆只是猜測,他沒理由抓人,可是若骨姬真的是兇手,再不帶回牙門去,李縣令便是下一個被害的人了,他是捕役,哪怕被害的都是惡人,可他們皆是人命,他李寬有責任去為他們討公道,去殺害人者,便為殺人者,也同時大惡之人,這一點,他從掌管牙門之時就很清楚。


  而聽到骨姬講起有關柳青雲和幽蘭事情的李縣令面上卻出現心虛神色,若是骨姬知道,自己得不到幽蘭而厭惡柳青雲,借著謠言之勢害了男子,女子會不會對他起反感之心。


  不,不會!是柳青雲和幽蘭不識好歹,他李縣令,呼風喚雨的人看上了幽蘭,那小酒娘就應該感到慶幸,還有那柳青雲,知道自己喜愛幽蘭還與女子糾纏不清,他這一輩子還沒有什麼他得不到的東西,那個書生不過就是會讀點書,怎麼就讓幽蘭這麼垂青,死了活該,死了活該的。


  李縣令在心中如此安慰自己。


  「那李寬問上一句,骨姬的面貌,同幽蘭為何有幾分相像?」


  李寬沉沉道,

  「容貌相像?李捕役真是觀察細緻,這天下女子,長得相像的多了去了,我與幽蘭眉眼間有幾分相似也實屬偶然,怎麼,您是懷疑幽蘭沒死,我骨姬便是幽蘭嗎?」


  骨姬頓住,笑了好一會兒,才定定的看著李寬,

  「若我真是幽蘭,那我早便將李縣令給殺了,將這個牙門的人都給殺了,以解我心頭大恨!」


  女子一字一句,話從緊咬的齒間蹦出來,還轉頭看李縣令一眼,眼底還帶上瘋狂,讓李縣令突然就渾身一抖,好像眼前便真的出現了落水自盡的幽蘭一般,昨晚那種脊背生寒的感受又重新回來,讓他額頭直冒冷汗。


  「姬兒胡說些什麼,你怎麼可能是幽蘭呢,幽蘭她早就死了,死得乾乾淨淨的。」


  「姬兒嚇到大人了?大人放心,姬兒不是幽蘭,也不會害大人。」


  骨姬神色一邊,再不是之前那瘋狂的樣子,又是溫婉得體,嘴角帶笑,柔聲說話。


  「是是是,我知道。」


  李縣令暗中舒一口氣,慢慢站起來,


  「好了,我說了骨姬不可能是兇手,你就回去吧,不要在這裡浪費時間,管家,送李捕役出去。」


  李縣令擺擺手,又沖骨姬道,


  「扶我回去躺一會兒,有些累。」


  骨姬乖巧的上前,攙著李縣令就要走,李寬還來不及說什麼,就聽府里的管家一句


  「二老爺,跟小的走吧。」


  一甩衣袍,只能先離開,而骨姬卻是扶著李縣令先他一步走出門,兩人迎面對上之際,骨姬還露出一個得意的微笑,說上一句,

  「骨姬在這兒祝李捕役早些抓到兇手。」


  只是語氣平淡,笑裡帶著諷刺。


  下一個死的人,就是李縣令,


  女子唇瓣無聲動起來,李寬看懂她的意思,面色一白,卻也無法,只能看著女子曼妙的白色身影一步一步走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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