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再陷夢境
長樂賭坊的老闆面色突變,看著離自己越來越近的四個男子,心裡打起鼓來。
「我們哪裡想要做些什麼,只不過是擺脫您老告訴我們一些事情罷了!」
衛衡惡狠狠的說話,面上卻是扯著人畜無害的笑臉,還不知從哪兒掏出一根繩子來,不用祁裊裊他們幫忙,三下五除二的就把男人綁得死死的無法動彈,末了可能是覺得繩子綁得不夠完美,再繫上一個近日在姑娘里時興的花結,這一番畫面,就著實有些熏眼睛。
為著配合衛衡的好手段,祁裊裊用靈力變幻出一把鋒銳的匕首來,在賭坊老闆眼前晃來晃去,銀刃反射出來的光刺得他反射性的閉上眼睛。
這兩人配合默契,還真真是像那殺人越貨的歹徒,讓賭坊老闆嚇得一身冷汗。
「饒命,饒命,好漢繞小的一命,您有什麼要問的只管問,小的一定把我知道的都告訴您。」
賭坊老闆說話結結巴巴,再無方才氣勢,穿著豪華富貴的人,本該是氣勢迫人,不怒自威,可落到他身上,面目猥瑣帶著討好神色,要讓人笑掉大牙了。
「哼!廢話少說,可知道錢雲?」
賭坊的老闆聽到錢雲兩字,面上一愣,
「錢,錢雲啊,他不是死了嗎。」
「呦,消息倒是靈通,那不如再說說,他的妻子在你這兒過得怎麼樣?」
「沒,沒,這別人的妻子,關小的何事兒。」
語出,就是想要推卸責任了,衛衡眸色一冷,旁邊的祁裊裊就會意,直接把刀架在了男子的脖頸上。
「別別別,那個婦人,死,死了。」
「之後呢,這人死了,錢雲沒上你這兒鬧啊?」
「鬧些什麼,他欠了長樂賭坊那麼多賭債,就算把他女人抵給我也是不夠啊!小的開間賭坊不容易,這每日過得都是刀尖舔血的生活啊。」
男人裝出一副辛酸的樣子,烏羽眼見賭坊老闆明顯是在掩飾著什麼,走上前一步,道,
「衛殿下,我來。」
衛衡點點頭,瞪了被綁著的男子一眼。
「之後,錢雲是如何還你的賭債的,我聽說,他不久前,可是還清你長樂賭坊的賭債了。」
女子一出聲,氣勢便不同他人,比得人界審問的官差還要可怖幾分,略顯低沉的聲音讓賭坊的老闆垂下眼睛,好像被催眠了一般。
「李縣令差他做事兒。」
「做的什麼事,可以有這麼一大筆賞錢。」
「縣令大人他看上了酒館一個叫幽蘭的酒娘,就使計擄了那女子。」
在這之後,就再也問不出什麼話來。
「好了,足夠了,之後便從幽蘭那兒找突破口吧。」
烏羽撤回了幻術,看向祁裊裊,示意幾人可以離開,回客棧再作打算。
「嗯,便先回去吧。」
裊裊點頭,幾人的身影便消失在原地,只剩下滿屋空寂。
也不知過了多久,暈倒的長樂賭坊老闆幽幽轉醒,勉力移動鬆散的筋骨,就看到門外進來個紅衣女子,一頭烏黑秀髮垂到腳踝,此時並未下雨,可她卻撐著把傘,傘面低垂,遮住了整張臉孔,只看得雪白脖頸露在外面。
「真是壞事!」
女子聲音嬌媚輕軟,卻是帶上怒氣,衣擺一搖一晃,帶起旖旎甜香,剛醒來的男子便又昏過去了,只是這一次,意識鬆散,完全不知道方才見了什麼。
而懿橋旁的客棧,祁裊裊他們回來時就已過了晚膳的時候,大街上也早就安靜下來,落日餘暉只余暗淡一角,舔舐著客棧兩旁不知名的青色高樹。
不過四人不是常人,倒是不用吃飯,只鬆散的休息了一會兒,正待安靜坐下來談些事情的時候,祁裊裊便突然兩眼一黑失去重心,倒了下去。
「公主!」
烏羽扶住倒下的祁裊裊,心皺縮一下,手腕便放上了少女腕骨,身上靈力漫出,查探裊裊為何暈倒的原因,始覺少女靈力虧空得厲害,可當她想要給少女輸送靈力之際,卻是一點兒也沒有反應。
女子手足無措,慌亂的抬頭看一眼殷離,男子便將她懷中的少女接過去,手指探上了她腕骨。
殷離與裊裊肌膚相觸之時,裊裊手腕上的白玉桌子竟慢慢化出一隻小蛇的模樣來,水樣的眸子先盯著昏迷的少女瞧了一會兒,吐出紅信子來,之後又轉過頭對著殷離腰間綴著的那塊白玉瞧上好久,頭突然就翹起來,朝殷離吐了紅信子。
跟我來!只能你來。
小蛇對著殷離說道,離開祁裊裊的手腕,騰空飛了起來。
「先將今日所得知會給李捕役,裊裊我來照顧。」
殷離吩咐烏羽一聲,還不待女子反應,身影便跟著小蛇不見了。
「誒,怎麼就帶著裊裊姐走了,這,」
衛衡還傻乎乎的,沒從祁裊裊突然暈過去的驚異中回過神來,就只剩下他和烏羽兩個。
「衛殿下,先去一趟牙門吧。」
烏羽道,帶著衛衡也離開了,只是黑袍女子的眼底染上一層懼怕,濃得掩蓋不了,但是少年卻沒有看見。
祁裊裊又做夢了,她自己很清楚,這裡,一定是夢境。
現在,少女站在山頂,蒼茫一片的白雪,再看不見其它的東西,風吹得那樣大,那些飄飛白雪像是被扯開的棉絮,從蒼穹之上落下來。
她觀眼前浩蕩雪景,山下有一條小道,彎彎曲曲的掩在雪下。
「這不周山,太冷,太寒。」
那個立於山頂的少女,血紅色衣袍飛舞起來,絲帶系住的黑色長發被吹亂,遮了她一半的臉頰。
「呵。」
女子一聲低笑,也不去捋順自己被吹亂的發,玫瑰色妖嬈的嘴角輕輕彎起,挺翹的鼻樑,蠱惑人心的上挑鳳眼卻空洞的望著眼前的蒼茫雪景。
祁裊裊不知道,她是不是又變成了另外一個人,那個女子,面容生得和自己一模一樣。
「我不願再在這裡呆下去,烏羽。」
隨著少女一聲低嘆,穿著黑色紗裙的烏羽輕輕落地,身姿曼妙,渾身上下無半點裝飾,左臉頰的黑色翼族印記延伸至眼角,讓原本嬌俏的容顏生生冷硬幾分。
「公主,難道不可以不去嗎?讓翼君向天帝求情,您就不用冒險了啊。」
「烏羽,我要去,我不想讓父皇受天帝指責。」
「天帝有那麼多上仙可以派,為什麼偏偏就要叫公主你去!」
烏羽的聲音透著絕望,
「你不能去,公主!」
「烏羽,這是命數。」
從庭霰出生的那一刻起,從她的母皇生她之時耗盡靈力,翼君看著自己的愛人消失在自己的眼前,卻什麼也做不了的時候,他便恨透了這個孩子,從她出生至此,她從來沒有感受過父親的懷抱,她只遠遠的看到過父皇金色的衣角,上面繁複的鎏金花紋晃得她眼睛生疼。
這是庭霰的命數,她既生來便是上仙,被天帝派守不周山,之後的苦果,她就要一一去嘗,這兩萬年的孤獨,她從一個孩子是就要學會獨自忍受,一直到現在。
「我要去,烏羽,如果命斷於那場戰,也算是我庭霰的解脫。」
少女說到這裡,臉上綻出一抹微笑,竟是給這冷寒的不周山帶來一絲暖意。
「公主,你不能去,你不能去!」
烏羽還想要阻攔,可是少女背後黑色雙翼早已打開,烏羽只能抓住庭霰黑色尾羽上的血紅流光,女子重重的跌落在雪地里,眼淚不停的落下來。
「你去,便再沒有活路了啊。」
裊裊的夢境之外,小白蛇帶著殷離到了一個小山谷中,
樹上,到樹上去。
小白蛇朝殷離面前那棵形態奇異的樹扭扭頭,冥王抬頭望去,就見面前十人多高的大樹,樹榦是灰藍色,枝條恣意舒展,體態裊娜,綠色的葉也是密密匝匝,其間還掛著碧色的果子,晶瑩剔透,發出的光卻是好看的奶白色。
男子循著小蛇的指示,直接跳上了樹,找了粗壯穩妥的枝幹摟著祁裊裊坐下,讓少女的頭靠在自己肩上。
一坐上那樹的枝幹,祁裊裊周身上下便被一團奶白色的瑩光籠罩起來,少女原本蒼白的嘴唇也慢慢紅潤起來,那條白蛇見主人已經到了目的地,便又化為玉鐲子,安安靜靜的環在少女手腕。
不久,少女發出幾聲嗚咽,身子開始打顫,憑著本能的往殷離懷裡縮,男子便兩手環過去,把少女緊緊的抱在懷裡,裊裊的頭埋在殷離胸口,等她迷糊著醒過來時,已是滿臉淚痕。
「殷離。」
裊裊的喉頭噎得難受,鼻子也堵著,全身上下,便連骨頭都像被碾壓過一般,疼得難受,她只能不斷的靠在殷離懷裡,抽抽搭搭的哭,在這寂靜的山谷里就只聽到少女的哭聲融到枝葉間往來的風裡,還有鮫珠順著光滑的衣料掉到地上的聲音。
「殷離,我好了。」
等裊裊從悲傷的夢境中脫離出來時,她早便眼睛紅腫,鼻頭髮紅了,
裊裊自然是在殷離墨色的瞳孔里看到自己這副鬼樣子,她便更加不好意思的退開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