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青草都不香
腦子裡全是嗡嗡聲,傅瑤隨意的氣場讓我喘不過氣來。
她只是隨便一句話,就讓我像個小孩,毫無反擊之力。
可是,我為什麼要反擊?
她說話的對象是江汓。
「傅瑤,我勸你不要自焚!」江汓把手中的金屬打火機蓋子撬開又合上。
一聲聲乾脆利落。
傅瑤撥了撥頭髮:「已經焚了,不如焚得徹底一點!既然阿姨都替你決定了,你還有選擇的餘地么?」
她一向不畏懼江汓,而是渴望江汓。
江汓冷嗤:「結婚而已,隨意!」
我還剩半截沒涼的心就在這一刻涼了。
晚上回到卧室,白姨進來盯著我吃藥,藥片沒什麼怪味道,也幾秒就可以下肚。
江汓要結婚了。
我哪裡想過會有這一天。
以前不懂自己喜歡他的時候,也不懂結婚。
喜歡他的時候,就沒想過他會和別人結婚。
雖然,也沒想過他會和我結婚。
「白姨,江先生結婚了,是不是就……」
是不是就不會再對我好了。
他明明說過,要我給他生孩子。
都是我的幻覺么?
白姨憐憫我,嘆息,遞給我一杯牛奶讓我早點休息。
可那晚,我又夢見草原上的夫妻,他們讓我進帳篷,而我這次沒有猶豫。
裡面的陳設都是我特別陌生的,他們送我一把藏刀,說是可以斬妖除魔。
藏刀特別漂亮,漂亮到讓人驚嘆。
我感激萬分,終於有了踏實感。
夢醒時分,凌晨三四點,然後便再也睡不著了,滿腦子都是那個夢。
斬妖除魔?
真的有妖魔么?
第二天,我吵著要阿城帶我去附近的草原。
白姨勸我,可我誰的勸都不聽。
「讓她去!著房子里沒有她,倒是清靜!」江太太不知道什麼時候端著牛奶站在樓梯口正目光灼灼地看著我。
她眼中的光算不上是精明,也算不上是犀利。
但,總讓人害怕。
傅瑤也穿著睡衣打著呵欠從她身後出來,曼麗慵懶。
「阿姨,你起這麼早啊!不睡美容覺么?」
江太太見是她,表情瞬間變了,變得和藹可親。
「哎喲,阿姨一把年紀了,睡什麼美容覺!怎麼樣,還住得習慣么?要不要換房間?」
我眉頭一松,盡量用輕快地語氣說話:「阿城,我們走吧!」
片刻過後,阿城開著車,我坐在副駕駛。
當初選擇B市,不就是因為它靠近草原么?
可是陰差陽錯,來這裡這麼久了,愣是沒去過一次。
現在雖是國外,但草原總歸還是有。
現在雷虎入獄,江汓腿折,蔣蔚然……
蔣蔚然應該快出來了吧?
我從來不敢多問,深怕一個問題,就會讓他在裡面多待很久。
「阿城,蔣蔚然快出獄了吧?」
當初是答應過我,半年為限么?
阿城對我的態度一向公事公辦。
他說:「還有一段時間,半年還未到。」
我不好再問下去。
中途,他用手機發了信息給江汓,大概是在報告我的行蹤。
我譏誚:「不用了吧,他現在有未婚妻陪著,你不用跟他說我這個無關緊要的人!」
算了,也是二十歲的人了,怎的還不成熟。
聽人說,好多女孩子,在二十歲的時候,要麼大學畢業,要麼嫁為人婦,要麼飄零。
而我,我是怎樣?
我被綁著,每天靠著葯來睡覺。
這就是人各有命。
……
到了草原,踩車,空氣清新。
如果不是晃悠到這裡,我幾乎都意識不到現在是夏初。
身上穿著橘色棉麻裙子,平底鞋,是白姨準備的,與我無關。
青草幽幽,香氣撲鼻。
阿城在車裡,沒有下車。
晃晃悠悠,尋找帳篷。
可這裡跟夢裡,相差甚大,一個帳篷也沒有。
失落。
我突然瘋掉一般往前跑,沒有方向地跑。
想讓自己停下來,可是根本停不下來。
然後,我聽到阿城在後面叫我,還不停地按喇叭。
可是我不聽。
這裡沒有牛羊,沒有馬,沒有帳篷。
不是我夢中的草原。
最後是被阿城攔下的。
他把手機給我,是江汓的電話。
「回來!」
「我不!」
他現在要我回去做什麼,在那個宅子里,就我最礙眼!
「不回?好!那個小混混會死在監獄里,自殺身亡!」
他甚至連舌頭都順到似乎把這句話練習過一千遍一萬遍一般。
死在監獄,自殺身亡……
我猛地把手機一扔。
不,不不,不是的!
一定不是的!
我爸媽是真的自殺,不是江汓找的託詞……
雙手捂住耳朵,眼睛閉上,雙腿一屈,群在地上不肯起來。
我想起那封信,是不是我爸媽的筆記?
是不是?
十歲之前看過他們寫的字,我早就忘了。
為什麼我會聯想到我爸媽……
為什麼……
「江小姐,江小姐!」阿城在叫我。
可是我尖叫,尖叫不出聲音。
我的耳膜被震碎了,可是四周卻很安靜。
整個人陷入一團迷霧,我被困著,施展不了半點措施。
阿城要來拉我,我不肯。
他的手就是繩索,會把我捆住。
站起來就想往前跑,可是腿麻了。
然後,阿城的一句江小姐得罪了,就把我弄到了車裡。
果真,一個小時之內,他把我帶回了那家裡。
屋裡沒有江太太和傅瑤,只有江汓。
他坐在輪椅上,手指就在扶手上一下下地扣著。
見到我的時候,他看了一眼時間:「再回來晚一點,他就會死!」
我心裡在喧囂。
他湛黑的眼眸卻配合著手指扣動扶手的頻率而漾動。
「過來!」
我沒動,心裡的情緒少了一些。
「過來!」
我依然沒動!
江汓脾氣上來,眼色一沉,阿城抓著我的胳膊就把我推到江汓的輪椅面前。
剛要掙扎,被他一把抓住。
這種挫敗感讓我眼淚一下就滾落出來。
「心情不好?想散心?」他表情很淡,語氣卻比剛才緩了下來。
我的心也一下子軟下去。
「你管我做什麼,你管我做什麼,你結你的婚啊!你結你的婚啊!」
他怎麼會不知道這件事對我來說打擊有多大。
他扣著我的腰,雙眼看著我,沒說話。
不懂他眼神的意思,可他也沒有解釋。
「江先生,你結婚以後,是不是會有自己的小寶寶?」
我看到他的眉頭皺了一下,只是一下,就皺在我心上了。
我和他差了八歲,在我心中,對他的情感的確沾染了兄長的成分。
「江先生,你再回答我,一個問題,不許騙我。」
或許,他知道我要問他什麼,所以他有些逃避。
「我爸媽,真的是自殺么?」
就因為今天他的那句話,我心生疑慮。
「江先生,回答我,是不是?你說他們是自殺,我就信,你回答我,我只問著一遍,你回答我,是不是!他們是不是自殺!」
我急迫地想知道答案。
可他沉默了。
他扣著我腰的手鬆了一些。
「幫我泡咖啡。」
「我不!」我推開他,「讓你未婚妻去做!」
我不想跟他鬧,可是我眼裡揉不得沙子,我怎麼能容忍他和別的女人結婚。
如果我容忍,那隻能說明我不愛他。
「小蘼……」江汓叫住我。
我沒有回頭,上樓回了自己的房間。
把自己關在房間里放聲痛哭。
為什麼草原沒有帳篷,沒有牛羊,沒有馬,甚至青草都不香。
我只覺得枕頭都被我哭濕了。
叩叩叩……
「小蘼!」江汓的聲音在外面,有些沉,「開門!」
我從來沒有這樣跟他鬧脾氣使性子過,從小到大都有沒有。
但這次我沒理他。
我無法想象以後,我跟他們一家幾口人生活在一起的場景。
可是不待在這裡我又能去哪裡呢?
四處為家?
再回到B市?
到哪裡都是流浪。
蔣蔚然也應該瞧不起我的,他會收留我,但是絕對不會跟我說,小荼蘼,你真勇敢。
沒有人是永遠歡迎一個反反覆復的人。
沒有人可以接受一個放棄過又重新追尋他的人。
況且,我的志向不在他。
「小蘼,開門!」江汓的語氣更重了。
我似乎聽到他讓阿城撞門的聲音。
深吸一口氣,我擦了擦眼淚。
走到門邊。
隔著門,我把手放在門上。
「你回到我,你為什麼結婚!」
他沉默了。
然後,又聽到他的聲音:「你先開門,聽話!」
「開門幹嘛?你打我?教育我?還是跟我說,為什麼沒出息,還哭!或者,你要趕我出去?或者,你要跟我簽訂什麼協議,讓我以後就住在這裡,寸步不離?看著你們一家三口都幸福?對不起,我做不到!我寧願死,也不要看到你和傅瑤在一起!你知不知道我有多討厭她,她是蔣蔚然的姐姐,她寧願吃藥,寧願吃藥也要陷害我!她連命都不要,只要你,她是個瘋子!」
我重複這句話……
你要跟我簽訂什麼協議,讓我以後就住在這裡,寸步不離?看著你們一家三口都幸福?對不起,我做不到!我寧願死,也不要看到你和傅瑤在一起!你知不知道我有多討厭她,她是蔣蔚然的姐姐,她寧願吃藥,寧願吃藥也要陷害我!她連命都不要,只要你,她是個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