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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賭一把

  沈崇樓和沈如故離開公館去南京,對於沈家人來說是件大事。


  在長輩的叮囑之下,沈如故和沈崇樓上了車,司機在前面認真開著車,沈如故從錦布袋子里掏出臨行前二哥塞給她的信件。


  身邊坐著的沈崇樓,只是淡淡地瞄了一眼,識得那是崇宇的字跡。


  他極不滿的伸手將那封信奪走,視線落在一句話上:小妹,到了南京,若是錢不夠,記得通電給二哥,二哥給你匯過去。


  剎那間,沈崇樓冷笑,什麼時候沈崇宇這麼熱心了,一口一句小妹,真是親熱。


  「出門前,父親給了不少銀票,何況,你可以去任意和沈家有關的錢莊取錢,何必叨擾二哥。」他不悅的語氣很是明顯。


  沈如故也有些不耐:「我沒說過要他的錢,二哥只是關心……」


  『我』字還沒有說出口,信箋被撕碎的聲音傳來,她怒色地瞪著沈崇樓。


  「那是我的東西,你太過分了。」


  她因為生氣,臉上的紅暈,比那粉脂還要紅上幾分。


  他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她的背脊,落在了她的要腰肢上:「你人都是沈家的,我是正房的兒子,將來沈家也是我的,你自然也是我的。」


  真不知道沈崇樓哪裡學來的鬼理論,洋先生說一物可以聯繫一物,果然,這男人是受了西方的教育,被洗腦了。


  「我不是任何人的,我是我自己。」她憤慨,沈如故總想,他許是將她當東西慣了,才口不擇言。


  沈崇樓見她真急了,沉默地往後面一靠,閉上眼休憩,沒有和她爭論。


  到了火車站,倍覺疲累的沈如故,後悔沒有像他一樣在車上休息一會兒。


  東西被下人提了上去,安置好,她和沈崇樓上了去往浦口的火車,頭等車廂,相比後面的車廂要安靜的多。


  只是,沈如故望著卧鋪有些犯難,今夜,她要和沈崇樓睡同一車廂?


  沈崇樓見她有些不自在,放下手上提著的食盒,坐在了休息處,說道:「害羞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小時候,我還和你一起洗澡呢。」


  他不說還好,一說,沈如故的臉色更加紅了。


  當年公館里有了很多沈昭年的門客,一時間竟然沒有了洗澡的地方。


  而那時,學堂里有人說她是沒父母親被沈家撿來當小媳婦的孩子,沈崇樓擼起袖子就和人幹了一架。


  臉還被抓傷了,這大概是他做過讓她唯一感激的事情。


  兩個人都不算小,但身體上的區別還沒有特別明顯,老媽子怕兩個髒兮兮的小鬼頭被沈昭年看見怪罪下來。


  於是老媽子直接圍了一塊錦布,讓下面的丫頭給他們兩個洗乾淨才放出去。


  「那不叫一起。」她辯解,急紅了眼。


  沈崇樓好笑地看著她,只見如故站在那裡,雙手絞著,害羞的模樣,令人心動。


  「該看的都看了,還要怎樣才叫一起?」他如此說。


  沈如故不好意思看他,心裡又被說得不舒服,即刻隨手抓了食盒,要朝他扔過去。


  他眼皮都沒有眨一下,不急不慢地說:「你砸,晚飯都在這裡面,聽父親說裡面有西湖醋魚。」


  那是她最喜好的一道菜,聽到這裡,沈如故將食盒放了下來,坐在另外一邊,離得他遠遠的,悶頭生氣。


  累極,她漸漸熟睡過去,雙手還環住錦布包擋在胸前,帶著防備。


  沈崇樓見她睡著,合上書,坐在對面凝視著熟睡的女子,卷翹的睫毛像靜靜停在花朵上的蝴蝶。


  他不禁失笑,這究竟是防著誰呢?


  沈崇樓起身,來到了她的身邊,輕悄悄地將她給抱起來,然後將她放在下鋪,蓋好被子。


  為了不驚動她,他並沒有將她懷中的包抽走。


  他的指尖碰到她的臉,她動了動,沈崇樓即刻收回手。


  瞧著她恬靜的容顏,他的心,就好像有人用羽毛輕輕掃動,痒痒的。


  有一個聲音在不斷提醒他:這是你小妹,趁人之危不是君子所為。


  小妹……呵,可他,如此不想當她的三哥。


  他打開行李,裡面放著花絲鑲嵌的翡翠墜子,什麼時候,用什麼理由送給她才好呢?


  馬上是她的誕辰了,也許是個最好的時機,他想著露出了淡淡的笑,將東西小心翼翼地塞了回去。


  這一夜,他沒有去上鋪睡覺,因為怕她摔下來,在旁邊守了一夜。


  沈如故睡得差不多,朦朦朧朧的聽到書本翻頁的聲音。


  她睜開眼,看過去,薄暖的燈光灑在沈崇樓的臉上,她才發現,沈崇樓非但英氣十足,還如此俊俏。  沈崇樓向來警覺性很強,察覺有視線落在自己的身上,刷地,那雙鷹厲的星目對上了躺著的沈如故。


  被他突來的深凝殺了個措手不及,沈如故急忙收回自己的視線。


  他卻起身,逆光走到了她的床邊,他帶著與生俱來的氣場,總是讓人覺得有著莫大的危險氣息。


  沈如故本能地往裡面縮了縮,床鋪本來就不夠寬敞,很快,她便無路可退。


  他緩緩彎下腰,湊近她的臉頰,在她的耳畔輕輕地哈了一口氣,道:「你盯著我看了許久,怎的,好看嗎?」


  沈如故雙手在薄薄的被子下,死死地捏住身下的潔白床單,被他逮了個正著,有理說不清。


  「不必拘謹,你若是想看,我給你看個夠就是了。」餘音裊裊,當最後一絲餘音散去,他坐在了床鋪邊緣。


  她立刻彈開,抱著被子坐了起來,背脊是冰涼的火車鐵壁。


  沈如故之所以會防備地看著他,只因他坐在床沿,總讓她想起小時候他搗蛋地破窗而入,躺在她床的旁邊和她共枕了一晚。


  那一次,她害怕的尖叫,可他馬上捂住她的紅唇不讓她發出聲音。


  緊接著,他便會覆在她的耳邊有些受傷地說:「今日是我的誕辰,母親也不從佛堂出來,老媽子給我煮了一碗長壽麵,加了蔥花不好吃。」


  快天亮的時候,他會問她:「如故,你父母幫你過誕辰嗎?」


  他得不到答案,便有些不悅地說她和木頭一樣無趣,又鑽窗逃走,只剩下覺得心驚肉跳的沈如故坐在床上發獃。


  而此刻,他那深邃不見底的眸子在微弱的光線里,顯得墨黑。


  當沈崇樓深深凝著她的時候,沈如故腦海中就會出現《史記》中的一句話:如今人方為刀俎,我為魚肉。


  無非就是她的生殺大權掌握在沈崇樓的手中,她只能任由對方宰割。


  沈崇樓忽地拉住了被子的一個角,往他懷中的方向扯,如故死死的拉住另一頭,怎麼也不肯讓他扯去。


  她哪裡抵得上這個練家子的力氣,最後竟是連人帶被一道卷進了他的懷中。


  他有力的臂膀,緊緊地環住她。


  沈如故憤憤地瞪著沈崇樓,就當沈崇樓以為她會再次氣紅臉生氣的時候,她卻變了臉色。


  「三哥!」她嘴角帶著幽淡的笑容,聲音好似黃鸝鳴叫,如此悅耳。


  雖然這樣的嗓子酥麻到了沈崇樓的心裡,可他並不高興,什麼時候,她變得這麼溫順了。


  小時候,他哪怕變著法子用林記板栗討好她,她也不肯喚他一聲三哥。


  現如今,他討厭沈如故叫自己三哥,她反倒叫得比任何時候都要順溜,她那小心思,他還不明白么,不就是讓他住手。


  「沈如故!」面前緊貼的沈崇樓咬牙切齒地一字一頓叫著她的名字,最後用低沉的嗓音道,「你故意的。」


  他說著,粗喘著氣息:「你明知道,我壓根不屑當你什麼三哥,你有大哥、二哥就該知足了。」


  沈如故臉上的笑容消散,質問道:「那你為什麼要來南京,為什麼我求學你都要陰魂不散,為什麼……這麼多年過去了,還是不肯放過我?」


  她用這樣的語氣問他話,沈崇樓很不悅。


  他那鋒眉,如刀削一般,朝眉心靠攏,他知道她想說什麼。


  此刻,她眼裡的血色,還有氤氳在眼眶裡的濕氣,都在提醒他,自己做過什麼讓她懷恨至今。


  若不是去年江北那幾個紈絝子弟,慫恿著他一同去了閔月樓喝酒,他半醉著回到沈公館走錯了房間,定然不會撕光了她的衣服。


  可她也給了他一巴掌,打醒了他才剎住車,給她賠不是之後,近乎落荒而逃,第一次當著她的面,如此狼狽。


  也是那晚之後,他認識的沈如故越發變得清冷,比當年剛認識的時候更無趣了,無論他怎麼捉弄她,她最多就是擠出幾個生氣的表情。


  也是那晚之後,他開始魂不守舍,若不是礙於她是自己的小妹,他真的很想問父親要了她。


  「那晚,我已經向你賠不是了。」隨聲,他的手捏緊了她那纖細的手臂,眼裡依舊帶著幾許抱歉的意味。


  她別過頭,不肯看他,沈崇樓即刻急了、怒了,他捏住了她的下巴。


  慣用的招數,沈如故早已經察覺了他的動機,順利躲過。


  下一秒,她卻被壓在了床上。


  他眼裡的血色比她更濃:「是,的確是我求父親讓我和你一起來南京,我就是著了你的蠱,你離開我身邊一天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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