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跟見了鬼似的
時間悄然消逝,正縫季冬。
沈如故站在窗口,望著外頭早已潔冰的湖面,陽光灑在上頭,泛著稍顯刺眼的光芒。
青慈從外面拿了一件氅衣進來,站在沈如故的身後,輕悄悄地披在沈如故的肩膀上。
「小姐,天氣這般冷,需禦寒,不然,姑爺該怪我了。」青慈關切地說道。
沈如故依靠著,微微側過臉,問她:「他多久未回來寧海?」
「半月有餘。」青慈想了想,如此道。
秦修遠距離上次來公館,竟不知不覺半個月過去了,沈如故想到那晚得罪秦修遠的場景,至今,心有餘悸。
他甚少對她發火,可她與秦修遠之間,為了沈崇樓的事,不知鬧騰了多少回。
青慈見沈如故面色煞白,安慰道:「姑爺沒去別的地方,聽許秘書說,一直待在雲錦坊的閣樓上呢。」
「他不會再原諒我了。」沈如故自言了一聲,輕嘆過後,裹了裹身上的氅衣。
等她再伸手,便關上了窗戶。
手收回來之時,外面已經飄了雪,晶瑩的雪花落在她的手背,頓時間,手背一陣冰涼。
雪花,頓時間化成了一小滴透亮的水,她盯著瞧了瞧,猛地閉眼,等到手背已經感覺不到濕意,這才將手揣在了護手之中。
青慈見她要離開寧海公館,跟上前,道:「小姐,你去哪?」
「散散心。」她應聲,畢竟,這麼多時日,她都未出門。
加之金陵女大那邊的入學手續一直沒有辦好,她也未能如願進入女大繼續求學。
青慈誤以為沈如故有濃重的心事,於是,追上前,安慰沈如故:「三少那邊既然已經掌握了實權,小姐你無需再挂念,至於姑爺,你好生和他過日子,他會忘了的。」
「姑爺喜好你做的梅花糕,不如今晚做了送到雲錦坊去,姑爺一定……」青慈的話還未說完,沈如故打斷了她的話。
沈如故蹙著眉,道:「這次,不是梅花糕就能解決的,他被我傷了心,著實傷得重,即便,我連江北都未去。」
不知怎的,兩個人將日子過成如此模樣,沈如故不得不承認,秦修遠不理會她,她的內心也不好受。
經過這番對話,青慈這才明白過來,一時一憂愁,現下,和沈三少並無關係,小姐倒是為長久待在雲錦坊的少東家憂心。
沈如故經過秦修遠常用的書房之時,推門而入,書桌上,整齊擺放著文房四寶。
硯台下面壓著一張早已墨跡乾涸的宣紙,上面有首詩,正符合現今季冬的時令。
大意便是江南季冬時分,湖水早已結晶似鏡,冒著輕微的寒氣,如薄薄的裊裊炊煙。
沈如故拿過這張宣紙,一時間,意識到,秦修遠似乎並不是像青慈那般說的,半月有餘未歸寧海。
但有一點青慈說的沒錯,或許,只要她肯低頭,秦修遠不會再置氣,指不定就原諒她了。
她下了樓之後,去了廚房,青慈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等青慈再看過去,沈如故已經消失在視線里。
青慈來到廚房,瞧見沈如故正在為做梅花糕做準備,她臉上帶了笑。
於是,對沈如故道:「小姐,你想通了?」
「夫妻之間,都說無隔夜仇,既然都這麼久了,也該有個人給對方台階下,況且,以往,他待我不薄。」沈如故一邊做手中的活,一邊如此道。
「那我幫你。」青慈也洗乾淨手,幫沈如故開始湞水。
正午時分,沈如故提著梅花糕,去往雲錦坊,寧海門口不遠處,只有黃包車。
她便朝黃包車師傅招了招手,給了他一些散錢,讓他拉人去雲錦坊。
寒風瑟瑟,即便穿得嚴實,外面披著氅衣,沈如故還是覺得萬般刺骨。
青慈在一旁,往沈如故靠近了幾分,道:「早知外頭這般冷,多帶一件氅衣了。」
「路程不遠,無礙。」沈如故道。
途徑寧海路,道路兩旁零星鋪陳著泛黃的梧桐葉,沈如故的視線微微模糊,只因睫毛處掛著些許雪花。
抬眼望去,梧桐樹的枝丫光禿禿,好似沒有枝葉,沒有了綠意,也沒有了生命。
沈如故抬手,擋在眼前,隨著黃包車的移動,映入視線的枝丫都變成晃動的影子。
突然黃包車停下,沈如故沒有任何的準備,身子往前傾倒,青慈來不及扶住沈如故,氅衣的邊幅輕擦過青慈的掌心,青慈只能看著沈如故倒下去。
沈如故手中的糕點盒先她掉在地上,她的腦袋硌在盒子上,冬日裡,疼痛感較之往常總要清晰好幾分。
「三少?」
未等沈如故爬起來,青慈在後方大驚失色地叫了一聲。
沈如故那一刻,雙手一用力,撐在地上的手,越發陷入雪裡。
可是積雪並不深,但雪白之下,卻有一層冰,那種寒冷感,滲入她的肌膚之中,通達骨頭,最後漫延到了她的心坎上。
沈崇樓怎會來南京,還出現在寧海路?
世界上不可能有如此巧合的事,他定然是故意的。
腳步聲越來越近,沈崇樓堅實的步伐,踩在雪地里,發出了輕微咯吱的響聲。
沈如故緩緩抬起頭,仍舊是匍匐在地的狀態,視線中卻有了長久未見的沈崇樓。
筆挺地矗立在那的身姿,他巍然不動,沈如故卻感覺到了強大的壓迫感。
沈崇樓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卻在和沈如故視線交匯的一剎那,立刻隱去。
他伸出腳,朝她正下方的糕點盒輕輕地踢了過去。
頓時間,糕點盒蓋子散開,裡面的梅花糕掉落出來,沈如故聽到對方冷笑一聲。
沈崇樓蹲了下來,手指挑在她的下巴處,迫使她越發抬頭仰視著他。
然而,他低眉瞧著這張毫無血色的臉,大概是瞧見他險些嚇慘了。
「怎麼,跟見了鬼似的。」沈崇樓語氣並不好,他再次睨了一眼梅花糕,道,「較之以往,你的手藝也長進不少,倒是像一個會伺候丈夫的女子了。」
「你想說什麼?」沈如故總覺得他話裡有話,並不似表面言辭之意。
沈崇樓頓時收回手,順道甩開了她的下巴,好似碰著了什麼髒東西。
「跟我你還能如此生疏?我想說的,都說了,還能說什麼?」他好笑地問。
沈如故從地上爬起,她的手落在額際上,那裡有一個包,並不大,卻摸著就感覺到痛。
既然他不說,那麼,她換一種方式問:「你來南京是何意?這時候,你在江北應當很忙。」
他卻聳聳肩,表示無謂:「俗話說,能忙裡偷閒。」
沈崇樓話音落下,朝沈如故靠近幾分,湊到她的耳畔,輕輕道:「況且,有人欠我的,總有要還的那天。」
『有人』是指誰?
沈如故不明白沈崇樓話里的意思,他真的越發難以捉摸了。
「江北也下了雪,比這兒大,四處白雪皚皚,人只要在街角待上半刻鐘的時辰,便會白了頭。」沈崇樓說著,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當他的視線,落在她的肩頭,瞧見那些許的雪花,就當雪花要化作水滲入她的氅衣之時,沈崇樓伸出手,輕細地給她拍了拍。
沈如故忍不住地往後退了兩步,卻發現無路可退,她的腳磕絆在了黃包車的鐵杠上,一時間已經無法收腳。
差些就要倒下去,沈崇樓單手勾住了她纖細的腰肢,將她頓時間帶入懷中。
「我難得來南京,不請我去寧海公館坐一坐?」沈崇樓微眯著星目道,緊而,對她道,「還是說,你還要從地上撿起那些梅花糕,給秦修遠送去?」
沈崇樓觀察事情細緻入微,不難聯想到這些梅花糕是她為了秦修遠而做。
只是,他的語氣,很怪異。
「你到底想說什麼?」沈如故鼓起十萬分的勇氣,快速地問道。
沈崇樓卻加重了幾分手上的力道,越加收攏她的腰肢,兩個人之間的間隙更少了。
青慈始終低著頭,她是沈家的丫鬟,只是分給了沈如故罷了,於是,不敢多看,也不敢多言。
沈崇樓並不避嫌,當著車夫還有青慈的面,下巴抵住的沈如故的額際。
他沉戾的嗓音,在寂靜的冬季,顯得格外響亮。
「不是我想說什麼,我也早已說過,我並不想說什麼,倒是你……」沈崇樓厲聲道,「你在害怕什麼?」
沈如故雙手擠進兩個人胸膛之間,對沈崇樓道:「我有什麼好怕的,不過煩請你放開我,男女授受不親,三少注意分寸。」
他卻露出了極冷的笑,冷聲道:「看都看過了,這個時候,和我論起男女授受不親?」
「若你得了秦修遠一紙休書,和我在一起,是否,想親就親,想碰就碰?」他一說,沈如故臉立馬有了血色,紅熱漫延到了耳根子。
沈如故用力推沈崇樓,卻無法掙脫他的懷抱,她瞪著他,提醒他:「沈三少,你已經是江北統帥了,謹言慎行比較妥當。」
「是么,那我豈不是要感激你給我敲響警鐘?」他的冷言冷語讓沈如故倍覺陌生。
剎那間,沈崇樓放開她,視線卻始終鎖在她的臉上。
只聽沈崇樓一字一句道:「可我想要你隨我去江北,我想的,必定也要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