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說了我就信
原諒我前半生如此顛沛流離,從未休息片刻。
生命似乎成了點狀的星,每一點都存在於我最深刻的地方。
這些星星點點連成的線是我生命一步一步的軌跡。
每一步,都差點要了我的命。
所以,在我有生之年,我要護我孩子周全。
————
蔣蔚然帶我到江家串門的那天,已經是春末。
而我也二十二歲。
春末已經開了不少花,氣溫暖到我只穿一件最簡單的半袖長裙。
蔣蔚然說,他就喜歡我看著還十七八九。
他親手給我梳頭髮,親口在我脖子上吸出一個痕迹。
他說:「小荼蘼,今天我帶你去看看姐姐姐夫,你別緊張。」
江汓在B市的房子我去過,但我不想再去。
再去,見到他,我怕飛灰湮滅。
可是蔣蔚然鐵了心。
江家門口。
傅瑤懷裡抱著個小丫頭,胖乎乎的,笑得好看。
她,比我孩子大半歲?
「來啦……快進來坐!」傅瑤的頭髮落在肩前,無論體型容貌,與之前差異不大。
無非是,眼裡有了母親的溫婉。
哪怕只是一點點,但依然足夠讓一個男人淪進去。
她不像我,我永遠皺著眉哭,永遠眼裡蒙著悲戚,讓人討厭。
誰人不喜歡活蹦亂跳,只是無奈現實沉重。
「姐,你現在是不是幸福到飛?嗯?」
傅瑤低頭笑:「哪比得上你,生意順風順水,和小蘼也雙宿雙飛。」
整個屋子,傅瑤和蔣蔚然笑得最燦爛。
大廳內,沙發處,小丫頭自己坐在搖椅里不哭不鬧。
「你姐夫和阿城有事出去了,午飯前回。」
我喝水的手顫抖不休,蔣蔚然把我領口往下扯了扯,大概是想露出那片痕迹。
還有什麼好躲閃,我本來就不幹凈。
混沌過了一上午,姐弟倆聊著什麼我也完全不清楚。
直到江汓紅著眼出現在門口。
他上前抓住蔣蔚然的衣領就是一拳。
蔣蔚然也不反抗。
他笑得凄冽:「姐夫,脾氣暴躁了。」
傅瑤撲過去把江汓拉住,在他耳邊低語幾句什麼,江汓手指僵住一瞬,鬆了蔣蔚然。
這絕對不是江汓的性格,傅瑤說的話,一定是有很重要的我不知道的秘密。
江汓看向我的時候,一眼抵過了萬年。
他的目光落在我脖子上,眼中怒火燒燃,抬腳就往蔣蔚然身上踹,被阿城拉住。
「江總,不能!」阿城只說了這麼一句。
「不能?呵……」江汓堅硬的下巴抖動,「不能?我讓他知道什麼是不能!」
說著他掏出一把槍,隔著三四十厘米的距離指著蔣蔚然。
蔣蔚然吸氣,笑:「姐夫,你兒子還在醫院躺著,我兄弟看著呢!我要是有什麼事,你兒子……」
「江汓,你做什麼!」謝紅突然出現在二樓樓梯口,她往下走,「你女兒只有一個,江櫻。」
原來,他和傅瑤的女兒叫江櫻。
江邊,櫻花。
蔣蔚然雖沒有江汓高,但他好歹幾十年都玩兒過來的,他避開江汓的槍口,側臉露出酒窩。
「你敢動我兒子一下,我讓你和你姐餘下的日子都痛不欲生!」江汓說完紅著眼瞅向我,「還有你,跟我玩兒?在江宅有人伺候著你不住,到這裡來和人歡愉?江荼蘼,我養你十年有餘,沒發現你如此夠種!」
我搖搖頭,也只會搖頭。
剛動一下,蔣蔚然把我摟進懷裡。
「姐夫,謝謝!」
謝紅下來,把江櫻從搖椅里抱出來,護在懷裡:「嚇著我的寶貝孫女!」
那醫院裡躺著的那個呢?
他也是你孫子啊!
江汓看了眼謝紅懷裡的孩子,食指穿過扳機口。
「好……」他把槍扔給阿城,「你,你,你……還有,你!」
他最後那個你字,是看著我說的。
而同時,蔣蔚然把我護在懷裡,又緊了些。
「姐夫,前段時間我跟小蘼領證了,你也知道,之前我們就辦過喜宴,前幾天把結婚證補辦了,名正言順!合法的!」
江汓萬分沉寂的黑眸中有一閃而過的暗紅。
別人不懂,我懂。
他何止是怒。
「姐夫!」我顫音不止,「姐夫,你成全我跟蔣蔚然吧!」
我語氣甚至沒有喜怒哀樂。
我只是在說一句再正常不過的話。
也挺好,反正他也已經有自己的家庭,江津帆就算是一個意外。
如果沒有江津帆,我和江汓也不會又去年的過程。
兜兜轉轉到頭來,我還是和蔣蔚然在一起了。
而且,法律認可的。
「成全?」江汓黑瞳瞥向我,嘴一勾。
「是的,請成全我們!」
也請給我和孩子一條生路。
我們命薄,折騰不起。
江汓反而眉心舒展了:「不用客氣。」
我的指甲都快扣進蔣蔚然肉里了,可他偏偏像失了知覺一般。
或者這樣也沒有不好,我和江汓本身就註定不合適在一起,還奢望什麼成夫妻。
老天爺能給我們一個孩子,我都覺得是在註定的。
註定我們之間的糾葛有這樣一個交代。
孩子,不是牽絆,更不是藕斷絲連的工具。
那天吃飯的時候,蔣蔚然對我特別體貼,把所有的菜都往我碗里夾。
「多吃點,養好身體給我生個大胖小子!閨女也行,體貼人!」
我獃獃地,吃著每一樣東西,卻吃不出任何味道。
如同嚼蠟。
江汓無動於衷,沒有再任何反應,一口一口吃飯。
現在這局面,不正是我當年所想?離開江汓,離開江家和我許家的糾葛。
「小妞,吃完飯,我們去看看小帆帆,他肯定想你!」
江汓的筷子突然放下,啪嗒一聲。
我睫毛都在顫抖,但是沒有抬頭。
他就在我對面。
蔣蔚然假裝關心我:「怎麼了寶貝,不想吃?要不我們現在就去醫院?你放心,帆帆給我那些兄弟看著呢,沒有人能靠近半分……他的命在我手上,不在醫生手上。」
他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這麼說的。
江汓在場他故意這麼說,讓江汓別想帶走帆帆。
我扯出笑:「好啊,我吃飽了,我們走吧,下次再到姐姐這裡來!」
可是,江汓站起來:「你跟我上樓!」
我……我嗎?
我瞪大眼睛,可是我卻看著蔣蔚然。
不敢在他面前瞎說,連拒絕都要看他臉色。
「你,不放心?」江汓看著蔣蔚然,眼神是戲謔。
兩人對視,很久。
蔣蔚然笑起來,笑著聳肩,拍了拍我的頭:「姐夫有事跟你談,隨意,去吧!」
如獲大赦,卻又不敢。
我想跟江汓說江津帆的事,可是又怕我真的去了,蔣蔚然會突然施暴。
「去啊!」蔣蔚然揮揮手,點起一支煙,「我正好和姐姐談談。」
看他一臉無所謂,我也就點了頭。
謝紅抱著江櫻出去散步,阿城在客廳里打電話,傅瑤自然是不敢多話。
於是,我跟著江汓上了樓。
剛到樓梯口,蔣蔚然吹了一聲口哨。
「妞,千萬別讓我看到你紅了眼睛,不然我會打人!」
江汓眉頭一挑:「走!」
進了房間,是江汓的書房。
他鎖門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從後面把我抱著,下巴放在我頭頂。
「疼死了。」他說下巴在我頭頂蹭,「好疼。」
我表面平靜:「疼什麼,你還疼了?疼的是兒子。」
他氣息沉了一些下去:「給我時間,好嗎?」
我沉默后還是回答:「嗯,兒子時間不多了。」
「我知道……」他把手放在我腰上,「他欺負你了?」
我一抖,知道他問的是什麼。
「他拿兒子威脅我……我不得不……」
「給我時間,我會讓他連本帶利……還回來!」
江汓聲音比蔣蔚然沉很多。
他也比蔣蔚然略顯高傲的氣勢要穩一些。
「你別做太多,我只要你保兒子平安。」
別無所求。
「會的,你放心。」
他鬆開我,把我轉過身面向他,扯住我的按在他胸口:「雖然疼,但你是我養大的,我怎樣都稀罕,你不準有心理負擔,你等我。」
我控制住不讓自己紅了眼眶,可是徒然想起蔣蔚然的提醒,立馬連哭都哭不出來了。
深吸一口氣,我伸手推開江汓:「行了,咱這麼多年,也別矯情,事情發展成這樣,我們誰都別難過,該怎麼著怎麼著吧!順其自然!我現在是已婚人士,你也是!這點你別忘了!」
江汓突然拉住我的手,把我拉過去,他低聲在我耳邊說:「傅瑤的孩子,不是我的。」
不……是?
腿腳軟了一下,還好他的手放在我腰上。
「你……」
「我不會對不起你……」他在我耳朵後面吻了吻,阻止我說話,「噓……我愛你,老婆。」
他無愧於心,我有愧!
我心中大愧!
「我……江汓……我……」
「閉嘴。」江汓抱緊我,「出息點!嗯?我稀罕你。」
何德何能有江汓如此疼愛。
我還一意孤行不信任他,結果他連傅瑤碰都沒碰。
這種事,他說了我就信。
可是越信,我越寧願他和傅瑤是真正的倆人。
以此,減少我的難過。
「對不起……我們……先下去吧!」
「好!」他很自然地鬆開我,「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