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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大義滅親

  沈如故在秦修遠的示意下,坐在了提花木織機前,他站在她的旁邊,陽光灑來,他的影子籠罩著她。


  他的身上,有著清淡的葯香,是和沈崇樓截然不同的氣息。


  葯香好似能夠讓人舒心沁脾,但沈崇樓的只會讓她覺得自己處於懸崖危險地帶。


  她對織機的操作並不熟練,她環顧了四周,那些同學都是女工手把手教授,唯獨她身邊站著的是個男人,還是個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操縱著雲錦坊的男人。


  當他的手朝不知所措的沈如故伸來時,她極大反應地將手給縮了回來。


  即刻,沈如故就要站起來,秦修遠沒料到她會有這麼大的動作。


  想必是自己剛剛伸手過於唐突,他本想扯一下織機上的絲線,並不是想摸她的手。


  即便他很想用最快的時間和沈如故熟絡,不過男女有別,他心中還是有數的。


  秦修遠微微彎下腰,沈如故沒法站直,僵硬地坐在那裡,耳邊響起了他溫潤如玉的嗓音:「冒昧了。」


  話音剛落,被她之前不小心繞進去的絲線,即刻被秦修遠小心翼翼地扯了出來。


  原來,他是想幫她將絲線弄出來,沈如故臉有些熱,她不自然地讓自己的視線都凝在織機上。


  忽地,微微痒痒的熱流,輕輕鋪陳在她的耳背。


  耳邊,是秦修遠的聲音:「我姓秦名修遠,屈原《離騷》中『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的那個『修遠』。」


  沈如故有些心不在焉,她委實怕被人瞧見這一幕。


  好在,大家各自專心做著手頭上的事情,並沒有朝她這邊瞧。


  「嗯,知道了。」她嗡聲應了一句。


  紅潤的唇瓣,只張開了點點的弧度,近距離看,秦修遠覺得異常誘人。


  他不禁在心裡嗤笑,誘人么?


  這女人可是沈昭年的義女,想到這裡,就像在他的腦海中敲響了警鐘。


  太陽已經變動了位置,因為秦修遠站直,影子再也沒有籠著她,終於,沈如故能夠感覺到大片的光線,視線也亮堂起來。


  「你呢,叫什麼?」


  沈如故聽到他問自己,稍稍側著身子,仰起頭來,疑惑地看著她,該不是為了問清姓名好到府上告狀吧。


  不過,一個南一個北,就算知道了,也告不到沈公館去。


  「沈如故!」她如實回答。


  本想胡謅一個姓名,想著他和女大有聯繫,查她姓名是極其簡單的事情,若騙了他,被知曉了很丟人。


  「沈如故。」他喃聲重複,其實不是第一次聽,秘書前日還和他說過這個姓名。


  他近乎知道她的一切,包括她被沈昭年收養,甚至是有個喜歡欺負她的三哥沈崇樓。


  不過,她接下來的話,倒是令人意外。


  沈如故道:「我的姓名不比你的姓名能夠追根究源,這名字是我三哥給我取的,他說和我一見如故,便叫了沈如故。」


  這些話一說完,連沈如故自己都有些驚詫,原來,八年前的事情,她還記得如此清楚。


  秦修遠眉眼裡都帶著點點笑意,依舊是那掀不起風浪,平淡溫和的語氣:「嗯,的確……一見如故!」


  她蹙眉,他的話,似乎帶著別層的含義。


  後期的教授,秦修遠給她請了個女工,沈如故上手很快,站在閣樓上的秦修遠,遠遠地望著坊間那抹認真學習的身影。


  坊間坐著那麼多的女學生,穿著斜襟立領七分袖高腰百褶裙,梳著低馬尾亦或者別著發卡將直順的黑髮垂在後頭。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卻覺得沈如故如此醒目。


  他總能第一時間在人群中找到她,許是因為她喜歡戴著那雙紅豆形狀的耳墜子,又或許是別的原因。


  很快,散學的時間到了,其它女生都有家人或者下人來接,沈如故卻左等右等沒有等到青慈過來接她。


  閣樓上,坐在小爐子前煮茶的秦修遠,問身後站著的秘書:「沒人來接她?」


  「回少爺,沒!」秘書回道。


  他思索了片刻,才道:「讓她上來吧。」


  「好的。」秘書很快下了樓,對著沈如故叫了一聲:「沈小姐。」


  沈如故剛要轉過頭去看對方,外面就響起了熟悉的聲音:「如故!」


  是崇樓,他怎麼知道她在這裡?而且,坊間外頭有人守著,他又是怎麼進來的?

  「青慈那丫頭迷路了,告訴我你下午有織造課,讓我好生難找。」不見其人先聞其聲。


  沈如故深吸了一口氣,朝秘書點點頭示意離開,彼時,沈崇樓一身戎裝,英姿煥發地出現在她的面前。  不過兩日的功夫,沈崇樓骨子裡的精氣神都被軍校給練出來了,此時站在她面前的男人好似天生註定是將門領袖的人物。


  「今兒個我若不來接你,遇上壞人怎麼辦,我倒是覺得青慈那丫頭只能給你打打下手,還是嘚專門請個人送你上下學。」話雖對著沈如故說,實際上,沈崇樓的視線落在秦修遠的秘書身上。


  在場的人都聽得出沈崇樓這是在打啞謎呢,秘書笑著說:「您說笑了,在雲錦坊別的不能保證,安全,卻是第一。」


  「是么,那我是怎麼進來的,那麼多家丁,守不住我一人。」沈崇樓冷聲道,讓人沒有半點鑽空子的機會。


  此時,閣樓里,正舉杯湊到唇前的秦修遠,唇角微微扯了扯。


  他放下茶杯,起身,從閣樓里出來,站在了走廊上往下看。


  他的腳步聲很輕,幾不可查,可那拐杖聲卻是那麼明顯。


  聽到聲響,樓下的三人齊齊抬頭往上面看。


  沈崇樓知道雲錦坊的掌舵人秦修遠,當初聽父親說過,秦修遠上面其實有一位大哥。


  大概兩年前,秦家商鋪著了火,秦修遠的大哥死在了火災中。而秦修遠也廢了一條腿,使他成為了秦家的獨苗,秦老爺子傷心欲絕,沒有心思打理雲錦坊,便全部交給了秦修遠。


  父親說,別看秦家只是經營雲錦坊,實際上秦修遠成為雲錦坊的掌舵人之後,壟斷了江南各大商號的經濟命脈,沒有人知道看似清心寡欲的秦修遠究竟有著多大的抱負。


  「你能進來,和你這一身戎裝脫不了干係,再者,沒人是沈三少的對手。」秦修遠幽幽淡淡的嗓音,從上方傳來。


  沈崇樓面色淡然,他的視線和秦修遠的目光相撞,他還沒自曝家門,秦修遠便知道他是沈家三少。


  只能說明,秦修遠已經調查了他的背景,他不過來南京三日不到,秦修遠的關注點為什麼在他的身上?


  當沈崇樓發現,秦修遠的眸光轉移到了他身邊的沈如故身上,頓時間,他的臉色有了深沉的神色,不過這樣的情緒稍縱即逝,並未在他的臉上留下任何的痕迹。


  他並不喜歡別的男人用這樣的眼神盯著如故看,就好像,他的人被別人惦念著。


  沈崇樓收回視線,臉上露出笑意,當著他們的面,即刻鉗住了沈如故的手,道:「回家吧。」


  她沒聽錯,沈崇樓說的是:回家。


  此刻雖然他隔著衣衫牽她的手,可如故還是覺得萬分不妥。


  她試著將手掙脫出來,臉上不情願的神情,讓沈崇樓惱火,怎麼,她還在這雲錦坊待上癮了?


  他將湧上來的薄怒強壓下去,墨黑的眼睛,盯了她一陣,她在他的眼睛讀出了警告的意思。


  沈如故這才聽話了許多,任由他牽著出了雲錦坊。


  她近乎被沈崇樓卸進車裡,頃刻間,他也上了車,她是坐躺著的姿勢,沈崇樓的手撐在車座的邊緣,一下子將她禁錮進了臂膀之中。


  「開車!」沈崇樓的語氣很悶沉,兩個字好似從齒縫處擠出來的一樣。


  她好不容易小心翼翼地在他臂彎中坐直,見不是去女大的路,慌忙問道:「去哪兒?」


  沈崇樓收回了雙手,不急不慢地回道:「今日空閑時,我已在頤和路找好了居住的地方,東西我讓青慈送過去了。」


  「什麼?」她對他的決定倍覺驚訝,「別跟我說,你也會搬過去?」


  他倒是不以為意,點點頭:「自然,我委實不放心你一個人住,青慈又膽小,我更不放心。」


  她很不滿他的決定,和他一道來南京已經夠糟糕了,現今依舊要和他住一起。


  沈如故死死地絞著手,漸漸地捏成拳頭:「你……」


  『你』字剛出口,沈崇樓的手指,落在了她的紅唇上,軟軟的,讓人不願撒手。


  幽暗的嗓音,如此清楚:「反正你說,我喜歡陰魂不散。」


  打小,就拿他無可奈何,他做的一切,她違抗不了,沈如故只能生悶氣,拍開他的手指。


  「那也請你注意點言行。」沈如故說完,不泄氣,嘟囔了一聲,「軍校的學生都似你這般沒規沒矩嗎?」


  「別人我不曉得,我若是真沒規矩,你早就成了我腹中食。」沈崇樓說著,目光死死地凝住她。


  她頸脖上還掛著他送的墜子,身上是他送的香膏氣息,一切都這般讓人賞心悅目,獨獨她去雲錦坊這件事,他不滿意。


  突然,沈崇樓道:「下次,她們去雲錦坊你就不必去了,若是真對雲錦感興趣,我花錢雇個人來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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