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蘆葦暗芒
胥渡,昔日戰場,蠻族只需攻破此地,王都便岌岌可危。
今時今地,盛夏的胥渡總算是染上一點綠意,只是日頭高掛,直刺人眼,漫卷的黃沙也帶起燥熱之感,天音踏馬而來,一拉馬韁,沖後頭跟著的封家軍揮手,
「停,原地稍作修整。」
女子語氣平靜,目視面前廣闊的土地,憶起三年前那場蒼茫大雪,她難以想象,封家軍在如此艱難的情勢下對戰蠻族,三萬封家軍,如今僅剩五百三十六人,
此地,埋萬千忠骨,天音深吸一口氣,迫使自己冷靜下來,只是觸情生情在所難免,便是身後那些鐵骨錚錚的男子漢們也眼眶聲音,喉頭哽咽。
胥渡位於追雲國東西角,邊上便是北鴻山,焜河便從這裡發源,而蠻族從東邊方向打來,此時隔著焜河,天音便看見蠻族的軍營。
剩餘的封家軍效率極高,馬上搭好了臨時要用的營帳,天音和祁裊裊幾人便在營帳內談起防守策略。
「焜河對岸便是蠻族軍營,若蠻族要攻破此地,便需淌過焜河,否則繞北鴻山過來,時日過長。」
封奕此時手指羊皮地圖,眉頭深鎖,繼續說道,
「蠻族鐵騎尤佳,但不善泅水,若是豐水時期,淌水過河不易,只是如今焜河水淺,蠻族騎著馬匹便可橫度,再過幾日,焜河水竭,便是大好的時機,眼下蠻族按兵不動,應是等待時機。」
封奕與蠻族軍隊交手數次,了解頗深,對胥渡地形地勢同樣摸得透徹。
「不出兩日,焜河的水位便會降低。」
天音說道,
「我方封家軍五百三十六人,宇文風所派飛鷹衛一千五百人,可蠻族最先派出的軍隊便有六千人,援軍未至,只能靠守。」
「只有兩千人,如何對抗六千人。」
祁裊裊未接觸過戰場術數,大半聽不懂,只是仍知人數懸殊,對戰難度極大。
「以少勝多之戰,成功者歷來不是沒有,現況所逼,防守為最好戰策。」
封奕道,
「只是該以何種方式耗損敵方兵力?」
「這個嗎,硬碰硬肯定不行,」
衛衡拖著腮幫,眼珠一轉,
「問題關鍵在焜河上,那麼在焜河下功夫不就好了,蠻族不是旱鴨子嗎,讓他們掉水裡不就好了!」
少年的建議不失為一個絕佳突破口,
「天音姐姐,我想到一個法子,」
祁裊裊眼睛出現一抹光亮,
「焜河兩岸皆有蘆葦,削了那蘆葦管子,只剩其下最為堅韌的根部,而胥渡天氣乾燥,只需一晚,那些削尖的蘆葦杆子便比匕首還要鋒利!」
少女也是聽之前居延海小漁村的妙妙說起過之前被秋日被蘆葦桿刺傷這件事兒,才想到這樣的法子,只是擔憂夏季蘆葦不夠鋒銳。
「除此之外,焜河還有暗渦,也可以折損一定兵力。」
封奕隨言,
「那不就完了,花點時間心力在焜河上!」
商量出對策,幾人面色稍霽,隨即細細商討,直至天色發黑。
天幕無月,連星星也沒有幾顆,夜風吹過來帶起的儘是黃沙的土氣,焜河蘆葦群前,立著幾個人,恰好是三男三女,
封奕和天音走到另外一邊,將蘆葦群交給烏羽和殷離,因為要用術數,不可被其他人知曉,眾人還是打算在暗中進行,伴隨著一抹紅黑交織的暗芒,方才還隨風飄動的蘆葦已齊刷刷削減下去,少了蘆葦群的遮擋,整個視野便變得極其開闊。
這些事情,祁裊裊也幫不上忙,故而蹲在岸邊,拔著一些不知名的野花野草,只是見焜河流水潺潺,昏暗光線中依稀辨得水底有一些形色各異的石子,少女便起了心思,伸出手去,隔空要抓起一把石子來,藍色光芒流瀉出來的時候,手腕上的白色玉鐲突然化為一條小蛇跳進水裡。
呀!自己都快忘了,在北鴻山靈泉里抓到的那隻小白蛇,這小半個月里一直安安分分的變個鐲子待在自己身邊,現在怎麼突然出來了。
「你這個小東西,我都快忘記你啦,怎麼突然現出原型了。」
祁裊裊見那小蛇竟是歪著頭,吐著紅信子盯著自己瞧,十分的可愛,伸出手去戳了它一下,那隻小白蛇便也乖乖的由著祁裊裊摸。
「水,你,我,來。」
祁裊裊的腦海里,突然出現一個軟糯的童音說出這四個字,
「是你,在和我說話?」
少女起了好奇心,彎起眼角朝小蛇看,盤在她右手腕的小蛇便點點頭,示意就是自己在說話,還挪了頭蹭蹭祁裊裊手背。
「你是說,讓我試試看用靈力能不能操控這裡的水啊!」
小白蛇不斷的在祁裊裊腦海里說著話,雖然結結巴巴,但是少女還是勉強弄懂了它的意思,便照著它說的,運起周身靈力,凝視操控流水,
眼見焜河的水流突然變得湍急起來,水位也向上升了幾寸,
「啊!不行,頭疼。」
祁裊裊額頭冒出冷汗,有些吃力的咬牙,停了下來。
「休息,休息。」
那小傢伙又變成一個白玉鐲子套在裊裊右手腕上,其上紅色的紋路像是流動起來一樣,祁裊裊便一下子覺得周身舒暢許多,便又再次聚起心思,控制靈力運起水訣。
這次便十分的幸運,那些水流打起捲兒來,並且,旋轉得越來越快,祁裊裊往其中丟入一個石子,竟然被那水流帶起打起捲兒來,這要是人或者馬進去了,便可能滑倒在水中起不來了。
「誒,小傢伙,要謝謝你啦,或許我能幫上天音姐姐一些忙。」
祁裊裊抬起右手,語氣歡快,忽的一下站起來,深吸一口氣,再悠悠吐出來,叫了衛衡過來,
「衛衡,趕緊的,造一下暗渦出來。」
被點名的少年呼呲呼呲的跑過來,捲起袖子就運起靈力,兩人相繼使力,使得便就危機四伏的焜河愈發可怖,等兩人施法結束,皆是長吐一口氣。
「誒,裊裊姐,你可以用靈力了啊。」
「嗯,也不知是何時開始的,可能適應人界生活了吧,不過比在郁水的時候還要差點。」
祁裊裊打量著自己的手,垂眸說話。
「哦。」
衛衡低低應了一聲,還想說幾句話,分頭工作的天音和烏羽他們幾人便回來了,這下少年想說的話,沒想到的話,都噎在喉頭,吐不出來了。
「裊裊,先回去休息吧,明日我在叫士兵們在磨一些鋒銳的刀石出來。」
天音開口說道,眾人也的確生出困意,有一場惡戰要打,必須養足精力,所以便也都回去休息了。
待得次日天明,封家軍早已把徹夜磨出的鋒利石塊都投入水中,並且,還是極其貼心的尖口朝上,做完這些之後天音便讓這兩千人的隊伍先回去小憩一會兒,蠻族此時還未有動作,不憂慮這一時會攻打過來所以追雲國營地十分安靜,蠻族下午攻來之時還有些心慌。
「扎瑪格將軍,在王都的墨脫軍師說追雲國此次只派來了兩千人,他們的援兵也不知何時會到,我們隊伍有六千人,為何還要擔心,如此小心謹慎。」
說話的是個高大威猛的中年男子,古銅色的肌膚,生得十分壯碩,裸露在外的手臂肌肉便像是小山一樣虯起,面容同身材一樣粗獷。
「小心駛得萬年船,雖然勝算大,還是怕出了別的事兒。」
扎瑪格騎在馬上,看著焜河對岸,覺得有一些奇怪,感覺像是一夜之間少了什麼,只是,他又猜不到,便謅了一句王都人常用的俗語警示身邊的侍從。
「將軍,可要出發。」
那侍從早便按捺不住,已經等了這麼久,好不容易焜河的水位也降下去,只要一淌過河,追雲國便是他蠻族的了,他想想便覺十分激動。
「嗯,出兵!」
扎瑪格下了命令,後頭便衝出一堆人馬,朝著焜河過去。
只是,待蠻族軍隊一步步靠近河岸,本以為將安全無恙的過河時,此起彼伏的慘叫聲傳過來,人的,馬的,交織在一起,十分混亂,風從對岸吹過來的時候,便帶上了濃重的血腥氣。
扎瑪格的眉心一跳,粗黑的眉毛垂下去,十分疑惑為什麼會這樣,便吩咐了剛才那人前去查看,
「將軍,河兩岸的蘆葦群好像是被人削去了,只是那些切口卻是十分奇怪,特別鋒銳。」
查探到細節的男子騎馬回來了,便稟告給蠻族將軍。
「破開,繼續派人,我蠻族壯漢,還怕這些幺蛾子。」
扎瑪格對追雲國軍隊的做法很是不屑,打算硬碰硬上。
不過,等那些蠻族士兵好不容易破開蘆葦群后,正要鬆一口氣準備過河,河岸卻突然的塌陷下去,連人帶馬的摔下去了,而蠻族士兵本就不善水,再加上水底漩渦,還有尖銳的石子,很快便是又一波的慘叫,而焜河的水,也慢慢變成血紅色,十分可怕。
「派人派人破開。」
在對岸的扎瑪格看追雲國不費一兵一卒就先設了關卡讓他這邊的隊伍如此受傷,怒從中來,打算以人海戰術渡河了。
而對岸的天音幾人,背著手看對面的慘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