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以身相許
唐沐柔的視線落在了不遠處的水盆上。
看了眼躺在床上痛苦反轉的男子，唐沐柔想了想，還是端起了水盆往外走。
這裡應當是在山中，應該會有溪流之類的。
唐沐柔的運氣不錯，一出草屋就聽見「嘩嘩——」的流水聲，方才注意力都放在那人身上，都沒有留意周圍的環境。
聽著聲音，唐沐柔向草屋後走去。
果然，高山上流淌下來的瀑布，在這裡形成了一個小水潭。
唐沐柔只裝了一盆水，迅速的回到了草屋中。
床上的人已經陷入了昏迷，像是陷入了夢魘，失色的嘴唇一張一合，額頭的汗珠已經低落到床上。
唐沐柔在他的額頭上摸了摸，滾燙的溫度透過皮膚傳來。
把方才接的一盆水放在床頭，唐沐柔在床沿坐下，試圖把男子扶起來。
可是她的力量實在是太微弱，在嘗試了幾次之後，唐沐柔放棄了這個舉動。
唐沐柔用毛巾沾了些水，替他擦拭臉上的汗，男子不老實的翻滾著，不知道在夢裡看見了什麼，汗越出越多。
唐沐柔乾脆把毛巾放在了他的額頭，希望這樣能把他的溫度降下來。
他的嘴唇毫無血色，由於長時間的缺水有些乾裂，「水——」
唐沐柔在四周找了找，什麼可以用來當做容器的物件都沒有。
「水——」
看著眉頭緊鎖的男子，唐沐柔把手放進盆里，一捧水小心翼翼的放在男子嘴唇的上方，然後讓水緩緩流下。
但是大部分水都流走了，只有一小部分滴落在他的嘴唇上。
不過男子老實了許多，不再亂動，呼吸漸漸勻稱。
唐沐柔鬆了一口氣。
不過這裡只有一張床，連個椅子都沒有。看著霸佔了整張床的男子，唐沐柔也不打算跟他搶地盤，坐在床沿開始思考。
抵不過困意的侵襲，沉沉睡去。
男子醒來時太陽剛巧落山。
感覺到胸前的重物，他勉強抬頭看去——就看見了趴在他胸口上熟睡的唐沐柔。
「唔——」這番動作驚醒了唐沐柔，「啊！」
怪不得她覺得枕頭有些硬邦邦的，原來是……
唐沐柔趕緊坐起身來，「剛剛什麼都沒有，你看錯了。」
「噗——咳咳。」唐沐柔的反應逗樂了男子。
「喂——」唐沐柔努了努嘴，好歹也是她救了他。
男子在唐沐柔的幫助下坐起身來，「我有名字的，我叫——恩，我叫易漣賀，你呢？」
易漣賀像是有有所隱瞞，怕是躲避仇家追殺吧，唐沐柔也不追究，「我叫唐沐柔，你是被仇家追殺嗎？」
易漣賀愣了愣，「算是吧。」
算是？
「不過你的名字很好聽。」易漣賀補充了句。
「啊，謝謝.……」唐沐柔把方才的疑問拋諸腦後。
「咳咳——」也許是剛才話說多了，無意中扯到了傷口，「你幫我把箭拔出來.……」
唐沐柔有些驚訝的看著易漣賀。
易漣賀突然抓住唐沐柔的手，「快——快些——」
唐沐柔不動神色的抽回了手，她也清楚，這種傷口需要儘早處理，越拖越危險，「好吧，那你忍著點。」
易漣賀沒有說話，他的雙手緊緊地握成拳，骨節愈發分明，額頭已經隱約可見爆裂的青筋——像是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唐沐柔繞道了易漣賀的身後，他的背上赫然插著一隻斷箭，先前也許是太慌亂，竟然只注意到了血跡沒有注意到箭頭。
唐沐柔一隻手扶著他的肩膀，另外一隻手緊握斷箭在外的箭頭，深吸了一口氣，「準備好了嗎？」
回答她的還是沉默。
唐沐柔毫不猶豫，這種時候，長痛不如短痛。
「唔——」唐沐柔能感覺到易漣賀的痛苦，他死死的咬住了嘴唇，還是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呻、吟。
箭已經被唐沐柔拔了出來。
她把沾著血的斷箭扔到了地上。
傷口處開始流血，只不過流速好像越來越慢。
「你流血了！」唐沐柔畢竟不是大夫，這種時候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沒、事——」易漣賀慢慢的鬆開牙齒，原本慘白的嘴唇上赫然留下了一個深深的牙印。
「那我幫你擦擦吧。」說著，唐沐柔來到了易漣賀的面前，「恩……我需要解開，你的衣服……」
唐沐柔的視線漂移。她不知道一個女子對著一個古代的男子說，要解開他的衣服，會造成什麼樣的理解。
但是人命關天，她也顧不得這麼多了。
「呵——」唐沐柔解扣子的手在顫抖，突然一隻大手握住了她的手，「我自己來吧。」
唐沐柔趕緊收回了手，她去把毛巾打濕。
等她轉過身時，易漣賀已經褪去了上衣。
在易漣賀光潔的背後，箭傷顯得格外的猙獰。唐沐柔也沒敢碰傷口，只是輕輕的擦拭著傷口周圍的血跡。
突然一個小瓷瓶出現在她的面前，唐沐柔伸手接過。
「把這個灑在傷口上。」
「你有葯？」不知道為什麼，唐沐柔就是有一種挫敗感。
易漣賀明明有葯，他原本可以自己治療的.……
「恩。」
唐沐柔突然生氣了悶氣，但是撒葯的動作沒有停。
易漣賀把衣服穿上，他的聲音不再像之前那般沙啞，「多謝唐姑娘相救。」
唐沐柔的氣泄了一大半，但她暫時還不想理易漣賀。
「唐姑娘一個女孩子，怎麼會在這深山老林之中？」易漣賀往床的裡面挪了挪。
「這.……」唐沐柔不知道該不該告訴易漣賀，畢竟他們只是萍水相逢，「一言難盡。」
易漣賀也不多問，他騰出了很大的一塊地方給唐沐柔，「上來吧？」
「恩？」唐沐柔疑惑的看著易漣賀。
「太陽已經落山，今天我們是出不去了，這草屋裡只有這一張床。若是我沒有受傷……」易漣賀頓了頓，他的臉色依舊蒼白，只是說話恢復了些氣力，「今晚，怕是要委屈唐姑娘與我擠一擠了。
「你，我，我們——」易漣賀說的不錯，今天怕是要在這山中過夜，易漣賀是病患，不可能趕他下床，「不必了，我坐著就好。」
「像之前一樣坐著坐著就睡著了？」易漣賀說的是唐沐柔趴在他的胸口睡著那段，「明天我家的人應該就能找到我了，到時候我送你回家。唐姑娘放心，我不會趁亂對你做些什麼。」
唐沐柔還是有些猶豫，先前不知怎麼就睡著了，這種糗事突然被易漣賀說出來.……
「唐姑娘你看，我如今重傷在身，若是真的對姑娘圖謀不軌，倒是你自是可以反抗。若是唐姑娘你反抗，我說不定還打不過你呢。」
她這幾天體能消耗太大，確實需要好好休息，「那好吧。」
「至於這件事，事關姑娘清譽，我一定替姑娘保密。」易漣賀做出承諾。
唐沐柔清楚這件事一旦傳出去，會對她造成多大的影響，但是她就是覺得，易漣賀這個人，可信。
唐沐柔翻身上床，不過她緊緊地貼著床的外側。
與易漣賀之間擱著很大的縫隙。
易漣賀側過了身，盯著眼前緊繃的唐沐柔，「其實，姑娘若是不介意，不如我以身相許？」
易漣賀的眼神暗了暗，唐沐柔卻沒有注意到。
「不是多大的恩情，用不著以身相許的。」唐沐柔也轉過身，只留下個背影給易漣賀。
易漣賀動了動嘴，只是還沒發出聲，唐沐柔先張口了，「易公子，不早了，你既然受了傷，那就更應該多多休息，我也乏了。」
易漣賀果然不再說話。
唐沐柔聽見身旁傳來的均勻的呼吸聲，她才閉眼睡去。
翌日，唐沐柔是被「堵」醒的。
唐沐柔迷茫間，感覺前方有做大山，硬邦邦的，讓她喘不過氣來。
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見這座「大山」正在上下起伏。
「啊！」唐沐柔驚坐起來，驚魂未定的看著易漣賀。
這哪裡是什麼大山，分明是易漣賀的胸膛。
昨天的事情如同潮水般的湧來。
易漣賀被唐沐柔的這一聲尖叫給弄得迷糊，還沒有徹底清醒，還不等易漣賀從床上起來，「砰——」的一聲，草屋的門被人踹開了。
「少爺——」一個男子突然沖了進來，看見躺在床上的易漣賀，周身開始散發出寒氣，他的視線漸漸落在了唐沐柔的身上。
「你對我家少爺做了什麼？」說著，男子抓起唐沐柔的手腕，一把把她從床上拽了下來。
「好痛——」唐沐柔想要掙開這隻手，奈何它就想金屬一般，怎麼弄都甩不掉。
男子右手持劍，一甩，劍鞘落在了地上。
此刻劍身正貼在唐沐柔的脖子上，「為什麼我家少爺會昏迷？」
「昏迷？」唐沐柔眯起眼睛，「你哪隻眼睛看到你家少爺昏迷啦？你是不是腦子有問題？我好心好意照顧了他一天，你居然把我當做害你家少爺的人？你到底是怎麼做事怎麼思考的？」
男子愣了愣，漸漸遠離了唐沐柔幾分，像是在思考她說的話。
「不對，」男子把劍放回了方才的位置，「你肯定是在騙我，就是你加害我家少爺的，昨天我看見你的背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