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長得還不錯
再醒來,我不是趴著而是躺著的。
並且躺在沙發上,手背上插著針管,上方是吊瓶。
我嚇得「啊」了一聲,之後便是看到白岩和陳家堯的臉。
陳家堯在這裡我並不意外,但白岩竟然在!
「江小姐!」白岩遞過來一杯溫水,「別動,一會兒針頭鬆動了。」
我身上還蓋著薄毯,再打量幾眼,發現這是白岩的辦公室,之前背著江汓來過。
陳家堯見我醒了,也沒說什麼,老老實實地站在我面前,低眉順眼的,像做錯事兒了一樣。
他這麼大塊頭的人,現在這表情,任誰看了也覺得我這是在持強凌弱。
可我手背上還插著針頭,哪裡強得起來!
「怎麼把我送這兒來了?」我問他。
陳家堯開始道歉:「昨晚你突然趴在桌上,我們本來是要送你去醫院,結果在馬路邊兒上遇到白醫生,他說他認識你,清楚你的身體狀況,我們就……」
胖子說完還不忘拍胸脯保證以後再也不會讓我喝酒。
我笑起來,讓他先出去,守了我一夜也辛苦了。
正好,原本我打算高考完再找白岩,沒想到陰差陽錯地就來了。
辦公室只剩我們兩人的時候,白岩在我面前坐下來,雙手交叉,嘆息。
「白醫生,我……我自從離開江家,倒不做噩夢了,可是一有吵鬧的環境,我就渾身無力,全都也捏不緊,會覺得害怕。」這種窒息感一堵讓我失眠。
白岩點頭,語氣很平和:「你的生活經歷決定了你的性格,江小姐,你有陰性抑鬱人格障礙。」
我沒聽懂。
他說:「也就是說,其實你的性格偏向沉默寡言一點,但一旦情緒爆發之後,你會消沉很久,坐立不安,或者失眠。」
我不吭聲,聽他繼續說。
「這次暈倒,是因為你大腦負荷太重,又被酒精麻痹,它才進行短暫休克……你十歲之前的事被催眠,但是喚醒被催眠的記憶,需要很長一段時間,而且過程很痛苦,一旦你心理產生抵觸,你會……」
「行了。」我笑笑,「我目前不想聽這些,等我高考完可以過來找你么?錢我會照付。但是請一定瞞著江汓。」
白岩溫和地點頭:「自然,為客戶保密是我的職業道德素養。」
————
從白岩那處回到酒店的時候,我腦子仍舊一片空白。
什麼陰性抑鬱人格障礙,呵,不就是病么?
還是那種不輕的病。
路過前台,和我已經很熟的姑娘一臉驚喜:「江小姐你終於回來了,有人讓我轉交東西給你!」
東西?
拿回房間一看,竟然是准考證以及各種考試需要的東西。
江汓還真是說到做到。
這些天,我一直在等,等他給我音信,我不怕錯過高考,因為他會替我提前處理好所有。
這,應該是他最後一次幫我。
可我把頭悶在被子里的時候,我覺得我熬不到高考的那天。
掀開被子從抽屜里取出一顆薄荷糖,盒子里只剩下幾顆……
挺過去,挺過去……
高考完,離開G市就好了。
又下床把槍從箱子里取出來,盯了半晌,最後壓在枕頭下。
說不清理由,就想這麼做。
……
六月,夏初,高考。
市裡不允許騎機車,但陳家堯不知道從哪兒弄來一輛自行車說是送我去考試。
我一開始不肯,學校離這裡本來就不遠,我自己走二十分鐘完全可以到。
「要不,考前給你點驚喜?」陳家堯笑得歡樂。
我正拎著透明筆袋疑惑地看著他,只見他撥了號把手機貼到我耳邊。
那頭響了幾聲,我的心跳跳了幾下。
隱約猜到接電話的會是誰,但我還是有點難以呼吸和難以置信。
「小荼蘼……」
我手上的筆袋一下就鬆了,還好陳家堯及時接住。
「我聽我姐說你要高考……」
心裡酸了一下。
「對不起啊,沒辦法趕過來陪你高考。」
想象著他說這話時候的樣子,想著他臉上的酒窩,我連眼皮都在發抖。
「是不是聽到老子的聲音都快哭了?」他在那頭輕笑
我終於「嗯」了一聲。
這次倒換他沉默了。
他說:「小荼蘼,想我了么……我很想你。」
我沒有回答他這問題,只覺得嗓子難受。
沉吟了半天。
「我該去考試了。」
「嗯,去吧!是我讓陳家堯那小子找自行車送你的,走路腳會累。」他頓了頓,「等我。」
等,又是等。
我都等兩年了。
但我還是說了聲「好」。
所以,高考這幾天,都是陳家堯到酒店接我,然後載著我去考場,又一直在考場外面等著我出來,帶我吃飯……
最後一天考完,我剛要坐上陳家堯的自行車後座,看到一輛十分顯眼的車子停在馬路對面。
這一帶是不允許有車子通行的,為何會有車明目張胆在對面?
但我僅僅是看了一眼,便上車。
「不是禁止車子么?那輛黑色的車……」我無意間跟陳家堯閑聊。
他說:「大嫂你還真眼瞎,那輛車從高考就在啊!開始考試它就在了,結束考試它就會走,估計是哪個有權有勢的考生家長。」
我沒在意。
夜色酒吧。
陳家堯和周昊怕我出事兒,打死也不肯讓我喝酒,給我點了檸檬水,他們則一杯又一杯往嘴裡干。
「大嫂,不是我們不讓你喝,實在是……」陳家堯邊喝邊往嘴裡塞東西。
他們把一個盒子給我:「喏,然哥送你的!說方便跟你聯繫!」
我打開一看,竟然是一部手機。
從來沒想過要用手機這種東西,對我而言,我也沒有要聯繫的人。
「托你的福,然哥才肯聯繫我們,要不是為了給你打電話,然哥才不會主動聯繫我!」陳家堯說著還有些生氣,「不過我也理解他,他那脾氣……嘖嘖……」
我把手機盒收在包里。
回酒店的路上,我說什麼也不讓陳家堯再送我,一來是時間還早,二來是因為這些天他天天接送,我已經很不好意思了。
他也沒堅持,讓我自己注意安全,千萬別燒了頭髮絲兒。
但,頭髮絲兒倒是沒少,發生了別的事……
被幾個人在拐角處攔下的時候,我有些懵。
他們手裡拿著木棍,都戴著帽子和口罩,就連眼睛我都看不到。
我手裡本來還拎著考試時候用的筆袋,本能地握緊它。
「把錢拿出來!」為首的那人直接用木棍抵在我肚子上。
我往後一退,這拐角現在根本沒什麼人。
其實他單純要錢的,我完全不會在意。
但是,我包里有手機,是蔣蔚然給我的,我不想弄丟。
可他們越圍越攏,抵住我腰腹的棍子越來越深入。
「我……可以給你們錢!但是,誰給你的膽子用棍子戳我?」我瞪著他,儘管看不到他被帽檐遮住的眼睛。
其他人都在怪笑:「哥,這妞不僅有錢,長得還不錯啊!要不待會兒……」
「閉嘴,拿包!」
另一個閑著的人立馬把我的包奪過去。
我小腹被棍子抵著,根本就動不了。
「你們……」雙手握住棍子,抬腳往面前的人身上一踹,「走開!」
踹了就去搶包。
可那人閃身一轉,我完全不是他的對手。
啪……
突然有人衝過來,捏住那木棍戳的人被一把掐住。
「阿城!」我驚喜地喊了一聲。
他沒看我,幾分鐘把他們制在地上,將我的包拿回來遞給我。
剛才那幾個人捂著肚子在地上打滾,我下意識扯下剛才拿棍子抵我那個人的口罩。
我傻了一下,他是許彥文。
「你……」我等著他,他並不看我。
「江小姐,江汓先生請你上車!」阿城開口。
我一愣,本沒平復的心情此刻更加洶湧。
江小姐?
江汓先生?
請?
這些詞,我聽著怎麼如此疏離?
他現在也要跟我客氣了么?
「謝謝!」我點頭,整理了衣服。
感覺小腹仍舊不適。
拐出拐角,街邊停著的一輛車讓我頓住腳。
正是我今天走出考場看到的那輛車。
抓著包的手指更緊了。
陳家堯說,高考這幾天它都在。
心裡跳得咚咚咚的……
是因為剛才差點被搶,還是因為現在即將看到江汓?
車門被拉開,江汓坐在裡面,身上是深色衣服。
我坐進去。
第一瞬間,發現他喝了酒,但沒有太多。
「江先生!」我輕輕叫了一聲,「你陪我高考了么?」
他沒看我,按下車窗點起煙。
「謝謝你!」我覺得我應該道謝。
我父母的那封信到現在都歷歷在目,但是真的要遠離江汓,我目前還做不到。
只要他一出現,我便無處可逃。
「謝我什麼?」他仍舊不看我,手指點了點煙身。
「謝謝你幫我安排高考!」我咽了咽嗓子,「如果我能考上北方的美院,就不會給你添麻煩了。」
只抽了幾口的煙直接被江汓扔了出去。
他轉過頭來盯著我:「北方?」
我避開他的視線,只覺他語氣帶了醉意。
「如果沒有那封信,你還會做同樣選擇?」江汓捏著我的胳膊把我扯到他身邊。
上身一歪,重心失穩,拿手按在他肩上。
我低著頭:「江先生支票都給我準備好了,我如果不走,豈不是辜負你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