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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不會吵到她

  監獄……


  自盡……


  死亡……


  父母!


  ……


  我偏頭,心口一陣泛苦,繼而嗓子驟然干疼。


  「哦,哦好,我知道了。」再多說一個字,恐怕我嗓子就要疼得壞掉。


  江汓皺起眉,薄唇動了動,大概是我的表情讓他煩了,取了煙叼在嘴裡。


  「以後你姓江。」他吐了煙霧,「江荼蘼。」


  ————


  大概是可憐我,也許是不放心,白西裝的事兒,江汓讓白姨拿去處理了。


  而下午,他帶我去了警局。


  頭一次來這種無法形容的地方。


  全程默不作聲跟在江汓身後,像一條尾巴。


  警局的人都對他很客氣,律師也在,說父母留了東西給我,十八歲以後才能給我,讓我簽字。


  十八歲前,這東西由江汓暫時保管。


  握著筆,機械的簽下三個字:江荼蘼。


  十五歲的我,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也並不好奇他們留給我的是什麼。


  恍若夢中。


  很快就辦好了手續出門,外面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


  手心發涼,所以握緊了拳頭。


  司機過來替我們撐傘,到了車內,江汓問:「怎麼處理?」


  他自然指的是我父母的遺體。


  「麻煩你了,江先生。」


  我從未處理過這種事情,只知道遺體應該在公墓。


  他不做聲,吩咐司機回了江宅。


  對我而言,他們壓根沒有存在過我的世界,所以是死是活,對我毫無差別。


  但心,荒涼荒涼的。


  江汓著手善後,顧不上給我找家教的事,畫室也不再對我開放,我只能日日在沙發上發獃。


  夜晚仍舊夢魘不斷,可我腦中始終沒有半點對父母的印象。


  直到第五日清晨,白姨準備好衣服叫我起床,說江汓在樓下等我,要帶我出去。


  在江宅這麼久,他幾乎不曾讓我出門過,最近的一次,就是去警局處理我父母的後事。


  眼前的衣服是淡黃色,半袖。下擺盪著活潑的弧度。


  我穿在身上之後立馬下樓。


  這幾天,腦子完全是空白,空白到都沒有為父母的事情悲傷。


  江汓穿著偏深色的西裝,裡面的襯衣剛好跟我裙子顏色相同。


  耳根子一熱,這點小心思突然竄出來打了我個措手不及。


  江汓無視我,直接邁腿出了門。


  白姨推了我一把,讓我跟上,這才反應過來,急急上車。


  車內開了暖氣,秋意被關在車門外。


  江汓身上只有淡黃色襯衫,手裡拿著文件,一言不發。


  直到車子停在公墓門口,我才明白他的目的。


  「裡面有人帶你去!」他扔下這句話的時候,眼睛仍然看著文件。


  他不去?

  我遲疑著拉開門,跟著等候多時的守墓人進去。


  父母的墓碑上什麼都沒有,無論是照片還是名諱。


  這一刻,我無比想知道他們是誰,為什麼進監獄,又為什麼把我交給江汓。


  我只知道當年一覺醒來就睡在江家的床上,而且江汓宣布以後我就跟著他。


  冷硬的碑石終於讓我的情緒泛濫,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我還有那麼多疑問,他們怎麼就成了這樣。


  再也沒有機會見到了么?


  正發愣,一隻手忽然從後面捂住我的嘴,只覺得後頸被人猛地一敲,眼前黑盡。


  ……


  再睜眼,後頸處隱隱有酸疼。


  光線暗淡的屋子裡,滿是灰塵。


  我半靠在一把破木椅子上,一個年過半百的男人背對著我站著。


  許是聽到動靜,他轉過身來,看清這張臉時,全身血液凝聚一點,差點尖叫出聲。


  這是一張滿目瘡痍的臉,右眼只是空腔,不僅沒有眼珠,甚至整個眼睛都沒了。


  「你……你是誰!」


  他靠近,我一慌,從椅子上跌落下來。


  那人緩步過來,指著我:「你,害死了自己的父母!」


  他把手伸到我面前,要拉我起來,我怕得連連後退。


  「你……你胡說!他們是在監獄里自盡死的!」雙手被地上的塵土割得生疼,冷靜下來,「你認識我父母?」


  他整張臉極其乾癟,左眼儘是渾濁:「呵,害他們入獄的,是你!你不是兇手誰是!」


  這一定是夢,一定是!


  我連我父母的樣子都記不起來,甚至不知道他們的名字,又……又怎麼會害他們入獄!

  「我……你……到底是誰!」我環顧四周,「江汓,江汓在哪裡!」


  這樣的情況下,我想的,竟然是江汓。


  中年男人眼裡騰地升起怒意,一把將我抓起來,卻沒有繼續動作,張嘴正要開口,只聽哐當一聲,門被人踹開。


  那人一把推開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跑到窗邊,一躍而出。


  「追!」


  幾個人同時朝那邊追過去。


  我渾身發軟,正不知所措,一隻手攬住了我。  抬頭,見到來人,心慌漸散:「江先生。」


  他陰冷著一張臉,眼睛盯著窗戶外面,像極了畫冊里來自地獄的主宰。


  「他告訴你什麼?」他問。


  我支支吾吾,卻不敢隱瞞。


  正要開口,他把視線轉移到我身上:「聽好,不管他說了什麼,都給我忘了!」


  極其嚴肅的表情,我不敢忤逆。


  現在,我沒有了父母,現在,我只有他。


  ————


  回到江宅,白姨忙上忙下讓我吃東西,壓驚。


  卻沒有起到絲毫作用,當晚我便發了發燒,渾身像被燃了一把悶火,燃著,憋著,消散不了。


  腦子裡全是混亂的畫面,毫不清晰。


  白姨和醫生圍著我轉了好久,一直半夢半醒,毫無起色。


  「庸醫!」江汓把手裡的杯子朝醫生砸過去,沉聲一吼,「滾!」


  這聲音震耳欲聾。


  迷糊之際,只感覺四周安靜下來,有人給我灌了葯,然後在我旁邊躺了下來,把我緊緊抱住,時不時探著我的額頭,卻沒有發出聲音。


  良久過後,耳邊傳來一個聲音:「你要是有事,誰來償債!」


  努力睜開眼,卻是天光大亮。


  旁邊沒有人,而我腦子仍舊沉重。


  那句話則在我腦海中,和之前的中年男人說的話一起,胡攪蠻纏,毫不留情。


  ……


  那天之後,我不再講話,整日悶在房間里,一日三餐由白姨照顧。


  江汓不知道在忙什麼,我沒有再見到他一眼。


  轉眼入冬,時不時頭暈。


  白姨常常在我床邊嘆息,口口聲聲說著作孽二字。


  有一次踏著虛浮的步子下樓找水喝,在樓梯口聽到白姨在打電話。


  「是是,小姐食量小,瘦了很多,身體不見好……」


  悻悻然轉身,也不喝水,回到卧室。


  沒想到那晚江汓便回來了,卧室門被推開,外面廊道里的光比他搶先一步進來。


  縮了縮脖子,沒有聽到他進來的腳步聲。


  還以為,是夢中。


  但第二天,江汓親自扔了衣服給我,他本就高,我躺在床上,看著他像一個怪物,氣勢凜人。


  唯一的差別,是他這幅皮囊實在比怪獸要精緻得多。


  但,只是表象。


  「換上,帶你出去!」


  我本能地搖頭,不要,再也不想要出去。


  上次被一個缺了眼的怪人鉗制,還聽了可怕的話,現在又讓我出去,實在怕得不行。


  我不想再離開江宅大門半步。


  江汓見我無動於衷,微微彎腰下來,眉頭稍蹙:「怕?」


  我看向一邊。


  「說話!」他捏住我下巴,將我頭擺正,視線正對上他的。


  這一局,我們就在目光中廝殺。


  他等我說話,我開不了口。


  「回答我!」他音量沉下幾分,下顎線緊繃的程度更甚。


  沒辦法,我生來怕他,只能點頭。


  終於,他鬆了手指,轉而摸到我的額頭:「有我在,怕什麼?」


  ————


  還是出了門。


  他手底下有個兄弟叫阿城,我見過幾次,由他開車。


  行車四小時,到達獵場。


  有人過來替我們開門,想要扶我,卻被江汓制止。


  他先一步下車,然後把手伸向我。


  我裹著最厚的衣服,堪比粽子。


  明明外面冷到霜降霧深,他卻挑了最鮮紅的外套給我。


  「阿城,牽馬來!」


  「是,江總!」剛才開車門那人轉身走遠。


  我伸手,下車。


  被他握住的手縮了縮,內心有憧憬也有恐懼。


  紛至沓來,層出不窮。


  這獵場很大,一望無頭。


  江汓鬆開我,靠著車點了一支煙。


  他本煙癮不重,但此刻需要它打發等馬的時間。


  目前為止,我仍舊沒開口說話。


  直到馬被牽來。


  呵!

  好漂亮的一匹馬,深紅色馬鬃,高大英俊,威風凌凌。


  江汓扔了煙頭,抓住我的腰一提,我本能分開雙腿,跨了上去,還不等我驚呼,身後一個人也上來,抓住一手纏在我腰上,一手抓住韁繩。


  「坐穩了?」


  我不吭聲。


  只見韁繩一動,馬兒興奮地嘶吼一聲,邁蹄前進。


  「先轉一圈,熟悉場地!」他的聲音在我後上方。


  緊跟著,風突然大起來,在我耳畔呼嘯。


  我怕得把身子前傾,腰上的力量又重了些。


  整個獵場,安靜到僅有飛鳥聲,以及身下的馬蹄踏地聲。


  有生之年,我親身體會了馳騁二字的含義。


  場子很大,江汓只帶我繞了三分之一便掉頭回去。


  從來,不知道他竟有這樣過人的技能。


  回到原處,他抬腿下馬,然後抱我下地,從牽馬過來的人手中取了打獵的氣槍。


  「適應好了?」


  我抬頭看著他,前額短淺的頭髮有些亂,眉濃不減,沒有絲毫狼狽,反而增添幾分廝殺后的肅穆野氣。


  手裡拿著獵槍,彷彿只要他想,那獵物便應聲而倒,隨即成為他囊中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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