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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就留下吃飯

  他聲音很輕,且就在我耳邊說的這話,我內心的恐懼和慌亂被他的話強行驅除。


  「我不要你的命。」我推了推他,卻不敢用力,「江先生,我只希望你沒有騙我。如果有一天,我發現你是騙我的,我不會原諒你,哪怕你把命捨棄給我。」


  說這句話的時候,我年紀尚輕,不知道它有多重的意義,後來我才明白為什麼江汓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眼神變得暗淡又犀利。


  還帶著……失落……


  而我也是往後才明白,有的事情不能說出口,一說出來,當它一語成讖的時候,就成了一把刀子,傷得你鮮血淋漓。


  ————


  之後江汓帶我回江宅吃飯,這是我的意思,我再也不想待在外面。


  今天一整天,我受到的衝擊已經夠大。


  晚飯之後,白姨端來一個精緻的小蛋糕,不大,夠分成兩三分。


  江汓從不吃甜品,白姨也借口上了年紀,拒絕了我的邀請,說是一會兒有禮物送給我,說完就上樓了。


  我憤恨地把目光投向江汓,抱著一線希望。


  可他避開我的目光:「自己吃!」


  我眼珠一轉:「既然你不陪我吃,白姨也不陪我吃,那我就去找我朋友,讓他們陪我!」


  我是大著膽子說這句話的。


  「他們……」江汓撣了撣煙灰,輕飄飄地瞥了我一眼,「是他,還是他們?」


  「都行!」我揚起下巴,「他們應該喜歡吃蛋糕!也會和我玩遊戲。」


  屋內靜止了,江汓眼角微垂,盯著桌上的蛋糕如同盯著炸彈。


  煙燒到了盡頭他才終於仍在煙灰缸里,隨即拿著刀叉往蛋糕上切。


  「下不為例。」


  我心裡一喜,往他身邊一靠,環住他脖子就在他側臉落下一吻。


  這是我第一次主動吻他。


  他切蛋糕的手一頓,意味深長地瞟向我:「不怕我了?」


  我笑起來:「現在不怕!」


  他把一份蛋糕放在我面前,自己也端了一份,只吃了一口,他英氣的眉頭就皺起來,準備放下。


  「不準!」我制止他,「你必須吃完!」


  江汓陰鷙地瞄了我一眼,終究沒說什麼。


  我喜滋滋的,也開始吃我手裡的這份,


  如果白嫂在身後,她看到的畫面便是一大一小坐在沙發上吃蛋糕。


  一個皺著眉,表情嚴肅。


  一個笑開顏,心花怒放。


  對一個人好,不是把好的給TA,而是願意為了TA做不想做的事,吃不想吃的東西。


  江汓對我,足夠好。


  尤其是他這樣性格的人,願意為了我妥協,便足以證明他對我好。


  甜點后,白姨手裡捧著盒子走到我面前:「江小姐,生日快樂!」


  「謝謝白姨!」我先撲過去在她臉上親了一口,再接了禮物,也不急著拆開,一直抱著。


  白姨對江汓說:「先生,我就先不打擾了!」


  「嗯。」江汓朝她看了一眼,「平時照顧小蘼,費心了。」


  白姨笑著客氣幾句就去她自己屋裡了。


  偌大的大廳里,頓時只剩下我和江汓。


  他抬手看了眼表,起身把我往樓上拉。


  白姨送的禮物被我單手抱在懷裡,差點掉到地上。


  腿長了不起啊!我偷偷腹誹。


  到了二樓,江汓拉著我往前,心裡的預感越來越不好,這不是他的房間么?


  我趕緊縮手:「那……那個……江先生,今天累了吧?我好睏,你也早點休息!」


  江汓正色道:「禮物在我房裡,不準備看看?」


  我差一點就脫口而出說禮物明天再去拿,可是我怕他又黑臉。


  本來吃了一塊蛋糕過後他就不是很高興……


  「那我……」


  「你在怕什麼?」


  我似乎看到他嘴角還帶著若有似無地笑。


  脾氣一下就上來了:「誰說我怕,怕什麼,有什麼好怕!進就進!前面帶路!」


  說罷,我頭一揚,不去看他。


  結果他伸手把我一勾,往前幾步,另一隻手便把門打開。


  雖然我清楚他房裡的布局,以前也進過,但畢竟次數不多,大多數時候也只是站在門口。


  這次我進來,是抱著慷慨赴死的決心的。


  江汓倒是直接進了屋,倒了杯酒坐在沙發上,順手指了指他面前的矮桌:「自己打開。」


  我走近,看著矮桌上一個包裝精緻卻只有巴掌大的盒子,隱隱期待。


  放下白姨給我的東西,轉而伸手拉開江汓放在桌上盒子的緞帶。


  我動作很慢,一點一點把它拉開。


  可剛拉到一半,一隻手抓住我的手,一扯,將我扯進他懷裡。


  「先喝點酒?」


  我一慌,雙腳還踩在地上,可是上半身已經撲進在他懷裡。他剛喝過酒,說話的時候,口齒間沾染了淡淡的酒氣。


  「我不喝酒!」我拒絕的聲音小得像蚊子。


  覺得他此刻危險極了,他的房間也隨處是危險。


  他晃了晃手中的酒杯:「你肯跟那群混混喝酒,不肯跟我?」


  我僵了一下,咬著下嘴唇,抬腿跨坐在江汓身上,面對著他。


  「嗯,我喝就是了!」


  邊說我邊抓住他的手往我嘴邊拉。


  並沒有像之前兩次喝酒那樣一飲而盡,而是簡單抿了一口。


  這酒的滋味的確比在獵場和跟蔣蔚然在路邊酒吧喝的酒好多了。


  僅僅是一小口,剛入口的時候,有些甘澀,可是咽下去之後,口舌竟滋出一絲不膩的甜。


  江汓眼裡總算透出點和悅。


  他一隻手摟上我的腰,把我摟得更近一些,我更清楚地看到他幽深的黑眸里似藏著無價鑽石,閃爍耀眼。


  下一秒,江汓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然後放下杯子。


  他眼圈微紅,不知是喝過酒的緣故,還是他心裡藏著萬千情愫。


  我看得呆了。


  他忽然伸手繞過我把那精緻的小盒子拿過來放在我手心裡,輕言細語:「生日快樂。」


  手掌中,那盒子的溫度快要把我手心灼出洞來。


  那一刻,我並不知道這裡面的東西是解開我心中疑問的關鍵,同時也是他的良苦用心。


  它不是首飾,並不俗氣。甚至很重要,重要到影響我後半生……


  手指勾住緞帶,心潮澎湃,一點點拉開……  我越來越緊張,手都在抖。


  這是江汓第一次送禮物給我,還是在我生日。


  終於,蓋子被我打開,裡面的東西把我驚住了。


  一把嶄新的銀色鑰匙,手握的中央鑲了一顆鑽石,一條同色的鏈子從鑰匙上的圓孔穿過,太


  這鑰匙形狀很別緻,它絕對不是江宅大門的鑰匙,也不是車鑰匙。


  「它……鑰匙么?」我很驚奇。


  「嗯。」江汓看了一眼我手裡的東西。


  我好奇:「它……有什麼用?你……你給我買房子了?要讓我搬出去住?」


  直直地看著江汓,期待他的回答,可是,他直接否定了我的想法。


  「這裡就是你的家,你想搬到哪去?」江汓的手一直摟在我腰上,「你先收著,收好。」


  我把要是放回盒子里,推到桌上,討好道:「江先生,你就告訴我吧!你送給我,不告訴我用途,是不是太小氣了點!」


  江汓不是磨嘰的性格,也不是吞吞吐吐的脾氣。


  他把我摟得更近:「等你十八歲之後,如果要走,帶著它,我會告訴你它的來歷和用途。」


  原來他一直把我在獵場的話放心上。


  我當時嚇得跟他說了幾遍等我十八歲后,拿了父母的東西便走,他到現在還記得么?


  一下子淚眼模糊,我把頭靠在他胸口:「你騙子,今天還說等我長大,把命給我,你是捨不得你的命,所以趕我走么?」


  今天曲曲折折,我的意志徹底亂了。


  「江先生,你能不能看在我還小的份上,不要把我的話當真。」我摟著他的脖子,雙手在他後頸撓癢。


  他呼吸凝了一瞬,什麼也沒說,單手放在我下巴底下,往上一抬,他的吻落下來。


  唇齒間還纏著酒香,他動作很輕,比剛才的酒還醉人。


  漸漸的,他加重力道,我沒多少接吻的經驗,被他牽引指導,雖沒學會主動,但好歹能稍微迎合。


  一吻結束,他拍了拍我的後背:「過去睡。」


  「啊?」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他捏兩下我的臉:「要不睡我這裡?」


  我急忙從他身上下來,抱著白姨送給我的東西,又把裝了鑰匙的盒子拿好:「那不用了,我過去了!江先生晚安!」


  說完急匆匆就往外走。


  耳後,聽到江汓的一聲低笑。


  回到自己的卧室,關好門,終於鬆了口氣,才發覺臉紅心跳得特別厲害。


  把鑰匙放抽屜里鎖上,然後洗澡。


  最後躺在床上拆開白姨給我的禮物,是一條薄荷綠的裙子,不長,很清新。


  閉眼思量,十六歲的第一天雖然兵荒馬亂,但好在夜晚綿長美好。


  我不去想那鑰匙的用途,我清楚它貴重就好。


  一夜無夢。


  ————


  清晨即醒。


  第一件事是拉開抽屜,鑰匙還在,薄荷綠的裙子也在床尾。


  不是夢。


  之後幾天,我和江汓達成一致,仍然在江宅跟著家教學習功課,待高三的時候直接參加高考。畫室可以隨意進出,而周日的時候,我也可以出門轉轉。


  前提是,下午六點前必須到家。


  一個星期過去,我終於等來一周一次獨自出門的日子。


  出門前,白姨千叮嚀萬囑咐,讓我帶夠了錢,注意安全。


  我穿著她送我的薄荷綠小裙子,數了數錢迫不及待出門了。


  第一個地方,自然是我之前的學校,只在門口觀望幾眼,然後去門口的文具店隨意買了點東西。


  然後,我去了酒吧。


  現在是上午,酒吧還未營業,但已經開門了。


  沒開燈,有些冷清,跟夜晚的燈紅酒綠完全不同。


  我走到櫃檯前:「你好,我找蔣蔚然,我姓江。」


  櫃檯后的小姐姐正在化妝,往臉上塗脂抹粉。


  被我打擾,她有些不悅,上下瞧了我幾眼,怪嗔道:「喲,然然那小子什麼時候認識這麼標誌個小姑娘。」


  我有些羞愧,退後兩步。


  「麻煩你……幫我……」


  她拿了支搖搖欲墜的口紅出來往嘴上抹:「等著啊,不過可能找不到,然然昨晚在這裡喝到很晚,現在指不定在睡覺呢!」


  他周末的夜晚都是這樣過的?我沒多問,耐心等她擦完口紅,拿出手機撥號,還開了外音,一邊等電話接通一邊又開始描眉。


  響了很久,蔣蔚然的聲音傳來:「老子剛睡,你打過來幹嘛!要是林菀讓你找我,就說我暫時死了,周一見。」


  林菀……我瞟了眼電話。


  小姐姐說:「不是,是另外一個妞,說是姓江,你認識嗎?不認識我讓她給電話費了啊!」


  「什麼姓江姓河,讓她走!」蔣蔚然說完把電話給掛了。


  心底無限失落,就像用盡全力,一拳打在棉花上,堵得慌,還難受。


  沒想到蔣蔚然這麼快就把我給拋在腦後了。


  虧我還心心念念覺得欠他人情,對不住他,一路上都想著怎麼跟他道歉。


  小姐姐對我的態度也更冷了:「聽見沒?然然說不認識你,趕緊走吧!話費就不讓你給了!這小姑娘,真是……」


  我抿著嘴,從包里拿出一張剛才買文具找的二十塊放在桌上:「謝謝姐姐!打擾了。」


  然後轉身往外走。


  身後手機鈴聲驟起,我鬼使神差地加快腳步,剛走到門口,就聽到熟悉的聲音從電話里傳來。


  「喂,剛才你說那妞是不是長得特好看,眼睛很乾凈,特漂亮,走路慢悠悠的,說話很斯文?」


  我一下停了腳,卻沒有回頭。


  那姐姐說:「好像是吧……」


  「是不是小荼蘼?」蔣蔚然的聲音完全變了,急躁中帶著欣喜。


  「我哪兒知道,她都走……誒?沒走,我幫你問問……喂喂,小妹妹,等一下!」


  我心越跳越快,轉身小跑回櫃檯:「蔣蔚然,是我!我是江荼蘼!」


  電話那頭安靜了,徹底沒聲兒了。


  我咬著嘴唇,他不會又掛電話吧?那也太丟臉了。


  剛垂下頭,就聽到電話里說:「小荼蘼,你別動,等我,等我啊!」


  霎時間,我覺得有朋友真好。


  ————


  我也不好在櫃檯邊多待,乾脆給小姐姐道謝,然後走到大門口張望。


  大約七八分鐘之後,遠遠看見一輛機車飛馳未來,馬達聲挑釁著城市的安寧,最終穩穩停在我面前。


  這才看清蔣蔚然,他也看著我。


  他此刻頭髮凌亂,身上是一件白色體恤,雖然是春末,但穿短袖還是會涼,況且他下身只穿了短褲。


  「嘿……」他頭一次有些難為情地揉了揉頭髮,「剛在睡覺,掛了電話也沒來得及整理儀錶,見笑了,見笑了!」


  他笑著,臉上的酒窩又與我的視線重逢。


  「沒事,我就是來找你,上次說過的。打擾你睡覺了么?」我把手上的文具遞給他,「喏,這是送你的,筆記本。」


  蔣蔚然眼睛一亮,接過袋子,笑得更好看了:「說過來找我結果等了半個多月也沒來,本來想著再見到你一定把你胖揍一頓解解氣,但是嘛……看在你送我筆記本的份上,嗯,不揍了!上車上車!」


  已經不是第一次坐這輛機車了,但……


  今天我穿的是裙子。


  蔣蔚然一眼瞧出我的窘迫:「沒事兒,你側著坐!要不我把車放這裡,咱打車走?」


  我連連搖頭:「沒事,不用麻煩。」


  說完抓著他的衣角一跳,側坐上去。


  「得嘞,出發!」蔣蔚然喊了一聲,車子飛馳起來。


  這種感覺很難用語言形容,我幾乎不出門,出門便是坐江汓的車,根本體會不到機車的快感和刺激。


  蔣蔚然:「這段時間都在幹嘛?待在家?」


  我:「嗯。」


  不想細說這段時間的際遇,本身不是個愛說心事的人。


  蔣蔚然:「那,有沒有想我?」


  我想了想:「有啊,因為我答應你要來找你,可是一直又沒有來,我怕你覺得我騙你,就生氣。」


  他在前面哈哈大笑:「是生氣啊,但是也沒什麼,本來打算你再不來,我又去你家讓你跳窗戶來著。」


  「別了!」我嚇一大跳。


  要是讓江汓或者白姨知道他又來找我,非讓阿城……


  我見識過阿城他們收拾許家父子的場景,不想連累蔣蔚然這個朋友。


  「嚇你的!」蔣蔚然嗤笑,機車流暢地拐了彎,「快到了!」


  「嗯。」


  ……


  三分鐘后,機車停在一棟田園風花園小洋房門口。


  我下車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頭髮,蔣蔚然一手拿著我送他的筆記本,一手推開裝飾性的柵欄:「喏,這是我家,目前沒人。」


  我猶豫一陣,還是進去了。


  莫名地對蔣蔚然有一種信任。


  他沒有江汓高,但也比我高出很多,我剛好在他嘴唇那裡。


  「主要我沒換衣服,也沒帶錢,拿了機車鑰匙就來找你了,所以現在也只能先帶你回來。喂,小荼蘼……」他突然轉身看著我,「你說我有多喜歡你,是不是!」


  臉一下子紅得沒邊了。


  「蔣蔚然,你能不能別把喜歡兩個字掛在嘴邊。」


  蔣蔚然不以為意地笑著:「你嫌棄?好多女生求都求不來,你居然嫌棄!」


  我只好認命,不想爭執。


  他家的裝修風格跟他的氣質完全不符,他家是田園式風格,比不上中式歐式大氣,也沒有波西米亞風那樣藝術感十足,但每一處都顯現著主人的品味和講究。


  「我跟我姐住,她是個畫畫的,經常到外面辦畫展,大多數時候是我一個人,還有個保姆。你別緊張!」蔣蔚然一邊自然簡單地跟我說情況,一邊往沙發處走,「你坐著。」


  我依言坐下。


  聽到他說家裡只有他的時候,我稍稍沒那麼局促了。


  頭一次,去朋友家,感覺很奇妙。


  蔣蔚然接了水放在我面前,看了眼時間:「現在快十一點了,我先去洗個澡,然後睡一個多小時,太累了,睡好就帶你出去吃飯,如果你餓,喏,水果,餅乾,巧克力……」


  「行了,我知道,你先去睡吧!」


  他忽然蹲在我面前跟我對視:「小荼蘼,你是真的?」


  被他一句話逗笑:「對,我是你的好同學好朋友江荼蘼,我現在在你家,你趕緊去睡吧!」


  他朝我一笑:「要不你也上去睡會兒?」


  「不不不,不用了蔣蔚然!我昨晚睡挺好的!」


  「哈哈哈……」他大笑,站起來往樓上走。


  這便是我第一次到蔣蔚然家的場景。


  他並沒有把我當客人,沒有對我客客氣氣的,也沒有忍著困意陪我,反倒是隨便打發我幾句便讓我等他睡醒。


  多年後他跟我說起這事兒,說他當時其實很緊張,雖然談過戀愛,接觸的女生也不少,但那天是他第一次帶喜歡的女生回家,儘管很困,但在樓上洗完澡后,也並沒有睡著,而是翻來覆去好久,一直惦記著樓下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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