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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空來了慌亂

  我只覺得胃裡一陣噁心。


  「我哪裡有功勞,騎馬的是你,打獵的也是你。」


  說完我不看他,但也知道他冷冽的眼神如箭般掃在我身上。


  果然,下一秒,他捏住我的下巴,迫使我抬頭:「小蘼,休想做旁觀者,你是幫凶。」


  幫凶二字似乎言重了,但我無力辯駁。


  只能亦步亦趨地被江汓拉到屋子裡去。


  還沒踏進大門,就聞到烤肉的味道,我自住在江宅以來,他不允許白姨給我做任何油炸燒烤類東西,一向以清淡為主。


  現在倒好,剛才那些兔子,已經被人放在了烤架上。


  味蕾受到刺激,轉身想往外跑,江汓握著我的手抓緊幾分:「去哪?」


  我深呼吸,最終搖頭。


  吃飯的時候,我和江汓還有阿城三個人一桌,其他人在另一個桌子。


  我連筷子都沒碰,一直忍著胃裡的翻江倒海,而江汓也幾乎沒動筷子,只是喝酒,一杯接一杯,酒意都醉在了他眼裡。


  有幾個人過來敬酒,江汓反倒是把杯子放下了。


  他們面面相覷,大概是知道江汓心情不好,便賠笑著轉移目標,杯子舉到我面前:「江小姐,你初次來獵場,如果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請儘管開口,也請多包容。」


  我從來沒應付過這種場面,在江宅足不出戶的人,哪裡有機會說場面話。


  有些無措地看向江汓,他卻恍若未聞,往我碗里夾肉。


  我知道,他在等我開口求救。


  可我,偏不。


  端起江汓面前的酒杯,動作學著他們的樣子:「你們人是挺好的,但這獵場壓根就不應該存在。」


  話音一落,對面的人,連同我們這桌的阿城臉色全變了。


  本來因為喝了酒臉色發紅,現在全成了慘白,一個個額頭開始出汗,低著頭,面朝江汓,想看卻又不敢看。


  江汓淡定地替我夾肉,直到滿滿一碗才擱下筷子,眼睛瞟向我:「理由?」


  「理由就是,你為了自己的私慾,弄了獵場,濫殺無辜,沒有一點憐憫之心!」我說完,把杯子里他剩下的半杯酒喝完。


  頭一次喝酒,從舌頭麻到了喉嚨,燒到了胃裡。


  難受。


  其他人不敢動,舉著酒杯等江汓發話。


  他和我杠上:「所以我罪該萬死?」


  我愣住,坐回他身邊。


  他說那句話,語氣里哪裡有一丁點兒覺得自己罪過的意思?倒是對面那些人聽到這四個字嚇得不行。


  「不不不,江總怎麼會罪該萬死,罪該萬死的是我們,是我們……」


  江汓慢悠悠地倒著酒:「首先,這裡上百個員工,靠養這些畜生為生。其次,每年到這裡來過獵癮的商人不計其數。小蘼,我這是做好人好事。」


  我懵住,從來不知道人間煙火這樣難食。


  「對!江總好人有好報!」阿城開口。


  其他人也都跟著他說,江總好人有好報。


  「舉著做什麼,喝!」江汓把他剛倒滿酒的杯子端起來,舉了舉,然後在桌邊靠了靠,仰頭一飲而盡,喉結隨著喝酒的動作上下滾動。


  那些人急忙喝完酒,臉上的慘白終於又恢復微紅。


  「法西斯!」我小聲嘀咕一句。


  「法西斯?」江汓竟然聽到了,他繼續倒酒:「碗里的東西,解決掉,全部!」


  我看著一整碗的肉,本來就難受,又喝了點酒,胃裡翻起惡寒。


  「沒聽懂?」江汓修長的手指扣了扣桌子。


  我不敢再過分,哆哆嗦嗦拿起筷子,夾起肉,眼眶泛酸。


  這一刻終於意識到,我父母的死對我而言的意義是,我失去了我在世上唯一的依靠。


  原以為江汓可以讓我依靠,可這是我最錯誤的想法。


  滿腔委屈一個勁兒把東西往嘴裡塞,低著頭,不想讓江汓看到我眼眶裡的濕潤。


  直到碗里乾乾淨淨,才驚覺周圍沒有任何聲音,臉剛才的觥籌交錯聲都沒了。一抬頭,原來所有人都在等我一個人,都在盯著我吃。


  江汓淡定地放下酒杯,起身:「散了吧!」


  車內。


  他的車內溫度比外面高一些,身上終於得以回暖,暖到我的心跳很快。


  江汓坐在我旁邊,讓我往他身邊靠攏。


  「難以下咽?」他語氣里並沒有關心。


  我胃裡還在難受:「還好。」


  他讓司機阿城把檸檬水從前面遞過來,擰開蓋,給我:「喝。」


  檸檬水,很酸。


  我下意識皺眉。


  他卻堅持:「加了糖。」


  沒再彆扭,畢竟檸檬水能解膩,抱著杯子喝了幾口,終於好受一些。


  「小蘼,我們賭一把?」  我獃滯地看著江汓,他眼裡帶著我讀不懂的神色,

  總有種命運齒輪即將被翻盤的錯覺,真希望突然來一場狂風暴雪,掩埋了先前的一切。


  從我父母死後,江汓變了,我也變了。


  從前是冷漠,現在,他似乎在刻意調教我。


  「賭什麼?」我聲音都在抖。


  並不了解他,但我明白他是個很厲害的賭徒,否則,也不會因為做這樣粗暴霸道的事情。


  不過是因為我被人嚇到萎靡不振,他便逼我到獵場打獵,還讓我親自吃掉那些東西……


  「你很想走?」


  我心中亮起弱光:「對,等我十八歲之後,我便走!」


  江汓嚴肅地盯著我,十指相互扣著,似在做一個決定。


  半晌,他說:「我給你安排學校,半年時間,你一定會求我讓你退學!」


  「如果我沒有,江先生要如何?」我被學校二字沖昏了頭。


  沒想到江汓竟然鬆口,願意讓我去學校。


  「半年內,你混得好,十八歲后我讓你走。」他講到這裡的時候頓了頓,「否則……這輩子休想逃出江家半步!」


  頭皮發麻,渾身透寒。


  他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他給我機會。


  我贏了,風生水起。


  我輸了,萬劫不復。


  ————


  轉眼隆冬,江宅里從來沒有任何節日。


  反而節日里會變得冷清,尤其是過年,因為過年的時候,家裡會只剩下我和白姨,五年皆如此,今年也不例外。


  我進不了畫室,只能整日窩在江汓的書房看書寫題,把以前家教教過我的知識,一遍遍重新搞定。


  來年春天開學,我直接念高一,一定會贏得漂亮。


  贏江汓的感覺,一定會很滿足。


  那段時間,我仍然每天做那個永無止境的夢。


  每次驚醒,都身心疲憊。


  直到,二月二十八日那晚,我徹底失眠了。


  不是因為夢,而是因為第二天,便是我去學校的日子。


  江汓已經將近三個月沒有踏足這裡,似乎忘了還有一個江荼蘼。


  那晚我翻來覆去,輾轉反側,良久之後聽到房門被打開的聲音。


  剛彈坐起來,一個高大的身影背著外面走廊的暗光朝我走來。


  也不等我開口,他坐在我旁邊,開口便是一句:「睡不著?」


  瞬間更加緊張,在被子里捏緊了拳頭。


  「明天就要上學了。」我現在見到江汓就像見到親人一樣。


  不知道學校是什麼感覺,不知道上學是什麼滋味。


  對未知的期待和恐懼,縱橫交錯,複雜到我思緒混亂,所以沒了睡意。


  江汓拍了拍我的頭:「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不!」我躺下去。


  這是我等了好幾年的機會,為什麼後悔。


  可剛閉眼,便感覺到江汓的氣息越來越近,睜眼,他的臉近在咫尺,表情嚴肅,眼神卻是特別的。


  他說:「五年,小蘼長大了。」


  我才驚覺他語氣裡帶著酒意,雖淡卻真實。


  「我要睡覺了,你在外面喝了酒,就趕緊去你房間睡!」我莫名有些心慌。


  該怎麼解釋,十歲那年睜開眼便是躺在他的床上,第一眼看到的人是他。


  從此,我的世界便只有他。


  江汓的一切,我都不了解,但他在我心裡佔有一席之地。


  「呵……」他突然輕笑起來,「你在怕我。」


  「沒有,我只是……」


  他眼神深了幾分:「明天送你上學?」


  「不用了,讓阿城送我就好,江先生你日理萬機……」


  正要繼續說下去,江汓眉頭一挑,看著我的眼神變得冷冽。


  我只能認命:「好,那就麻煩江先生了。」


  他這才緩了神色,在我臉上摸了一下:「小蘼第一天上學,再忙,我也會去。」


  這句話如同羽毛,飄搖在冰雪山上的一片羽毛,遠了你看不見它,因為被雪山本身的顏色掩蓋,可你湊近了,它卻有融了整座山的力量。


  他走之後,我安穩睡著,再無夢魘,直到白姨叫我起床。


  睜開眼,我快速洗漱,穿了過年的時候就讓白姨準備好的休閑裝,把頭髮紮成馬尾。


  白姨說,高中生都是這樣。


  剛下樓,便看到江汓已經在餐桌上吃早餐。


  他偏頭一瞥,黑如曜石的瞳孔收縮一下,又很快恢復常態。


  「過來吃飯。」


  我在他對面的位置坐下,整個吃飯的過程,明顯感覺到有視線追在我身上,我的頭越來越低,都快埋進吐司麵包里。


  好不容易熬到他放下碗筷,我鬆口氣,抬頭,他的背影高大挺拔。


  ……


  去學校的路上,阿城開車,我和江汓坐在後座,一路無話。


  下車前我問江汓:「你會來接我放學嗎?」


  他看向我:「你希望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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