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縣令府宴
待傘落回骨姬那兒,方才的異樣便都消失不見,祁裊裊只是臉色稍微一白,便又迎上那伙兒黑衣人去,四人皆是出手狠辣,骨姬尤甚,不多時,刺殺的黑衣人非死即傷,骨姬抽過傘骨一開一合,最後一人倒地,小小四合院內,已儘是狼藉。
「不留個活口嗎?」
祁裊裊活動有些酸痛的手腕,抬眸看骨姬。
「不需要,應是包氏所派,這個月已是第三回,許是十五便要入縣令府,她有些著急了。」
女子眉眼帶笑,並無半分惱怒,末了還勾起嘴角,輕吐一句。
「包氏,是李縣令的正妻。」
「哦,原是如此。」
少女點點頭,心下納罕包氏歹毒心腸,竟是派了殺手來刺殺一個酒館酒娘。
「今日還多虧你們來此,不然我一人之力,恐落入賊手,只是刺殺之事倒是不打緊,這些酒碎了可真真可惜,不知去哪裡補上。」
骨姬走向打鬥中勉強留下的幾壇酒,眼底滿身可惜,
「我還得去酒窖安排些事情,裊裊你們便先回去吧,還想請你們喝酒,看來不成了。」
「無妨,之後多的是機會,既然你還有事,我們便先告辭了。」
骨姬微扶身子向三人告別,便手執一把漢陽傘轉身朝酒窖走去,此時日頭居於正中,四合院中卻不覺半分暑氣,院內的碧綠樹叢還隨風一搖一擺,落下斑駁樹影,女子妖嬈背影便與其中,獨留滿院清寂。
今日之後直到十四日晚,祁裊裊,烏羽,殷離三人便是往來與客棧和牙門之間,懿橋的那幾樁案子,消息彙集起來之後便正如李寬所想,死的那幾人都與幽蘭和柳青雲有關係,三人同李寬一起理了理,胖三和錢雲,是受李縣令指使捉了幽蘭來,而沈春芳為當年謠言的根源,至於趙盛,本同柳青雲是至交好友,可是卻放火燒了昔日友人,而且在此之後還買了座坐北朝南的大院落,這開米店也不會有這麼一比大收入的,那麼這筆銀錢是從何而來?還有趙盛為何有此突變?這幾個都令幾人苦惱。
可更為麻煩的卻是他們得到這些消息之後便再無進展,若論誰最有殺人的嫌疑,便是幽蘭同柳青雲,或是二人親友,可幽蘭家中人皆是被處斬,柳青雲本就是孤兒,根本便找不出一個可疑的人來。
還未理清接下去如何做,六月十五卻是到了。
裊裊他們去首飾鋪子拿了那套頭面出來又是打扮一番到縣令府時已是傍晚,天色漸黑,還可看見一輪圓月,白慘慘的擺在天邊,同畫上去一般,也無半分光芒,這月亮與太陽竟是同時在蒼穹之上,還離得同人那樣近,倒是極其的稀罕。
這天邊奇景自是受人關注,可今日縣令府喜宴卻更叫人期待,縣令府府門大開,大紅綢,大紅燈籠,比尋常人家娶正妻還要熱鬧喜慶幾分,門前迎客的管家滿臉笑容,接過賓客遞來的請柬挨個說著吉祥話給送進去。
「這次進來可比上次順利多了。」
祁裊裊環視一圈,府內風景同第一次見時無二,只是此時往來僕婦多些,都是端著餐盤,提著食盒,急匆匆的在那些柳樹下趕,還有晚宴賓客三兩聚著談笑,或是富豪鄉紳模樣,手捋發髯,開懷大笑,又或是些閨中待嫁的小姐,粉綠裙衫,略施粉黛,拿出塊帕子說些貼己話,這滿園之中,尚有脂粉暗香,裊娜的散開來。
「還有李縣令,上次還叫囂著要治我的罪呢!」
祁裊裊仰著張笑臉,沖走在後頭的兩人道。
李縣令自然是不敢治他們的罪的,且不說他們身上還有雨霽國皇帝的御賜金牌,便是骨姬,也早就在下請柬之前同李縣令提起過,這是她好友,不可怠慢,一頭是聖上龍威,另一頭是美人提醒,這兩邊夾擊之下,縱使李縣令在縣中有多高地位,都得對他們幾人好聲好氣的招待。
正說道李縣令呢,祁裊裊他們繞過幾個抄手游廊,到了宴飲的內廳,便恰好看到了李縣令和骨姬。
內廳十分寬敞,齊整擺開十六張大圓桌,桌上各色菜肴,爽口清麗小菜,醇厚酥軟羹湯,皆是精緻豪華,足可見擺宴主人家底豐厚。
「可算是來了,我領你們到桌上去。」
骨姬見得幾人到來,便迎上前來,嬌媚多情的聲音傳進耳中,裊裊幾人便將來人看得更仔細些。
面前女子著桃紅色百褶裙,外披同色掐金線霞帔,下擺寬大,曳地而行,臉上妝容比平日要濃艷一些,同色的桃紅朱唇,臉頰兩旁胭脂艷掃,額心還畫上一株火狀蓮花,佐以骨姬周身妖媚氣質,愈發驚艷。
「來,這邊來。」
女子伸手拉過祁裊裊,將三人帶到稍小些的桌上,安排他們坐下。
「賓客還未到齊,還有一會兒才開宴,你若是餓了,桌上小菜隨便吃些,我方才在這小桌上放了些龍門渡常有的點心果脯,還有一盤白斬雞。」
骨姬話語妥帖之意盡顯,再對裊裊投以一笑。
「倒是讓你費心,我們送你的賀禮給放在管家那兒,是個紫檀木的大方盒,你若是得空,記得拿出來帶上。」
見骨姬安排如此周到,祁裊裊不免有些感動,之後便突然想起還需提醒骨姬別忘了去拿他們送的賀禮。
「嗯,裊裊送的是什麼?倒叫我有些好奇。」
「哦,沒什麼了不得的,就是一套紫色鮫珠的頭面,總覺得紫色更襯你。」
裊裊擺擺手,示意這賀禮沒什麼新奇。
「哦?那骨姬便先在這裡謝過你們了。」
骨姬又是一笑,那邊李縣令卻是過來了。
「姬兒,跟我去敬酒吧。」
男子只直勾勾的看著骨姬,視線投機祁裊裊身上時,極快的閃過一絲貪婪。
「多謝三位捧場光臨了。」
李縣令一拱手,身軀還顫抖幾下,巴結討好的模樣同之前趾高氣昂的態度一比便有些逗人發笑。
只是祁裊裊烏羽和殷離何等身份,懶得與他打招呼,如此便落得李縣令一人,吊著笑臉有些尷尬。
「大人,不是叫姬兒和您敬酒嗎?先走吧。」
骨姬一拉李縣令衣袖,給他一個台階下,男子便匆忙跟著女子離開酒桌,一雙肥手卻是順勢一搭,環在女子腰身,還上下亂摸一把,至於骨姬臉色如何裊裊他們是看不見了。
三人神色落回酒桌上來,內廳中點了熏香,煙霧曼妙,還有絲竹管弦聲,卻叫裊裊恍如身處夢境,眼前的東西也看得迷濛起來。
「殷離公子,裊裊姑娘,烏羽姑娘。」
中氣十足的男聲自頭頂傳來,抬頭之際便見李寬還穿著一身官服,臉上稍顯錯愕的看著他們三人。
「嗯,李捕役。」
三人俱是站起身來,點頭示意。
「巧了,竟是在這兒遇到你們。」
李寬語氣有些激動,似乎是鬆了一口氣的樣子。
「這是賤內。」
李寬稍微退後一點,身後婦人便恰好上前一步,著一條藏青條紋間色裙,外套藕白色墜地披帛,較之骨姬稍微清瘦一些,容貌不算嬌美,卻也是端莊大氣,又是盤著牡丹頭,氣質便更顯秀氣幾分,只是面容有些蒼白,稍顯病態。
「李夫人。」
裊裊便禮貌的喚一聲,眼帶笑意,身旁烏羽和殷離也是微微點頭。
「見過幾位,我家大人的案子勞煩幾位費心了。」
李夫人淺淺和幾人見過禮,便由李寬扶著坐下。
「本是擔憂桌上無可語同伴,要拒了這次晚宴,被賤內以遵循禮數之名逼著來,現在遇到你們,可算是找到幾個可以說話的人,這場晚宴倒也算不上難熬了。」
李寬難得的憨厚一笑,身旁李夫人聽到他說話,瞪了他一眼,李寬便伸出手去,揉揉李夫人的右手,讓女子臉色紅上幾分。
「倒是委屈李捕役,來這些勞什子的酒宴。」
祁裊裊未曾見過李寬露出如此神情,便覺有趣,打趣李寬一眼。
五人圍成一桌,也無旁的人過來,也十分安靜。
「誒,怎麼不見阿毛了,可是沒有來?」
裊裊突然想起來,阿毛前幾日便送去李寬府上,也不知是不是來縣令府了。
「來了,他從小在這兒長大的,總是有感情,本不願帶他出來,只是這難得的日子,應該也沒人可以欺負他,便也帶上他一起來了,叫了個差役跟著他的,這會兒也不知去哪裡玩了,等他瘋夠了,自然會回來的。」
李寬說完,裊裊才放下心來,舀了碗綠豆百合蓮子羹,拿著勺子嘗起味道來。
內廳顯然已經到了開宴的時間,賓客也似乎都已經到齊,裊裊環顧一圈,卻是發現主桌那邊明顯空了個位置,李縣令正站著同一個小廝講話,旁邊還戰著手持酒杯的骨姬。
「包氏怎麼還沒有來,可是派人去叫了?」
李縣令有些不耐煩,
「叫了叫了,都已經叫了三回了。」
「哼,若是她不想來便不要來,省得攪我好事兒!」
李縣令的聲音有些大,又是怒氣沖沖的,裊裊凝神細聽便聽得仔細。
「怎麼,你不想叫我來,我便偏要來!」
尖利的女聲想起,內廳的大門便踏進一雙朱紅繡花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