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決裂
「站住,你去哪裡?」沈昭年厲吼了一聲,他即便再生氣,也沒能讓沈崇樓停下。
沈昭年瘸著腿,撿起拐杖,追上前,但他哪裡走得過沈崇樓。
「既然你不信,那就試試,看看是她的命硬,還是我的手段狠。」沈昭年被這個兒子簡直要氣死,望著沈崇樓的背影最後消失不見,沈昭年猛地一拳砸在門上。
沈崇樓去了沈如故的房間,卻沒瞧見她人,青慈正端著早點進門。
「青慈,如故呢?」他問。
青慈指著裡面:「在裡頭呢。」
說著,她往裡面走,卻沒瞧見四小姐的身影,反頭結結巴巴道:「之前還在。」
沈崇樓無奈,鑽身就要出去,青慈卻叫住了他:「三少,有件事,我想替四小姐問問你。」
「什麼?」他雖心急,但聽到青慈如此說,還是耐著性子停下來聽青慈說。
青慈得到沈崇樓的准許,仍舊問得小心:「四小姐寫了信給你,昨夜打算和你一道乘船離開江北,你為什麼沒來赴約?」
沈崇樓愕然,信,什麼信?
「赴約?把話說清楚。」他朝青慈逼近,追問。
青慈嚇得往後面退,以為沈崇樓不悅,她低著頭顫顫地解釋:「四小姐的信早就轉交給二少了,你生病斷了聯繫,昨日趕到江北,就是為了和你一起離開,她不願嫁給秦家少爺。」
「可是……等到天黑,她也沒等來你,只好回了沈公館。」青慈想到今早瞧見四小姐身上的痕迹,雖然她也是未經人事的丫頭,卻聽下人開過玩笑,有些為四小姐不平,「瞧三少你疑惑的模樣,四小姐一定沒機會和你說。」
「我不知什麼信,我也不知她要我一道離開。」沈崇樓說不出來的欣喜,他在原地走來走去,激動地不能自已,「若我知道,此刻哪會待在沈公館。」
沈崇樓臉上露出了會心的笑意,他刷地轉身,抓住青慈,誠心道謝:「青慈,謝謝,你幫了我一個大忙。」
青慈一臉茫然地瞧著帶笑的沈崇樓,三少這是開心……傻了?
沈崇樓跑了出去,他必須找到如故,他會給她肯定的答案,若現在她還願意信他,他一定毫不猶豫地帶她離開。
他回想著大嫂說的話,側門,對,她從側門離開的,沈崇樓朝沈公館的側門跑去。
經過賬房的時候,沈崇宇叫住了他:「三弟!」
沈崇樓冷冷地瞥看了沈崇宇一眼,壓根沒有給沈崇宇半點回應。
沈崇宇很是意外,沈崇樓怎麼瞧見自己跟見了仇人似的?
「三弟……」沈崇宇追了出去,再次喚了一聲沈崇樓。
沈崇樓並未停下來,只見他從側門跑了出去,沈崇宇就要追上前,賬房先生卻在這個時候叫了一句:「三姨太。」
「給我回來。」趙茹茜對沈崇宇命令道。
沈崇宇近期並不想見母親,他只要面對母親,就會想起信件的事情,他辜負了如故的信任,也辜負了崇樓的信任。
他坐在椅子上,開始算賬,趙茹茜走了過來,戳了戳沈崇宇的腦門。
趙茹茜不悅:「聽說書房裡早就亂成一片,崇樓一定惹你父親不開心了,這個時候你插一腳,等於將自己推入火坑。」
「母親,你知道嗎?」沈崇宇合上賬本,站了起來,道,「沈公館的人不是瞧不起你的出生,是瞧不起你表面難搞定,實際貪生怕死,什麼事都置之度外的性子。」
「現如今是太平日子,若是換了晚清政府,你以為明哲保身就能活得像個人了?」沈崇宇捶打著自己的心口,痛苦道,「我厭煩了這樣的生活,若是能選擇出生,我只求別生在沈公館。」
趙茹茜的臉色慘白,見兒子甩手離開賬房,她也痛不欲生,而賬房先生大氣不敢喘,只當什麼都沒聽見。
而此時,尋找沈如故的沈崇樓,找到了太陽落山,也未瞧見沈如故的身影。
大嫂明明說她從側門離開,只是去扔床單,怎麼會這麼久還未回來?
沈崇樓敏銳的本能,讓他覺得事情絕對不簡單,父親威脅他的話,彷彿還在耳邊不斷迴響。
他快速去了書房,父親,也不在。
沉著臉的沈崇樓煩悶至極,頃刻將書房上擺著的筆墨紙硯如數掃在地上,乒乒乓乓東西接二連三發出了碰撞的聲響。
沈崇樓抓住回來拿東西的秘書長,厲聲問:「我父親呢?」
「去大帥府辦公了。」秘書長望著似乎要發怒的沈崇樓,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沈崇樓甩開秘書長上了車,讓司機去大帥府,秘書長望著遠去的沈崇樓,回到書房通電給了沈昭年。
「大帥,三少離開沈公館,約莫半柱香的時間就會到大帥府。」秘書長將情況報告給沈昭年。
沈昭年此時此刻,確實在大帥府,他等著為沈如故焦急萬分的兒子找來。
他還真不信了,能治理那麼多人,治不服自己的兒子。
半柱香的時間都未到,沈崇樓便從外面闖了進來,他上前,雙手拍在了案牘上,目光鷹厲,死死地盯著沈昭年。
沈昭年過往經歷不少,哪裡會被兒子這樣的行為嚇到,但他很不滿兒子這樣的動作。
此刻的沈崇樓,總讓沈昭年一種感覺,兒子就好像那展開翅膀的雄鷹,早晚要將他的老骨頭啃掉。
「人呢?」沈崇樓開門見山地質問沈昭年,他並不想和父親拐彎抹角,實在是沒意思。
沈昭年卻悠悠然地往椅子後頭一靠,愜意地望著情緒差到極點的沈崇樓,不緊不慢地回道:「我說過,要麼她嫁,要麼她死,要麼……我死!」
沈昭年的話音剛落,槍口就正對著他的眉心,快、狠、准!
沈昭年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沈崇樓竟然會用那把他親手給的槍,對準他。
若是扳扣被沈崇樓暗下去,沈昭年必死無疑。
「你這可是弒父。」沈昭年說著,那因年老從而變得黯然無光的眸子,頓時間染上了驚恐之色。
沈崇樓面色冷凝:「不是你讓我選擇的嗎,三條路,我選最後一條。」
「兒子裡面,我可是最疼你的,親生父親在你的心裡比不上毫無血緣的妹妹?」難以置信的語氣從沈昭年的口中傳出。
「你不是疼我,你對我好,不過是因你礙於我母親娘家的勢力,你雖不愛她實際上卻敬畏她,她的身份是二姨娘、三姨娘怎麼也比不上的。這樣一來,外公家的勢力能更好幫助我坐穩江北,我比起大哥、二哥,能更好地塑造成你的接班人。」
看透一切的沈崇樓,失望地搖搖頭,「所以,我的好父親,除了你自己之外,你又真正愛過誰?」
沈昭年徹底啞言,兒子說的大部分戳中了他的心思,可有一點說得不對。
他有些無力,對沈崇樓苦口婆心地說道:「我是你的父親,父親不可能不真心疼愛自己的孩子。」
「可我感受不到,從小到大,除了我出生那年,你轟動江北給我大辦宴席,從此之後的每一年,我的生辰只有一碗面,沒有父親也沒有母親,我只有她。」
沈崇樓說此話的時候,額上的青筋凸起,他隱忍著內心對沈昭年的不滿。
「你讓她從我身邊消失,等於要了我的命,若真的要我選擇,我就當一個不孝子吧。」沈崇樓臉上的漠色讓沈昭年瞪大了眼。
沈昭年驚愕過後,緩緩閉上眼,等待著沈崇樓一槍解決自己,他沉著嗓輕聲道:「那就不要猶豫,開槍。」
沈崇樓那緊緊拿著槍的手,指關節泛白,他死死地捏著槍柄,望著準備好死亡的父親,他嘶聲叫出來:「我忽然明白二哥的話了,不要恨你的狠心,要恨就恨自己不會投胎,生在沈家。」
震耳欲聾的槍聲響起,外面立即衝進了警衛,他們整裝待發,手裡的槍對準了裡面開槍的人。
還以為是發生了偷襲事件,誰知道是沈三少開的槍。
警衛們有些不知所措,齊齊收了槍,但他們的手還落在腰間的槍支上,隨時準備護住大帥沈昭年。
沈昭年在槍聲中驚醒,他曾經征戰沙場,在槍零彈雨中穿梭,從未怕過任何的槍子,可今日,兒子朝上開出的一槍,卻讓他心驚肉跳。
他緩緩往上看去,室內的天花板上面有天窗,被子彈打出了一個孔,一束刺眼的光線照射進來。
沈崇樓當著他的面,將槍砸在了地上,粉碎。
曾經,他如此寶貝父親給的一切,現如今,猶如這把父親贈送的槍一樣,被父親的行為摧毀地一乾二淨。
父子情,在父親決意讓他做出選擇的一剎那,便決裂地再也不能攏在一起。
「崇樓,男子漢不冷血,顧及親情、愛情……總之各種情誼,下不了狠手,永遠成不了大事,更別提你自己想要的人。」說罷,沈昭年朝警衛使了一記眼神。
四個警衛一道上前控制住沈崇樓,但眾人深知,沈崇樓若是反抗起來,沒人控制地住他。
不過,離奇的事情是,沈崇樓沒有動,他只是憤恨地瞪著上方的沈昭年,傾吐了三個字:「放了她!」
「讓我不動她,可以,答應我,不再惹事,不要再對她動情,確保她安安分分嫁入秦家。」
沈崇樓聽了父親的話之後,笑了,這就是他沒狠心對父親下殺手的代價,是,父親說的一點都沒錯。
狠不下心,顧及的東西太多,永遠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好,我答應你,她少了一根毫毛……我會讓你陪葬。」沈崇樓暗沉著嗓應聲,翻身揚起,擺脫了警衛的控制,決然離開大帥府。